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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周遭寧靜, 草叢裏若有若無的蟲鳴聲在耳邊起伏,流動的空氣中裹挾著青草的香味,旁邊的桂花樹開得正旺。


    明亮溫暖的陽光勾勒出兩人的身影, 腳下有兩道傾斜的影子。一陣風吹過,吹亂了葉緹的發絲, 輕輕掠動, 微蹭過陳既清的肩頭。


    陳既清的下頜角和喉結格外好看, 他的黑眸像是含了星, 聽見葉緹的聲音,深沉的眸子蕩起了一絲漣漪, 很快很快, 快到讓人抓不住。


    但他沒有接話。


    兩人的交談到這裏就停止了, 他們坐在一排長廊上, 沒有聲音,卻有一種不用言說的默契。


    他們靜靜看著遠處, 遠處是一群孩童奔跑的身影,熱鬧活波、充滿活力。


    長廊盡頭走過來一隻白貓。


    白貓是養在小花園裏的, 這裏的人都很喜歡它,經常投喂, 似乎是第一次見著葉緹和陳既清, 它也不怕生,就這麽踏著步子過來。


    它走到葉緹的腳邊, 用柔軟的身子輕輕蹭著她的褲腿。


    葉緹彎下腰, 雙手摟過它的身子, 讓它趴在自己的腿上。


    她點了點白貓的腦袋, “真重, 小肥貓。”


    白貓叫喚了聲, 似乎在表達不滿。


    葉緹輕輕撫摸著,感受著手下的觸感。


    “陳既清,你喜歡貓嗎?”


    “你喜歡嗎?”他反問。


    葉緹搖頭。


    “為什麽?”


    “以前養過一隻,但是它死了。它死的那天我哭了很久,它和我爸爸一樣,離我而去再也不回來了,失去的滋味太難受了。”


    “所以,我不喜歡。”


    “小白!快過來!我帶了豬肉幹!”遠處的小男孩蹲下身子,揮動手裏的豬肉幹。


    白貓感受到食物的召喚,果斷從葉緹腿上起來。


    葉緹側頭看向男人,輕輕問:“陳既清,我可以對你說嗎?”


    “不怕,你說,我在聽。”


    陳既清的話給予了她力量,給予了她勇氣。


    人都需要一個發泄口,葉緹也不例外,隻是她很少把脆弱的一麵表現出來。


    葉緹以為自己會很難說出口,但是麵對陳既清,麵對這個溫柔的男人,好像又不是那麽難了。


    她艱澀地張了張嘴,開口。


    “我知道哭解決不了問題,可,就是解決不了我才哭的。”


    “他太高了,也太亮了,我觸摸不到他。”


    “我好像放下他了,但、又好像還在等他。”


    “……”


    陳既清是一名合格的聆聽者,男人的目光裏仿佛充滿著肯定,葉緹不得不承認,她很想把委屈都訴說給他聽。


    她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


    葉緹以為她會哭,但她沒有,她正在努力讓自己變成一名旁觀者。


    須臾,她對陳既清歉意地笑了笑,“抱歉,說的有點多了。”


    “你會覺得我是膽小鬼嗎?”


    下一秒——


    葉緹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厚實的懷抱,鼻尖縈繞著清冽好聞的氣息,耳邊是鳥語花香。


    “不會。”男人的聲音堅定又鄭重,“你很勇敢。”


    葉緹的瞳孔猛地縮了縮,有一秒的失焦。


    隔著衣服,她能感受到男人炙熱的溫度,像燃燒著熊熊烈火的火團直直砸入心髒最深處,慢慢把冰塊燙化,燙裂。


    男人的動作和語言是來得這麽猝不及防。


    葉緹搭在腿上的手顫了顫,燥熱與緊張交織,眼睛像是遮了一層朦朦朧朧的霧,渙散又聚攏,心毫無章法跳動著。


    半晌,陳既清鬆開手,深邃的眼眸靜靜和眼前的女人對視。


    他慢慢低頭,在葉緹額間落下一個吻,不帶任何情愛,一個很純粹、很幹淨的吻。


    “不要著急,沒有一朵花從一開始就是花。”


    ,


    “誒誒誒,你誰啊?拉著我幹嘛?”羅年年掙脫著自己的手臂,不明所以地看著眼前的女孩。


    陳京姝“噓”了聲,“輕點,等會再跟你說。”


    “你到底誰啊?你再拉我我就報警了啊!”


