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顧川堯回到保姆車裏,把頭上的帽子摘下,冷冷地發號施令:“開車。”
“顧、顧哥,請問葉緹姐呢?”小清忍住害怕,硬著頭皮問道。
顧川堯沒理小清,繼續重複開車兩個字,聲音冷得掉渣。
車子開到了第一個路口。
顧川堯的手肘撐在車窗邊緣,閉眼揉著眉心。
隻是他的眉眼越皺越深,腦子裏盡是那一雙溢滿傷心的眼睛。
“嘖。”顧川堯咒罵了聲,大聲道:“調頭,回去。”
等他重新折返的時候那裏已經沒人了,就連私生飯也散得七七八八。
顧川堯下意識拿出手機想打個電話。
剛掏出來,他的動作頓住。
他沒有葉緹的手機號。
任何聯係方式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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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口水吧。”陳既清開了瓶新的礦泉水,遞給葉緹。
葉緹抿了一口,“謝謝。”
半晌,陳既清輕緩開口:“方便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嗎?”
葉緹沉默了會,簡短地說:“遇到了私生飯。”
陳既清點點頭,“那…你現在要去哪裏?我讓司機送你過去。”
這個問題把她問住了。
她去哪裏?工作室?還是家裏?
她準備報公寓地址的時候,前座的陳京姝出聲了。
“我和我哥正好要去吃飯,葉緹姐你要一起嗎?”
話是這麽說,但陳京姝的眼神兒亮亮的,一臉期待,讓人生不出拒絕之心。
最後陳既清也開口邀請,這頓飯就這麽定下了。
路上,陳京姝和葉緹有一搭沒一搭聊著,陳既清坐在一旁傾聽,嘴角帶笑。
車子駛到了藝大附近。
這裏的車子很多,刺耳的車鳴此起彼伏,好在有交警指揮才沒有堵起來。
葉緹疑惑,這條路什麽時候車子這麽多了?
過了下一個路口解了她的困惑。
每個人手裏都拉著行李箱,旁邊還有父母幫忙拿東西。
除了行李,最顯眼的還是那張紅色的錄取通知書。
開學季又到了,葉緹想。
天雖熱,但能看出每個人都是愉悅的,滴下的汗水也帶著甜味。
跟她那會一樣,剛從高中出來的少年們對大學生活總是帶著憧憬和向往的。
大學,是人生遇到的第一個社會,意味著獨立和社交。
“葉緹姐,你大學在哪裏讀的?”陳京姝突然問。
“藝大。”
“呀,這麽巧!我哥也在藝大讀的。”陳京姝驚訝,視線在兩個人身上來回打量。
葉緹同樣也感到詫異,她居然不知道。
但想想也是,那會她一門心思撲在顧川堯身上,哪還有精力去關注別的。
她在大學裏沒幾個朋友,自然沒人和她說這些。
“那你呢,你讀什麽大學?”葉緹問。
“我今天就是來學校報道的。”陳京姝努了努嘴,“噥,藝大。”
“你是專門來藝大看帥哥的嗎?”
陳京姝瞪大眼,“居然被你發現了!”
“某人說要談遍所有學長。”
陳京姝太陽穴突了突:“……閉嘴。”
藝大對麵那條街有家不錯的餐館,是家開了十幾年的老店,口碑不錯。
他們今天就是要去那裏吃。
剛看見店牌葉緹心裏升起久違的熟悉,更多的是懷念。
懷念在這裏留過的汗水,懷念拿到第一筆工資時的成就和興奮。
“葉緹姐,你別看這裏小,但味道是嘎嘎棒,還是我哥帶我來吃的。”
葉緹笑了笑,“我知道,我以前在這裏打過工。”
老板娘不在,隻有一個在這裏打工的女孩,裏麵還有一個廚師。
看見這女孩,葉緹就仿佛看見了以前的自己。
女孩過來點菜,問:“請問有什麽忌口嗎?”
陳京姝:“蔥薑蒜都不要,香菜也不要。”
說完,陳京姝懊惱地拍了拍頭,“忘記問葉緹姐了,你喜歡吃蔥薑蒜香菜嗎?”
“我和你一樣不喜歡吃。”
“那就好。”
末了,陳既清補充:“絲瓜炒蛋裏不要放蝦米。”
葉緹的心跳了一下,她不喜歡吃蝦米,她這個習慣很少有人知道,就連羅年年也不知道。
不過大部分餐館裏絲瓜炒蛋就是絲瓜炒蛋,不會放蝦米。
但是這家是會放的。
她在這裏打過工,她知道。
她和陳既清並沒有什麽交際,他不可能會知道。
興許他也不吃。
點完菜,陳京姝又開始賣哥了。
“葉緹姐,我哥讀大學的時候一直來這裏吃,你在這裏打過工那你還有印象嗎?”
