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受戒> 第119章 寬恕

第119章 寬恕

  第119章 寬恕

    薑穗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不紅心不跳,像是家常便飯那樣,站在他跟前,神情十分鬆弛,沒絲毫忸怩的模樣。


    似乎並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


    周景牧垂眸,視線落在備課本上,他從小學得是楷書,講究遒勁沉穩、一絲不苟,筆鋒隻能落在實處,不能飄逸,更不能無形。


    跟他的人生一樣,處處塞滿了刻板的規矩,就連出國留學,也是恪守成規的那批人,從不放任自己的欲望橫流。


    同事說的沒錯。


    他跟薑穗,的確是兩類人。


    譬如現在,她能雲淡風輕的站他跟前,說那些大逆不道的話,可周景牧卻無法裝傻,任由自己一錯再錯。


    他重新握緊鉛筆,聲音喑啞低沉:“薑穗,今天我就當做沒聽過這些話,明天你依舊要照常來上課,假我不會批,你先回去吧。”


    薑穗一愣,眼看著他拿起課本往外走,於是立馬跟了過去,伸手扯住了他衣袖,喊道:“周景牧。”


    她向來隻叫他周教授,‘教授’這個後綴顯得十分疏離,但從她的嘴巴裏說出來,隻有一種刻意玷汙的戲謔感。


    不過這次,她沒這麽叫。


    她字正腔圓,叫他‘周景牧’,去掉那刻意強調的後綴後,顯得有些央求的意味。


    精髓站在他身後,問道:“為什麽?我跟別人不一樣,不會絞盡腦汁想著怎麽上位,也不會影響你教授的前途,反正都是要紓解欲望的,為什麽不選我?”


    薑穗不明白。


    周景牧再怎麽清心寡欲,也是近三十的人了,總不可能在感情上還是白紙一片,她以為,跟這種有經驗的男人講話,能省去那些不必要的步驟。


    不知道想起了什麽,薑穗皺眉,突然問道:“你會不會是怕……放心,我帶了體檢報告,不會害你,我也沒這個……”


    “夠了!”


    周景牧倏然轉身,隔著鏡片,熾熱的望著她,但這一對視,她沒看見欲火,隻看見了怒火。


    “薑穗,你不懂得人要自愛嗎?”


    自愛?


    她突然鬆開手,沒扯他了,然後往回退了幾步,依舊是那張頑冥不化的臉,帶著一絲倔氣,回到座位上,隻拿了手機,轉身就走。


    連課本都沒帶。


    薑穗走得很快,直接大踏步的穿過樓梯,不想跟他一起從前門離開,而是故意繞一大圈,從後門出去了。


    華大的空氣很好聞,這邊綠化做得不錯,薑穗很愛站在這裏吹風,有一股小時候的味道。


    村裏的樹木很多,聞起來有股香料的味道。


    跟這兒有一些相似。


    但今天,她聞到這股味道,隻想屏住呼吸,迅速離開,連視線都未曾停留。


    很少有人說她不自愛。


    因為薑穗碰見的絕大多數人,都是把她往火坑裏推的。譬如KTV裏的經理,拿兩百兩千塞她胸口,讓她去好好施展一下‘酒文化’,還勸她,現在丟了臉事小,往後你肚子裏懷了個金疙瘩才是真!

    譬如在工作室裏,連張夢蝶都勸她,要想往上爬,就別太把自尊當回事,沒人能挺著腰把錢掙了。


    就算是裴止,也隻會惡劣的將卡扔她身上,像是高高在上的主人一樣,對待她這種貨色,多看一眼都是恩賜。


    薑穗就是這樣長大的。


    之前有人笑話,說她根早壞了,正好完美繼承了她媽媽的基因,懷了個還是都不知道爹是誰。


    說不定薑穗過陣子回村,還是拖兒帶女的回。


    想起這兒,薑穗笑了下,她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眼華大的門匾,很有勁的幾個字,光一眼都能看得出,它帶著股曆史的底蘊和不容褻玩的權威。


    不該是她這種人,能玷汙的地方。


    薑穗拿出手機,從通訊錄裏找了下張夢蝶的聯係方式,手指停在按鍵上,猶豫了很久。


    幾分鍾後,她撥通了這則電話。


    ……


    教室。


    周景牧垂眸,掃了眼桌上的課本,她沒帶走,或許是不打算再繼續上了,所以沒有帶走的必要。


    幾分鍾後,男人走了過去,將桌上的書拿了起來,一同帶走。


    *

    周四,教授辦公室。


    同事泡了碗麵,掃了眼辦公室,說道:“周老師,今天滿課,課間我就懶得跟學生擠食堂了,我泡碗麵將就一下,你不介意吧?”


    “不會,請隨意。”


    周景牧搖搖頭,目光平緩的修改論文,偶爾會抿幾口茶當做放鬆,差不多過了兩小時,他才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無意識地瞥了眼桌上的一本教材。


    還算嶄新。


    因為是她的。


    薑穗十分有當差生的資質,她很少做筆記,做也隻做一半,似乎是跟不上老師講的語速,索性自暴自棄開始在書上亂寫亂畫。


    前麵好幾頁,都是她塗鴉的傑作。


    都是些動畫片的人物,但不得不說,薑穗畫畫的悟性倒是不錯,但寫的字差了些,歪歪扭扭的,看不清楚。


    但唯獨,內封上的‘薑穗’兩個字,倒有些行家的風範,像是專門有人教過,所以形神具備,帶著點行書的灑脫。


    很少有姑娘學行草。


    周景牧又翻了一頁,看著上麵塗塗抹抹的插畫,竟沒由來的笑了一下,雖沒出聲,但卻超過了他平日裏肅冷的情緒。


    同事顯然也被這抹笑驚到了,隔著桌子問:“看到什麽?不會是學生的作業吧?”


    “沒有。”


    周景牧合上書,擱在了一旁。


    同事笑道:“忘了,你教的那個國際班,有幾個能交作業的?我上次掃了眼考勤表,來都沒來幾個,我估摸著啊,再過幾周,你這門課都不用去上了。”


    “對了,”同事又問,“之前挺愛交作業的那姑娘呢?有陣子沒見到她了,請假了嗎?”


    “嗯,”周景牧解釋道,“她家裏有些事,這幾節課沒由來。”


    同事點點頭,應道:“這樣啊,我還以為她新官上任三把火,現在興趣淡了,就不來了。”


    周景牧垂眸,沒有接這句話,隻是手指擦過論文的時候,被鋒利的紙張割了一下,很快,指腹滲出了血來,他不動聲色的抽了張紙巾,掩飾住了正在流血的傷口。


    同事吃完麵後,就出去了。


    周景牧平靜地扔掉紙巾,目光卻落在了拇指的指腹上,那兒也有一塊結痂,已經快愈合了,痛感漸漸不再明顯,跟他自己一樣。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