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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調調

  第九十五章 調調

    經理看了眼表,恭敬道:“還有幾分鍾,聽說是路上堵車。”


    江邵年擱下手帕,他身上還保留著一些舊習,連手帕都是舊時候的棉麻質地,上麵圖案很素淨,刺著一朵蘭花。


    聽經理說過,江夫人名字裏有個‘蘭’字,二位稱得上是伉儷情深,當初青梅竹馬走過來的,據說還是一個大院裏的對門。


    後來喜結連理,都是順氣自然的事情。


    哪怕是江邵年後來坐過牢,江夫人都沒另嫁,硬是撐到了江總回來,可想而知兩位的感情多麽深厚。


    那會兒薑穗冷笑。


    是啊,深厚到江邵年在帝景灣有三個宅子,要不是張夢蝶手腕硬,趕走了不少鶯鶯燕燕,說不定有三十套宅子。


    夫妻二字,把感情篩幹淨,說白了就是共同利益體。


    江夫人長相端莊大氣,性子又能忍,雙方的家世背景,更是門當戶對、知根知底,江邵年沒必要另出岔子。


    至於張夢蝶麽,家花哪有野花香?


    溫婉可人的吃膩了,就想嚐嚐辛辣的味道,這小野貓往懷裏撓幾下,總比家裏無趣又死板的那位強。


    說句實話,江邵年到了這把年紀,連找小三都找的穩定,在這兒帝景灣裏,算是專寵張夢蝶一人,薑穗猜測過,說不定正室跟情婦還互相認識。


    江夫人能忍,也看得通透。


    拴不住人沒關係,坐得穩位置就行,夫妻走到了盡頭,靠的不是感情,是利益,江夫人不介意丈夫在外演戲。


    她自己也需要維持住這場戲。


    更何況,張夢蝶實在是一個絕佳的‘情婦’,沒家世沒背景,也不會有孩子,毫無威脅,她隻需要錢,這個江夫人給得很大方。


    隻要不舞到跟前來,江夫人都能當做看不見。


    薑穗內心泛起了點波瀾,她瞥了眼江邵年,又垂下目光,可就是這麽一下,引起了江邵年的注意。


    他擱下茶杯,指關節扣了下桌麵,聲音極有厚度:“過來。”


    薑穗脊背一僵,不知道他在叫誰,可下一秒後腰就被經理一推,硬生生推到了江邵年跟前,連他身上的青鬆味都聞得到。


    她應該覺得惡心,可並沒有。


    薑穗垂著眼,沒敢直視,但依舊能感覺到江邵年的視線,那溫度並不高,也不油膩,更沒有物化她的意思。


    隻是很淡的掃了一下她的臉,然後收回目光,自顧自的倒了杯茶,擱在了玻璃轉盤上。


    緊接著,他伸手用力一推,茶杯被挪到了斜前方,江邵年扣下轉盤,淡淡道:“你坐那裏。”


    薑穗並不是傻白甜。


    她當初也是看人臉色混過來的,深知酒席上的禮儀,那位置就是陪同客人的地兒,這是明晃晃讓她陪酒的意思。


    上頭都這麽發話了,薑穗非常上道,毫不忸怩的坐了下來,端起茶杯,穩當當的擱在了麵前。


    她沒打聽這次來的是誰,但陪酒麽,陪誰不是陪,就算是方總那樣的,也不敢在江邵年麵前太過放肆。


    薑穗甚至還慶幸,這回有江邵年坐鎮,她不會被弄得太難堪。


    可就在她思忖的這幾秒,包廂門突然開了,微冷的風夾著縫穿來,刺得她肩膀緊了緊,剛一抬眼,薑穗就怔在了原地。


    她有些耳鳴。


    尖銳的聲音刺透她的耳膜,不斷叫囂著,眼睜睜看著那男人跟江邵年寒暄、握手,接著入座。


    就坐在她身邊。


    可她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今天的裴止,身上的消毒水味有些刺鼻,憑味道判斷,他應該是剛下解剖台沒多久,沒散盡味道就趕過來了。


    平日裏上床,他都很注重這方麵,很少讓她聞到。


    但這股味道一席卷過來的時候,薑穗突然有了些真實感,耳鳴聲漸漸減弱,她聽到了席上的交談。


    江裴兩家是世交,跟平常酒席不一樣,這次偏家宴多些,連江邵年說話的語氣,都比較隨和,兩人稱得上交談甚歡。


    而從進門到現在,裴止並未看她,連一個餘光都沒有。


    他身姿挺拔,像鬆柏,腕上的手表依舊醒目,就算壞到無法走針,他還是這樣日日夜夜的帶著。


    連做,愛都舍不得解開。


    薑穗猜測過,或許是那個盲人按摩師的,畢竟款式這麽老土,總不會是年輕姑娘送的。


    想到這兒,她移開目光,悶頭喝了口水。


    而一旁的經理卻朝她擠眉弄眼了好一陣,意思是讓她主動點,別傻眼坐著,該倒酒倒酒,該眨眼眨眼。


    就算是家宴,也不過是個談合作的切入口而已。這回,江氏勢必要從裴止這兒簽走一份合同。


    果不其然,寒暄到了一半,江邵年切入了正題,薑穗順勢倒了杯酒,遞給裴止的時候,不巧碰到了他尾指。


    簡單的一秒摩擦,卻讓她有些口幹舌燥。


    她無神去聽兩位在聊什麽,目光直勾勾的停在了他捏著酒杯的手指上,裴止隻不過是無意的用指腹反複摩擦杯沿而已,卻讓她莫名心跟著一悸。


    他每撫摸一次,薑穗就立馬能隔空感受得到‘觸覺’。


    說難聽點,他倆苟且太久了,很多細節,甚至都不用回憶,隻需要下意識的條件反射,就能感受得到。


    沒人比他們對彼此更熟悉。


    薑穗收回目光,不敢再看,耳邊卻傳來的裴止清晰又淡然的聲音,他在打太極,似乎並不樂意簽。


    或許是對合同條款不滿,又或許是單純不想行這個方便。


    經理也聽出了這層意味,連忙用手肘抵了一下薑穗,然後站起來,說道:“說這麽久了,還沒介紹小薑呢,她可是咱公司的活招牌,還是華大畢業的,跟裴先生還算半個師生關係,是不是?”


    半個師生關係。


    裴止在華大授課過,也開過幾次公開講座,而薑穗呢,倒是拿華大這個冒牌的幌子騙了不少人。


    想蹭關係,正好蹭在了死路上。


    薑穗那幾斤幾兩,沒人比裴止更了解,他端起酒杯,側過身子,頭一回打量了她一秒,然後舉杯,“薑小姐哪個專業的?叫什麽?說不定,我還有些印象。”


    薑穗手腕發僵,勉強碰了下杯:“金融的,薑穗,穗是這個穗。”


    她伸出一隻手,像當初第一次上床那樣,在他西褲上一筆一劃寫著‘穗’字,頭微微垂著,神色極為認真。


    跟當初一個調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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