記憶開始倒退,如同海水漲潮般一層一層湧上來,無限重複回放。
她的大學生活很單調,在學業不繁忙的時候她經常一次性打兩三份工。
在餐館她隻需要看飯點就可以了,飯點一結束她就趕往下一個工作地點。
餐館其實不忙,人也不多,事情也不多。
她就幫忙點點菜、結結賬,剩下的時間她都呆在收銀台後麵學習。
真要說起來,幾年前的顧客她還真想不起來了,更何況很多都是一麵之緣。
在記憶的暗角,一道白色的影子悄悄浮現。
葉緹有了點印象,白影來餐館的時間很規律,是一三五。
每次來都點一份魚香肉絲飯。
吃完,會拿一本書出來看,然後看滿半個小時就離開。
葉緹遲疑地開口:“魚香肉絲飯?”
說完她指了指斜前方那張桌子,“是坐在那裏的?”
那張桌子離收銀台最近。
陳京姝:“具體我就不知道啦,你得問我哥。”
葉緹看向陳既清。
陳既清眼裏浮現點點笑意,輕聲嗯了聲。
男人的聲線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潤低調,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菜齊了。”
這家餐館上菜方式很特別,全部炒完後一起端上來的,不會讓你幹瞪著一道菜。
三人無聲地吃了一會。
陳京姝受不了這麽安靜的環境,主動挑起話題。
“葉緹姐,你大學的時候住宿嗎?”陳京姝雙手捧著臉,好奇地問:“我這次也打算住宿,你給我講講住宿生活吧!”
葉緹對大學住宿生活印象不深。
她是最早出去最晚回來的,和室友的交際幾乎為零。
但。
高中住宿生活她怎麽也忘不了。
葉緹高一時還是走讀生,但高二因為家庭原因選擇住宿。
住宿生是沒有手機的,想要和家人聯係就隻能等到周五用學校的座機。
時間一到,所有住宿生興致衝衝跑到班主任辦公室,像蜂窩一樣湧進去。
“讓我先打!”
“你別拽我啊!上次就是你先打的!”
“你們兩個別吵,我都讓你們好幾回了,這次我先!”
“……”
所有人都爭著搶著,獨獨葉緹一個人走在後麵,排在隊伍的最後。
她低著頭,聽他們和父母撒嬌、抱怨。
抱怨學校的飯菜不好吃,抱怨洗澡的時候老是沒熱水,抱怨宿管每次都提前熄燈……
座機的收音效果不是很好,會漏音。
她聽見別人父母的聲音——
“你這孩子,我都說了別住宿別住宿,就是不聽,吃到苦頭了吧。”
“下次放月假回來媽媽給你燒一桌子你喜歡吃的菜。”
“要不要爸爸媽媽來學校看看你啊?”
“……”
葉緹站在原地發蒙。
她忍不住質問自己,為什麽要來?她明明沒有可打的電話。
可是每到周五她還是會來,好像在期待什麽。
有個時候班主任會問,你怎麽不打電話?
她羞赧、無措,漲紅了臉,手指緊緊摳著衣邊。
同時,心裏還有一股難以抑製的委屈和憤怒。
明明還是天真無邪、撒嬌的年紀,她已經被迫獨立。
這個年紀的少年有一種特有的自尊,葉緹總覺得別人會可憐她、同情她,她就想到給羅年年打電話。
羅年年是她兒時的玩伴,這一玩,就是幾十年。
她們相約上同一所高中,但羅年年是走讀生。
羅年年心裏門兒清楚,但她從來不說,就在周五的時候守在自家座機旁。
座機一響,她立馬就接,從來不會超過三秒。
但高三時,羅父工作崗位變了,他們一家人去了別的地方,羅年年轉走了。
葉緹就再也碰過學校那個座機。
葉緹喝了口飲料,同時垂下眼睫,不泄露一絲一毫情緒。
接著,她就真的像一位大姐姐一樣,給陳京姝講住宿生活。
或許她講的就是她想的。
陳既清抬眸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
一頓飯結束,他們把陳京姝的行李搬進去後就離開了。
因為陳京姝強烈要求她要和室友熟悉校園。
車子裏除了司機就是他們倆。
葉緹看著窗外,兩旁的建築和植物往後倒退。
車子裏安靜得過分。
葉緹擰著眉想話題,在別人的車裏她不好意思當啞巴。
想了好一會,終於憋出來一句話:“你的那首《星星曲》挺好聽的。”
說完,葉緹忍不住垂下眼,蓋住眼裏的忐忑。
明明她也工作好幾年了,形形色色的人都見過,莫名的,她在這男人麵前會亂。
下一秒。
她抬頭,撞進了男人的眼。
他也在看她。
男人眉眼深邃,像是一張捕獸網,把對方所有弱點都攫住。
他轉了轉腕骨處的佛珠。
葉緹下意識順著他的動作看過去,視線無意識落在佛珠上,像是有什麽魔力吸引她的目光。
他真的像傳聞中那樣無欲無求嗎?
陳既清揚了揚下頜,饒有興致問。
“你最喜歡哪句?”
作者有話說:
陳既清:耶,老婆誇我的歌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