    “你報吧,反正我一沒搶劫,二沒偷竊,三沒騷擾。”


    “你沒事吧?”


    “你沒事吧???”


    “你沒事就吃溜溜梅。”


    “真不巧,我不愛吃。”


    “……”


    羅年年和陳京姝站在牆角大眼瞪小眼,無聲對峙,看誰比的過誰。


    最後還是羅年年先開口。


    她雙手抱胸,“小妹妹,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說,你是誰。”


    陳京姝指了指長廊那邊,“看見那個穿白襯衣的男人了嗎,他是我哥。”


    “我管你哥是誰,我問你名字呢。”


    問完,羅年年猛然瞪大眼睛,像兩個巨大的銅鈴,“等等?!你說他是你哥?!!”


    “嗯哼。”


    “你哥是陳既清?”


    “對,但你不用告訴別人,我哥可是個大人物。”陳京姝驕傲地昂了昂臉。


    羅年年:……我當然知道你哥是大人物。


    “那你拉著我做什麽?”


    “看見我哥旁邊的女孩子了沒?她是我未來嫂嫂,我這是在給他們製造機會呢。”


    羅年年順著陳京姝指的方向看過去,我勒個去,那不是她那個傻逼好姐妹嗎?!


    羅年年顫著手指,顫著聲音,“你、你你說葉緹是你嫂嫂?”


    “是啊。”陳京姝一頓,“等等,你認識葉緹姐?”


    羅年年一臉無語,“你剛剛就是把我從她身邊拉走的,我是她好姐妹啊!!!”


    陳京姝“哦”了聲。


    下一秒,她不知見到了什麽,一臉驚悚樣,驚悚完她拉著羅年年的手激動地跳了起來,好像得了諾貝爾獎。


    “我靠!我靠靠靠!抱了!!!他們抱了啊啊啊!”


    “誰抱了?”


    “他們啊,我哥和我嫂嫂!”


    羅年年冒出一句國粹:“臥槽!”


    我偶像和我姐妹搞起來了怎麽辦?

    ,


    陳既清和葉緹起身離開小亭子。


    “你下午有事嗎?”葉緹問。


    “怎麽了?”


    “我想帶你去個地方。”


    “好。”


    葉緹不知道羅年年在哪,給她發了條消息。


    ,年年,我有事先走一趟,你早點回家


    羅年年看見葉緹起身,就準備追過去的,沒想到被陳京姝拉住,死活不讓她走。


    她想喊葉緹,還被陳京姝捂住了嘴巴。


    “小姐姐,你也不讓當我哥和我嫂嫂之間的電燈泡吧,我勸你最好安分點,不然……”陳京姝湊在羅年年耳邊,陰測測說。


    “不然你想怎樣?殺人滅口嗎?”


    “你以為我羅年年會怕?也不去道上打聽打聽我羅年年的名號,真是笑話!”


    陳京姝:“……我覺得你真的有點像笑話。”


    “……”


    看上去嬌滴滴一姑娘,沒想到力氣這麽大。


    等羅年年掙脫開來的時候兩人已經沒影了。


    她回頭怒瞪陳京姝,“到底是誰不安分?!”


    陳京姝無辜眨眨眼,“好了,你現在想去哪就去哪吧。”


    羅年年:“……”


    她拿出手機準備給葉緹打個電話,然後葉緹的消息讓她徹底抓狂。


    什麽重要的事不拉著姐妹去,非拉著男人去?


    哦不,不對,什麽重要的事非要讓偶像跟你去?你怎麽能使喚偶像?

    ,


    海市到蘇城大概一個半小時的路程,到達墓園的時候天已經傍晚,快黑了。


    葉緹在附近的花店買了束花。


    她沒說,陳既清也不開口問,兩人就沉默了一路,直到葉緹停下。


    葉父的墓碑所在位置並不好,在一個角落裏,就連想照到光都隻能等到正午,照到那短暫的十來分鍾。


    葉父去世的時候他們沒有錢,選這個位置的答案很簡單,兩個字便宜。


    葉父喜靜,喜安寧,所以葉緹後來有了錢,也沒有給他換一個好地方。


    墓碑上的男人掛著慈祥的笑,大概隻有二十歲出頭。


    葉父是個警察,常年在外,在抓捕一名犯人途中中槍,當場死亡。他沒有留下什麽照片,連他當時的照片都沒有。


    翻箱倒櫃才找到這麽一張。


    葉緹把花放上去後,好一會都沒說話,隻是靜靜看著墓碑上的男人。


    她以前受了委屈能撲進爸爸的懷抱,被爸爸抗在肩頭,張開雙臂在半空中揮舞,張大嘴把煩惱都喊出來。


    在她高二那年,她的避風港沒了。


    好一會,她才開口,“爸,我想你了。”


