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災情穩定下來後, 陳既清給葉緹辦了轉院手續,轉到海市一院。
在葉緹沒醒的時間裏,他兩點一線, 工作室和醫院。
這幾天他不知道是怎麽支撐下來的,在外人看來他的生活和平常一樣, 隻有他自己知道和行屍走肉沒什麽區別。
白天, 周鈺白陳京姝羅年年他們會來, 到了晚上, 病房裏就剩陳既清一人。
他坐在病房邊,低著頭安靜給葉緹擦手, 擦完這隻擦另一隻, 一切看上去很正常, 卻又莫名讀出一絲落寞的味道。
他把葉緹的手放到自己臉上, 剛放上去一秒就拿了下來。
好幾天沒有好好打理,下巴處長出胡渣, 哪怕葉緹沒醒,他也不願以邋遢模樣麵對她。
十來分鍾後, 陳既清從衛生間裏出來,又變成那個強大自持的男人。
旁邊有陪護床, 但他不想睡, 現在除了葉緹身邊他在哪都睡不著。
趴在床邊很累,陪在她身邊就不累了。
像之前那樣, 把葉緹的手放在臉龐邊, 半闔著眼, 逐漸睡著。
陳京姝現在是個孕婦, 呆著家裏閑沒事幹, 就經常往醫院跑, 如果不是身體特殊,她說不定能在這裏呆上一整天。
她開門還是有點動靜的,看見陳既清睡在床邊,她下意識放輕腳步。
她知道她哥的警覺性有多厲害,不管是小時候還是現在偷襲一次都沒成功過。
她以為陳既清會醒,但距離隻剩兩三米他還是沒察覺。
哥哥的威嚴是長年累月積累下來的,雖然現在都快當媽了,她還是不敢靠近,就站在床尾。
陳京姝的視力一直很好,但看見陳既清眼角有抹淚痕的時候,她開始懷疑是不是最近電視看多了得了近視眼?
她揉了揉眼,用力睜大眼,事實證明沒看錯。
一時間她說不上來心情有多複雜,有激動也有震驚。
激動的是她居然看見她哥哭了,震驚的也是這個。
小時候的事情記不太清楚了,但有一件陳京姝一直記到現在。
陳既清十一二來歲的時候很調皮,有一次祭祖他把祭拜的東西打翻,爺爺往他身上打了好幾棍也不見他哭,更別說現在。
可能弟弟妹妹對哥哥姐姐天生有種仰慕,她對陳既清就是這樣,又敬又怕。
要是讓她說陳既清哭了,她是死活不敢的。
陳京姝把東西放在桌上,怎麽進來的就怎麽出去,靜悄悄的。
第一抹陽光從陳既清的手背移到肩膀再移到臉上。
人醒來的第一件事是睜眼,但他意識歸攏的那刻卻是猛地抓住身前的手,確認女人的存在。
抓到後他才睜眼。
洗漱完後陳既清給葉緹擦臉。
按理說天天都見到的人是感覺不到那些細微差別的,但他覺得葉緹瘦了,本就嬌小的臉蛋更是縮了一圈。
她處於昏迷不能經口進食,隻能插胃管喂些液體流狀的食物。
每次看見那些白花花的食物通過鼻子直接流進胃裏,陳既清就止不住心疼難受。
到了喂早餐的點,護士推著推車進來,喂完後,陳既清陪了一會葉緹,然後去了個地方。
定遠寺這個地方陳既清隻來過一次,就是十七歲那年。
這次,是第二次。
這個時候天已經很亮,寺廟裏的人很多,多是頭發花白的老人,人越老越是信這些。
主殿的一塊空地前擺著三個香爐,一個大的兩個小的,都插滿了火紅火紅的蠟燭,火焰隨風飄揚。
香爐周圍的空氣很嗆,彌漫著火煙味,但又有種好聞的檀香。
寺廟沒變,但拜佛的人年年在變。
他們都是尋常人家,祈求的也是最普通的,多賺錢,身體健康,家庭和睦,平安喜樂。
隊很長,大家都等著跪拜佛像,陳既清排在隊伍裏,一點一點往前移。
排到他,他在旁邊的台子上領了一株香。
姿態虔誠地跪在佛像前,神情專注認真,世人不敢和佛對視,但陳既清對視了。
他緊盯佛像的眼,心中默念。
求您,求您讓她回來。
佛祖,求您聽見我的心聲。
一個從來不信鬼神的人,甘願屈膝虔誠低頭。
陳既清是堅定的唯物主義,他從來不信這些沒有科學依據的東西,但17歲那年的一次經曆讓他動搖。
也許隻是巧合,但如果呢,如果冥冥之中就是這樣注定的呢。
所以他包著試一試的心態,帶著為數不多的希翼再次來到這裏,隻為回去時能看到醒來的葉緹。
或許從承認他是葉緹信徒的那刻,他就不是堅定的唯物主義了,因為有了念想,有了貪欲。
陳既清鄭重跪拜了三下,然後起身把香插在香爐裏。
拜完後,他並未離開,而是走到求平安符的地方給葉緹求了一符。
離開時有一位僧人叫住他,“陳施主。”
陳既清回頭,極好的記憶讓他一眼就認出這人是誰,是17歲那年開導他的僧人。
十年過去,僧人老了,衣服從普通的青色變成黃色,顏色的改變代表地位的改變。
“尚和方丈。”陳既清點頭示意。
“陳施主可是有煩心事?”
