第七章 生死時刻

  那攀住欄杆的手用力一撐，一團巨大的黑影便從船下躍至半空中。


  一對野獸般的雙瞳在半空中瞥了一眼穆俠，眼神交錯，穆俠便感到一股透體的寒意。


  黑影穩穩落到甲板上，穆俠才看清楚，是一個渾身黑毛長相兇惡的壯漢，渾身還滴著水，與其說是人，更像一隻行走的大猩猩，斜背著還冒著熱氣的雷明登870霰彈槍，無疑他就是殺掉水手長的人。


  「為什麼每次都是人家干這種苦差事，哎喲欸……哈利姆船長真是偏心。」黑毛壯漢吐著苦水，卻對一旁的穆俠視若無睹。


  「我的天辣！！！」黑毛壯漢像是見著鬼了，忽然扯著自己白色的T恤衫，發出無比凄厲的慘叫。


  穆俠細看才發現，T恤衫印著一張照片，黑毛壯漢依偎在一個體型是他兩倍的肥婆身上，那肥婆層層疊疊的肚腩像是加上了特技，自帶三個游泳圈般。骨骼驚奇的倆人還一副神仙眷侶般依偎在一起，實在是辣瞎了穆俠的眼睛。


  黑毛壯漢此刻扯著T恤的一角，一長串的血點濺在白T恤上，異常顯眼。


  「怎麼會這樣！美麗跟我的情侶裝！能不能洗乾淨呢，應該能洗乾淨吧！萬一被美麗知道……」黑毛壯漢像陷入凄慘的幻想中，雙手捂著腦袋，左右晃得像撥浪鼓似的。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原本驚恐扭曲的臉轉而一臉怒容，「都是你的不好！」對著破破爛爛的水手長屍體吼道。


  如此絲毫不能消減他的怒火，黑毛壯漢一把扯下霰彈槍，對著屍體，猛地拉開保險，接著巨大的槍口接二連三冒出轟轟的火花，成千上萬的彈丸飛射而出，原本頭部以下還算完整的部分，也被打成爛肉。


  水手長屍體變成一罐不斷爆炸的肉醬罐頭，血肉不斷往外飛濺，內臟爛肉熱乎乎地打在黑毛壯漢身上。


  穆俠看著已經瘋魔的黑毛壯漢，也不敢逃跑，往前是殺人不眨眼的海盜，往後是長長甲板直道，左右沒遮沒掩，再快他也快不過槍。要是再不想辦法，等黑毛大漢回過神來對付他，無疑是死路一條。


  黑毛壯漢連開五六槍才消停下來，把槍重新掛到肩上，然後他像見到比鬼更恐怖的事，直把嘴張到最大，成了一個圓形，「啊！！！」，發出更為凄厲的慘叫。


  他才看到，原本的白T恤變成了紅T恤。


  壯漢雙手猛地揪著自己頭，像拔草般一縷縷地揪下來，然後伸手在空氣中亂抓一片，彷彿美麗就在身前，並可憐兮兮的重複道，「美麗你不要走。」


  穆俠看著眼前的暴虐的瘋漢子，已然驚出一身冷汗，只能不斷暗自催眠自己。「要冷靜下來，一定會有辦法，不然就會被殺掉。」


  看見還在痴傻模樣的黑毛壯漢，他要賭一把，咬緊發顫的牙關，死命地擰著自己大腿，用疼痛驅散恐懼，眼神也變得堅定起來。


  「你個蠢貨難道想殺了我嗎！沒見到我就在他旁邊！！你豬腦袋還開霰彈槍！！！」穆俠怒氣沖沖地走向黑毛壯漢罵道。


  聽見穆俠的怒罵聲，發瘋的黑毛壯漢才把注意力轉移到穆俠身上，摸著腦門想了想，最終還是放棄了，便問道，「請問你是誰？」


  穆俠皺著眉頭，一臉疑惑地說：「呃？船長沒跟你說我在這接應你？」


  「卧底不是杜龍那傢伙嗎？那你是誰？」壯漢立刻就把卧底給賣了。


  原來是他，穆俠想起新來那水手，剃著小平頭的傢伙，長得一張龍套臉，毫無存在感，不過確實是當卧底的不二人選。


  「這次行動雙保險，兩個卧底。你知道船長這次是志在必得的。」穆俠十分自然地繼續靠近壯漢，「走吧，杜在船艙等我們，說有事囑託你。」


  「慢著！」黑毛壯漢忽然舉起霰彈槍對著穆俠說道。


  「你要幹什麼？船長要是知道你壞他大事，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的。」穆俠眯著眼睛說道。


  黑毛壯漢沒有理會他的話，拉開霰彈槍的保險，右手食指扣在扳機上微微發力。


  穆俠臉上依然沒有露怯，不過已然是色厲內荏。不清楚哪裡露出了馬腳，難道只能走到這一步了嗎，胸中充斥著滿腔不甘。


  黑毛壯漢沒有立刻扣下扳機，而是對他說道，「大家都說我是不是傻，你說的是真是假我分辨不了，只要……你告訴我，我們船長叫什麼，我就相信你是我的兄弟。」


  黑毛壯漢一開始跳上甲板就抱怨道，哈利姆船長真是偏心，穆俠也聽得清清楚楚，但此刻眼前的壯漢哪有半分痴傻，一臉精明的樣子，讓穆俠有些驚疑不定。


  「我們的船長……當然是……」穆俠已經沒得選了，死馬當活馬醫吧，「哈利姆船長……」


  「哈哈哈！果然是自家兄弟，我一早就猜到啦！」壯漢果斷放下槍，跑到穆俠邊上，用力拍著他肩膀，大聲笑道，彷彿知交多年的老友。


  『原來是真傻，你才沒有猜到！』冷汗都快冒乾的穆俠暗自吐槽著。


  「時間有限，快走吧。」穆俠也拍了拍他示意跟上他。


  沒走兩步，俠指了指他已經沾滿血跡的白T恤。「嗯，等等。你這衣服對你很重要嗎？」


  「美麗！美麗！！」黑毛壯漢看著血染的T恤，竟然當場嚎啕大哭起來。


  「別哭了，正事要緊。船艙里有洗衣機，能洗乾淨。」穆俠斜斜瞄了他一眼。「你現在脫給我吧，也順路，不會耽誤時間的。」


  「真的能洗乾淨？！要是能洗乾淨，回頭我把美麗妹妹介紹給你。」黑毛壯漢一把抓住穆俠的肩膀急切問道。


  「肯定能，到時你可別忘了，把她妹妹介紹給我哦。」


  話畢黑毛壯漢便迫不及待要把衣服脫給穆俠，才發現手上還拿著霰彈槍，沒辦法脫下衣服。


  「好兄弟幫我拿下。」他把霰彈槍一把塞到穆俠懷裡。


  「嗯。」穆俠拿著之前已經拉開保險的霰彈槍，輕輕舒了一口氣小聲道，「贏了。」


  「你等等，有點緊。」T恤卡在他腦袋，把他的臉都蒙住了。「兄弟來幫幫忙，拔不出來了。」


  他那『兄弟』的回話卻是，「我沒得選……」


  轟的一聲槍響，子彈率打爛了T恤衫，然後打碎了他的腦袋，血漿飛濺到穆俠身上，還能感受到其中的溫熱。


  更多的血慢慢滲了出來，把蒙著黑毛壯漢腦袋的T恤衫染成了醬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