    聲音幹澀又沙啞,很難聽。


    陳既清什麽都沒說,隻是往葉緹那踏了一步,無聲的安慰。


    從墓園裏出來天已經黑了,他們明天都有工作,需要趕回去。


    葉緹:“今天麻煩你了。”


    她其實不知道為什麽想帶陳既清來這,話說出口就沒法收回來了,聽見陳既清應下後,她竟然沒有後悔的念頭。


    上車前,陳既清去了一趟葉緹剛才買花的花店。


    他趕過去的時候花店已經上鎖了,老板娘正準備走。


    陳既清的聲音略喘,“你好,我想買束向日葵。”


    老板娘本來想拒絕的,但對上男人真誠的眸子,拒絕的話咽了回去,她把門重新打開。


    陳既清:“請問有紙和筆嗎?”


    老板娘把東西遞給他。


    “謝謝。”


    十來分鍾後,陳既清回到車邊,上車時下意識護著懷裏的花。


    他把花遞給葉緹,“給你。”


    葉緹詫異,但還是伸手接過。


    向日葵飽滿熾熱,她看見上麵有張小紙片,好奇拿下。


    倏地,視線裏出現一隻修長的手。


    陳既清把紙片輕輕合上,“回去再看。”


    一路上,葉緹捧著這束花,心裏帶著一絲期待,她很想看上麵寫了什麽。


    回到公寓已接近深夜,葉緹打開燈,直奔客廳,坐在沙發上,打開紙片,動作帶著一絲小心翼翼。


    親愛的小朋友。


    請不要悲傷,不要困在迷惘的霧裏,這漫漫長路,你將披星戴月照亮陰霾。


    向日葵永遠向著光,你亦是。


    男人的字跡清雋有力,又帶著一絲勁挺鋒利。


    單薄的紙片拿在手裏像承載了千斤重,溫暖是無形的,亦是無形的,紙片上承載著千斤重的溫暖。


    葉緹的眼裏隻剩下這串文字,這串能給予人無限勇敢、能驅走無盡黑暗的文字。


    夜色難免黑亮,前行必有曙光。


    謝謝你,陳既清。葉緹在心裏輕輕說。


    ,


    第二天一早,葉緹就坐高鐵回到了劇組,她到劇組的時候正好是男女主的對手戲。


    她找了個位置坐下,靜靜看著他們演戲。


    這個戲份葉緹知道,也是印象最深刻的,是兩人相互欺淩後的第七天,也是他們決定聯手反抗的日子。


    不可否認的是,顧川堯的演技真的很好。


    一雙看似迷茫屈服的眸子,實則帶著野獸的暴戾和鋒利,同樣還有越王勾踐的折辱。


    明明是那麽陰暗、毫無希望,可是看向女主的眼神是暗藏著光的,還有一絲不可言說的柔。


    葉緹分不清這是他演的還是真情流露。


    她以前是見不得顧川堯拍愛情戲的,特別是有親密行為的時候,很刺眼,每次她都會找借口離開,等他拍完她再回來。


    但這回有些不一樣了,她還是會難受,難受是不能避免的,但難受的程度很小。


    就像是往大海裏扔了一勺鹽的那種滋味,最後這點鹹度石沉大海。


    她發現她可以看顧川堯拍愛情,並且是以一種欣賞的角度去看。


    明明被人欺負在地上,可他身上還帶著一種吸引人眼球的光。


    可能是主角光環?葉緹心想。


    看見他從地上爬起來的一刻,看見他把校服撿起來的一刻。


    葉緹覺得她好像回到了高中,回到了那個充滿朗朗書聲的午後,回到了那個揮灑汗水的操場,回到了那個溢滿汽水味的小賣部。


    烈陽曝曬的籃球場,盡是少年們血液沸騰,乖張又輕狂,眼裏是不羈與狂野。


    她好像、明白她對顧川堯是什麽感情了……


    在葉緹進入片場的第一刻,顧川堯就注意到她。


    他以為她會像之前一樣看了一眼就匆匆離開,可是她這次沒有。


    她坐在那裏,平靜地看著。


    “卡!”陳範打了個手勢,站起來看向場地中央,“小顧你怎麽回事?詞沒記住?”