十年前陳既清就領教過尚和的厲害之處,他沒想瞞著,如實說了一遍。
尚和方丈表情沒變,依舊麵帶微笑,佛珠在手中勻速轉動著,他緩緩說了句:“船到橋頭自然直。”
尚和方丈並未給出明確答案,話說得模棱兩可。
但陳既清是何等聰明之人,尚和方丈的言外之意他自然能懂,他眼睛亮了亮,語速不禁快了些,“謝謝方丈。”
正是如此,他加快回去的速度。
推開那扇早就推開無數次的門,昏迷數日的女人看過來。
陳既清眼眶紅了。
……
葉緹隻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長到沒有盡頭,這個夢似乎是連續性的,接上了那次在維也納做的夢。
這場夢有了開頭和結尾。
時間線來到高二暑假夏令營,地點大陽山,為期三天兩夜。
最後一晚他們一眾人舉行慶祝晚會,在山上隨便找了塊空地,大家嘻嘻哈哈吃著燒烤唱著歌。
顧川堯那會人人都喜歡,大家都圍著他轉,他是默認的主角。
葉緹在一旁看著,嘴角帶著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笑。
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看他做什麽她都很高興。
那次夏令營有各個學校的人參與,大家都認識了不同的人,隻有她一個都沒去認識,因為那時候她眼裏隻有顧川堯。
或許連誰參加了她都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一個都喊不出來。
一切都是那麽順利,隻是不好的事即將降臨。
快結束時,大家一起收拾附近的垃圾。
晚上山上風大,吹跑好幾個塑料袋,別人看見袋子吹遠就不追了,葉緹不,她一定要抓到。
如果是十年後的葉緹,可能和別人一樣隨它去了,但這是十年前的葉緹,一個很傻的姑娘,傻到一根筋。
她一門心思撲在塑料袋上,抓到袋子的同時她腳底一滑,跌下山。
身體失重的那刻,顧川堯這個名字脫口而出,帶著恐懼,害怕,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
運氣太差時,總有一個小神眷顧你。
葉緹摔下去的地方不是很高,人沒有死亡,腦袋卻被重重砸了一擊。
顧川堯是她的執著,她強撐的清醒想知道他是否會來。
她是等到了一個男孩跑來,隻是視線被血液模糊,她看不清是誰,在一片血色中她同樣記住一抹血色——男孩的手臂。
他的手臂似乎是匆忙跑下山時劃破的。
這種劃破並不是擦傷,而是手抓住石頭,手臂在山壁上死死摩擦出來的,凸起的山壁都陷進肉裏。
等男孩接住她,她就徹底陷入昏迷。
時間來到十年後。
時隔太久,她記不清那道疤到底是在左邊還是右邊。
這場荒唐的夢讓她徹底清醒,顧川堯的傷疤在左手,陳既清的傷疤在右手。
相同事件。
十年的葉緹喊的是顧川堯,十年後的葉緹喊的是陳既清。
十年後救葉緹的人是陳既清,十年後同樣是陳既清。
原來,十年前,陳既清就已經出現在她生命裏了。
或許他們的命運就該如此,要糾纏,要在一起,要白頭到老。
葉緹第一次想到宿命這個詞。
他們就是宿命,他們的靈魂牽絆著宿命線。
她知道那些真相了,她要告訴陳既清,她要說她全都想起來了。
強烈的傾訴欲刺激著葉緹的大腦。
她醒了。
過多的巧合是刻意,但他們的巧合總是老天安排的命中注定。
她剛睜眼,門被推開,兩人在半空中對視。
他的眼紅了,她的眼也紅了。
葉緹想說話,但鼻子裏插著胃管,對她而言就是一個異物連通她的鼻子和胃,很難受。
想發聲都發不出來。
陳既清看出她的難受,安撫她後出去叫護士和醫生。
胃管拔走,一番檢查下來得知葉緹身體沒什麽大礙,陳既清鬆口氣。
頭很暈,身體很軟,嗓子很痛。
陳既清知道她想說話,拿棉簽給她沾了沾唇,再理了理她的頭發,“想和我說什麽?”
“十年前救我的人,是你。”
作者有話說:
沒能在十一點前趕出來,抱歉寶寶們,主要在車上碼字有點暈,太難受了,一到家就趕緊碼了。
接下來幾天都是雙更,補前麵的欠章,不出意外的話字數都比較多。
這幾天實在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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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寶們國慶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