    顧川堯驟然回神,“抱歉陳導,剛剛有點走神。”


    陳範擺了擺手,“那大家都休息一會,十分鍾後繼續拍。”


    顧川堯回到自己的休息位上,喝了口助理遞來的水,不禁暗自懊惱,他剛剛居然因為那個女人失神了?這是他這麽多年拍戲中從沒有的失誤。


    他在這裏坐了五六分鍾,總覺得缺了點什麽,但是缺了什麽,他想不起來。


    他看著徐曼文拿著點心走過來的身影,他知道到底缺什麽了。


    葉緹沒有來。


    五個字一出,記憶像退潮般快速倒退,他好像每次拍戲休息,第一個見到的人都是葉緹。


    “顧哥,我聽說你最喜歡吃這家店的點心,我剛剛特意讓助理去買的。”


    徐曼文身上還穿著校服,衣領被扯得很大,是拍戲要的效果,有種淩亂的妖嬈美。


    徐曼文來劇組第一天就對顧川堯表現出極大興趣,幾天下來劇組的人都見怪不怪,看見了就當作沒看見,走得遠遠的。


    顧川堯剛想說不吃,就見葉緹從不遠處走過來,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眼裏的情緒瞬間變了,曖昧又纏意。


    “吃,你喂我。”


    徐曼文一愣,隨即嘴邊的笑意擴大,扭著腰試探性地坐在顧川堯腿上。


    見男人沒拒絕的意思,徐曼文心裏一喜。


    “來,這是巧克力味的。”


    顧川堯不著痕跡蹙了蹙眉,他不愛吃巧克力味的東西。


    “他不愛吃巧克力。”


    尾音剛落下,葉緹心裏快速劃過一絲後悔。


    這不是她的本意,但她控製不住身體,身體多年的記憶看見顧川堯遇到不喜歡的事就忍不住出口阻止。


    這已經快變成她的本能行為了。


    不用想、不用思考,身體就替自己做了決定。


    顧川堯心裏的一抹不爽因為葉緹的話而消失了。


    他懶懶勾住徐曼文的腰,“葉大助理一回來就迫不及待管我?”


    “我是不愛吃巧克力,但……分人。”


    說完,他低頭就著徐曼文的手咬了一口。


    顧川堯忍住嘴裏的甜膩感,伸出手捏了一下徐曼文的臉,“很好吃,我很喜歡。”


    似乎是為了讓這句話的可信度高點,顧川堯咽下嘴裏的,又低頭咬了一口。


    徐曼文在娛樂圈混跡多年,不是個不諳世事的,她打開旁邊的礦泉水,“顧哥,我喂你。”


    “寶貝喂的水就是比普通的水甜。”顧川堯的語氣似愉悅似稱讚。


    兩人若無旁人地打情罵俏起來。


    葉緹的眼底泛上痛楚,閉了閉眼,交代助理一些事後就離開了。


    顧川堯滿意地拍了拍徐曼文的屁股,示意她起來,嘴角噙著笑,“做得不錯。”


    徐曼文撇了撇嘴,“我可跟你說,合作完你就別扯上我了。”


    “嘖,是誰一口一個顧哥的喊,你舍得我身上的資源?”


    “我可是知道知足兩個字怎麽寫,人心不足蛇吞象可沒什麽好下場。”


    顧川堯笑了笑,“你倒是看得清楚。”


    “要是不清楚在這娛樂圈就隻剩幾根白骨頭嘍。”


    這座城市很陌生,陌生的道路陌生的環境。


    出了片場葉緹不知道往哪走,就在路上瞎晃悠,走到哪是哪。


    她走到了一個公園裏,公園裏人很多,還有那種年代久遠的搖搖車。


    投一枚硬幣進去,它就會前後晃,葉緹不記得一次是多少分鍾了,大概是一分鍾?三分鍾?


    搖搖車隻有三輛,這裏很多小孩,都在排隊等著,玩完一次,又跑到隊伍後麵輪下一次。


    旁邊是個小店鋪,店鋪都是最常見的玩具,也是有點年代感在的。


    有一種玩具水槍葉緹記得最深,玩具水槍很小,可能就一個手掌那麽大吧,裏麵是甜甜的水,輕輕一按,就往嘴裏淄水。


    裏麵的水葉緹都舍不得喝,買一次能喝一整天,喝完後水槍也不扔,往裏麵裝水。


    裝完水後就舍得了,想怎麽淄就怎麽淄,你淄我我淄你,好不熱鬧。


    遠處的小孩也在這樣玩,葉緹忍不住笑出聲,好像看見了以前的自己。


    人就是這麽矛盾,小時候想拚命長大,長大了又想回到小時候。


    小時候不想上學不想寫作業,以為上班了就不會煩惱,上班後又念著小時候的無憂無慮。


    葉緹坐在長椅上,就這樣坐了一兩個小時。


    在歡笑聲中感受靜謐。


    倏地,旁邊走過來一個小姑娘,小姑娘手裏拿著一束向日葵,“姐姐,送給你,祝你天天開心。”


    送完,小姑娘就一蹦一跳跑遠了,然後撲進媽媽的懷裏,接過媽媽手裏的向日葵,送給下一個人。


    葉緹想起今天是家政阿姨來打掃的日子,她猛地拿出手機,暗自祈禱阿姨還沒有去打掃。


    “阿姨你去打掃了嗎?”


    “好的,客廳裏有一束向日葵不要扔。”


    “嗯,阿姨再見。”


    肚子餓了,她就隨便找了家路邊的鋪子。


    她選了家熟悉的牌子,沙縣小吃。


    沙縣小吃似乎每個城市都有,明明不是什麽大牌子,卻能開到各處。


    葉緹最愛吃這裏的拌麵和蒸餃,她知道蒸餃可能是某公司統一提供的,可就隻有這裏蒸出來的最好吃。


    她居然在一座陌生城市感受到安寧。她詫異地想。


    吃完,她在手機上買了張回去的高鐵票。


    剛來沒多久就回去,葉緹都覺得自己有點好笑。


    回到海市,葉緹在公寓門口看見一個賣烤紅薯的老爺爺。


    她不是很餓,但是還是去買了,準備晚上吃。


    一輛小車,車後麵是一個黑乎乎的大鐵桶,似乎時間久了,上麵鏽跡斑斑。


    鐵桶上麵有一扇扇圓圓的小門,一抽出來裏麵就是熱乎乎的紅薯。


    葉緹買了兩個,紅薯放在小鐵盆上麵,然後掛在秤杆上,輕輕推動秤砣,保持平衡就好了。


    到家,葉緹把紅薯放桌子,去浴室洗了個澡後躺進被窩睡午覺。


    睡得迷迷糊糊之間,葉緹隱約聽見了門鈴聲,她探出腦袋支起耳朵仔細聽。


    真的有人在按門鈴,她猛地直起身。


    她先透過貓眼往外看了看,是個不認識的人,心裏的警鍾立馬敲響。


    葉緹:“你好,你是誰?”


    “陳先生讓我送個東西給您。”


    陳先生?葉緹第一個反應是陳既清。


    但她不確定,再次問:“陳先生是誰?”


    “陳既清先生。”


    葉緹思忖片刻,“你把東西放門外吧,我會拿的。”


    估摸過了三四分鍾,確保外麵的人走後,葉緹打開門把東西拿了進來。


    是一個小盒子,盒子很輕,葉緹掂了一下,沒感覺到裏麵有什麽東西。


    她好奇地打開盒子,裏麵是一張紙,紙上是一串地址和一句話。


    ,如果下午沒事的話請於五點來這個地方找我。


    葉緹看了看紙的背麵,是一束向日葵,向日葵旁邊還有點點碎星,她用指腹輕輕蹭了蹭,是畫上去的。


    他親手畫的嗎?


    現在晚霞還斥滿著天空,葉緹早早收拾好了自己,靜等時間悄悄溜走。


    陳既清給的地址是她從沒去過的,地方較偏,等她下了出租車後眼前的景象是全然陌生的。


    一開始是一排紅色的小洋房,走到325號的時候已經在很裏麵了,她要找332號。


    過了325號是一條老舊的小道,小道還是用石頭堆砌的,332號在對麵的道上,兩條道之間有座小橋,橋下是一舟沒人用的小船。


    穿過這座小橋,像是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小橋流水人家。


    找到332號,是一棟白牆黑瓦的房子。


    葉緹抬起手敲了敲木門,沒想到門沒鎖上,自己開了,發出吱呀聲。


    葉緹有些猶豫,還是踏了進去。


    門裏還有一扇屏風,屏風後是一塊類似於小院子的地。


    葉緹聽見了琴聲,她尋著聲音走過去。


    屋裏的東西很少,隻有一架鋼琴、一頂古鍾、一麵書架。


    書架似乎很久沒人碰過了,邊緣上積了一層灰,一絲光線照在書上,仿佛還能看見書麵上的塵埃。


    悠揚低緩的琴聲就是從這裏發出來的,葉緹看著低頭彈琴的男人不忍打擾。


    明明在同一個空間裏,她卻覺得陳既清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像是西方神話中的天使米迦勒,伊甸園的守護者。


    “要記得在黑暗中緊緊擁抱你的人。


    明天誰也未知,閃閃星辰永遠引領我們前行。


    讓我們鬥誌昂揚擊潰荊棘與迷霧。


    在無盡奔赴中感受鏘鏘有力。


    ……”


    陳既清的聲音充滿力量,像是在虛空中劃破一道口子直擊你的內心,把人從無邊的黑暗中拉出來。


    陳既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葉緹沉浸在他創造的世界裏。


    最後一個音落下,葉緹緩緩睜開眼睛。


    陳既清沉靜優雅端坐著,當他眸子掃過來的時候,仿佛時間都被慢慢拉長,古鍾左右搖晃著,時間滴答滴答正走。


    男人的眼眸浮出淺淡的笑,他抬起拂在琴鍵上的手,對葉緹說。


    “來。”


    葉緹站在門邊沉默許久,最後看著那隻向她敞開的手,她抬步走了過去。


    陳既清給她讓了一個位置,兩人坐在一張鋼琴椅上


    陳既清:“一起彈一曲?”


    葉緹:“彈什麽?”


    陳既清:“你想彈什麽?”


    葉緹遲疑:“Tassel?”她已經很久沒碰琴了,手法略有生疏。


    陳既清:“好。”


    葉緹彈了幾個音試了試,她以為她會對琴鍵陌生,但剛上手,那股子熟悉感就出現了。


    當音符緩緩響起時,葉緹纖長的眼睫輕顫,半闔上眸,手部肌肉放鬆拂在上麵。


    陳既清讓她單獨彈了一會,等她找到了感覺,他的手也拂在上麵,兩人合彈。


    旋律中有很多重複音,一重一輕間律出回音的顆粒感。


    在這嫋嫋的小巷中,琴聲與黃昏交融在一起,協調又統一。


    一曲終,葉緹驟然回神,她竟覺得心下一片輕快。


    她臉上揚起發自內心的笑,“我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舞台交給你,我做你唯一的聽眾。”


    陳既清起身,坐在鋼琴的台階下。


    這裏沒有刻意的燈光,隻有纏綿柔和的昏霞,她挺著背脊,低下頭時露出優美的頸部曲線,揚起時又像一隻高貴的天鵝。


    優美清亮的音符從她指縫間緩緩泄出。


    葉緹是有鋼琴天賦的,不然在那時候也不會在短時間內就學成,繼而考上藝大。


    葉緹一口氣彈了好幾曲,那叫一個暢快淋漓。


    彈過癮了。


    她低頭,他抬頭,兩人四目相對,又相視一笑。


    葉緹:“你……剛剛唱的是?”


    剛剛陳既清唱的歌很陌生,但凡是他的歌大街小巷都有,就算沒了解過,但也會耳熟。


    陳既清:“電影的插曲。”


    葉緹“噢”了聲。


    陳既清起身,輕輕倚靠在鋼琴上,“今天找你來是想和你合作,有興趣聽一聽嗎?”


    葉緹一怔,她不覺得她身上有什麽點能和陳既清合作,但還是點點頭。


    “我想讓你和我一起作曲。”


    “就是剛才……那首嗎?”


    “嗯。”


    葉緹立馬搖了搖手表示拒絕,“我不行的,我會彈琴,但也隻是會點皮毛,作曲……我不會。”


    “沒關係,我會和你一起。”


    “相信自己。”


    ,


    離開332號的時候已經接近八點,秋風習習,帶來一陣寒。


    車內很安靜,葉緹看向窗外,今天是她這些年來最開心的一天,最最最開心的一天。


    下車前,陳既清喊住了她。


    “葉緹。”


    “嗯?”


    “332號是我的小秘密,幫我保密好嗎?”


    “好。”


    “332號是我們的小秘密。”


    在睡覺前,葉緹收到了一條消息,是陳既清發來的。


    是一條語音,時間很短,隻有兩秒。


    ,晚安。


    男人的聲線低沉幹淨,帶著冷感的磁性。


    葉緹的心猛地縮了一下,像是彈錯的音符,快了一拍。


    刹那間,周圍變得異常安靜,安靜到隻有這條語音的聲音。


    所有的空氣都像一團海綿緊緊裹挾過來,堵住了她的耳朵,讓她無法聽到語音以外的聲音。


    晚安兩個字充斥著腦子,在腦中慢慢膨脹,到了某一個極限後,“轟——”的一聲炸開,無數火光傾瀉而來,點燃了神經末梢。


    葉緹坐在床上恍惚了很久,腦子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葉緹微微眨眼,思緒回歸,平靜地回了個晚安過去。


    在她點擊發送時,微顫的指尖泄露了一二。


    發完消息,葉緹給手機充上電,反扣放在床頭櫃上,裹住被子進入夢鄉。


    這一晚,她睡得異常安適。


    沒有黑暗,沒有噩夢,更沒有……關於顧川堯的回憶。


    ,


    “舅舅!”聽筒裏傳出一道響亮的女童聲。


    周鈺白忍不住把手機拿遠點,一邊看資料一邊問:“小米諾怎麽了?”


    “我星期四有運動會,老師說把爸爸媽媽都喊來,但是爸爸媽媽不在,所以我來找你和小姝姐姐啦!”


    秦米諾的父母常年在國外做生意,秦米諾可以說是她奶奶和周鈺白一手帶大的。


    她從小的親子活動和家長會基本上都是周鈺白和陳京姝去的。


    周鈺白翻了翻日程表,不巧的是星期四都有手術,還是推不了的那種。


    他知道這小祖宗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會鬧,鬧到你不得不同意,他決定迂回一下。


    “小米諾啊,今天想吃草莓蛋糕嗎,舅舅下班帶給你吃好不好?”


    電話那頭的秦米諾撅了撅嘴,別以為她不知道舅舅的心思,舅舅來這一招她一眼就看透了。


    “周小白!不要扯開話題!”


    周鈺白的太陽穴突了突,“祖宗,舅舅星期四有手術。”


    對麵的聲音立馬就委屈了,“可是、可是人家都有爸爸媽媽的嘛……”


    委屈的聲音裏還帶著哭腔,周鈺白一聽就受不了了,立馬投降,能止住她眼淚的人就隻有一個。


    “那……舅舅問一下你的小清哥哥好不好?”


    秦米諾的哭腔立刻沒了,她抽了抽紅彤彤的小鼻子,“那你必須說服小清哥哥,不把小清哥哥請過來你就跪鍵盤!”


    周鈺白:……沒良心的小東西。


    “好好好,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周鈺白一陣頭痛,早知道他剛剛就不嘴欠了,說服陳既清比讓秦米諾不哭都難。


    離星期四還有三天,他得好好想個辦法。


    秦米諾掛完電話後又找到了陳京姝,比起她這個破舅舅,還是小姝姐姐更靠譜一點!

    她繼續用了剛才那招。


    “那你舅舅去嗎?”


    “舅舅說他有手術,他讓小清哥哥去。”


    陳京姝:……這狗賊,大餅畫得還挺圓,她哥能去這種場合太陽都能從西邊出來。


    陳京姝剛想應下,但突然想到周四她有個比賽。


    一個身影出現在她腦子裏,有她在,她哥百分之八十會去。


    “好的小米諾,姐姐會讓小清哥哥去的,然後你‘媽媽’也會來的。”


    “耶!小姝姐姐最棒了!”


    陳京姝給葉緹打了個電話。


    “葉緹姐,你周四有事情嗎?”


    “沒有,怎麽了?”


    “我想找你幫個忙。”


    “你說。”


    “你周四早上能去文榮小學一趟嗎?周鈺白的外甥女打架要喊家長,我和周鈺白那天都有事,脫不開身,你就假扮一下小孩子的親戚唄。”


    小孩打架?葉緹沒細想,隻是一件小事,隨口應下了。


    陳京姝像個媒婆,忙裏忙活的,打完這個打那個。


    “哥,告訴你件事……”


    ,


    很快就到周四了,葉緹開車到了小學。


    剛到,一股怪異彌漫在她心頭,怎麽這麽多家長都進去了?這麽多小孩被叫家長了?


    還有……現在被叫家長他們都這麽開心的嗎?


    葉緹停好車子,往校門口走。


    剛走到門口,一道聲音喊住她,“葉緹。”


    她回頭,眼裏劃過一絲驚訝。


    “陳既清?你怎麽在這?”


    陳既清眼裏含著笑,“外甥女打架,來當家長。”


    “外甥女叫……秦米諾?”


    “嗯,我們進去吧。”


    葉緹心裏的怪異感更重了,但來都來了,就進去吧。


    葉緹看著陳既清輕車熟路的樣子,忍不住問:“你對這裏很熟?”


    “跟著這些家長走就好了。”


    “你、你不怕被別人認出來?”


    “戴了口罩,應該不會,而且……他們應該不怎麽關注娛樂圈。”


    葉緹:……你是不知道你火的程度嗎?


    “如果被認出來了怎麽辦?”


    陳既清語氣無辜,“那就說我是陳既清。”


    葉緹:……大哥你被認出來了不是陳既清還能是誰?


    “你可能不知道,我參加過米諾的親子活動,在她幼兒園的時候。”


    “誒?”葉緹眨眨眼。


    她掏出手機搜了一下,秦米諾的身份對外說是陳既清的外甥女。


    “你……”


    “怎麽了?”


    “……沒什麽。”


    操場邊上放滿了礦泉水,中央都是黑壓壓的人頭,一個班一種顏色的塑料椅子,孩子們也穿上了各自班級的班服,每個班的班服都不一樣,五顏六色的。


    因為家長在場,這群小孩子尤其熱鬧活潑,跑跑跳跳的,還有幾個家長關係不錯聚在一起聊天。


    陳既清找到二(5)班的班牌,然後走過去,葉緹跟在他後麵。


    剛走過去,一道橘橙橙的小身影撲倒陳既清腿邊,“小清哥哥!”


    陳既清低頭揉了揉秦米諾的腦袋,“米諾。”


    秦米諾來勁兒了,“小清哥哥好帥啊!!!米諾好喜歡!這是小清哥哥第二次來了!”


    “小米諾也很可愛。”


    秦米諾眼裏的光亮燦燦的,她有一個這麽帥的‘爸爸’,到時候張小胖肯定會羨慕死她的!


    她拉著陳既清的手迫不及待地走到自己座位上。


    秦米諾沒見過葉緹,以為她是別人的家長,拉著陳既清的手就走了。


    陳既清給了葉緹一個眼神,示意她跟上。


    司令台上一條大大的橫幅上寫著文榮小學第23屆青春快樂運動會。


    葉緹這回是明白了,外甥女打架是假的,外甥女開運動會才是真的。


    她聽見旁邊的家長說會有親子趣味項目,她掃了一圈,沒人穿裙子,幸虧她今天隨手拿了條褲子,如果她穿裙子就尷尬了。


    但、她一點體育細胞都沒有,她怕她要拖後腿。


    除了數學,她最討厭的科目就是體育,尤其是噩夢一樣的800米,每次跑完都要她半條命,嘴裏還會有一股鐵鏽般的血腥味,很難受。


    她從小到大都沒參加過運動會,讓她給運動員送送水是可以的,讓她上場就不行。


    她現在想走也走不了,隻好跟上,她隻能在心裏祈禱趣味項目不要太難,至少……別考驗她的肢體協調能力。


    這會讓她出醜……


    陳既清和葉緹來到秦米諾的位置,除了她自己的旁邊還有兩個空位。


    他扯了扯秦米諾的小手,“米諾,給你介紹個人。”


    “這是葉緹姐姐,也是你……今天的‘媽媽’。”


    葉緹的眸子瞬間瞪大,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媽、媽媽……?!


    作者有話說:


    陳既清:為什麽小清哥哥變成了陳叔叔?!!!


    葉緹:你太老了

    ,


    夜色難免黑亮,前行必有曙光。——人民日報


    沒有一朵花從一開始就是花。——網絡


    歌詞瞎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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