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俏桃
第八十六章 俏桃
薑穗最近常常做噩夢。
王妮是她媽媽,真名不詳,村裏的人叫女娃都叫妮,那王妮看著漂亮,目光卻呆滯,像個傻妞,於是村裏取了個綽號,就叫王妮。
沒人探究她的真名。
生下薑穗的時候,王妮才21歲,薑穗小時候有印象,王妮長得很標致,是很端莊的美人樣,就算是在窮山惡水裏,臉上的皮膚也很緊致。
薑穗遺傳了她媽媽身上的優點,比如雙眼皮,翹下巴和挺鼻子,但也有不同,王妮有個美人尖和美人溝,長相很大氣,像玉麵菩薩那樣。
跟薑穗這種生來妖媚的不同,打小那眼睛就會放電,跟條美女蛇一樣毒。
據村裏人說,薑穗的父親,很有可能是個文化人。
是當初來村裏支教的,王妮那會兒還沒瘋呢,也算個正經姑娘,在衛生所裏打下手,這樣的青年才俊,很難不讓姑娘家惦念。
一來二往的,就好上了。
卻沒下文了,城裏的男人,怎麽會把未來賭在農村裏。
王妮生了孩子後人就不太正常,薑穗滿十二歲的時候,王妮帶她去了京州,住地下室裏,說是找爸爸。
但京州這城市,太冰冷了。
那幾個月,王妮甚至沒見過幾個人,她看到過的車都比人多,想在這樣的地方找一個男人,比登天還難。
她要養家,要養孩子,後來幹了些見不得人的生意。
薑穗從那個地下室逃走,最後被拐進了傳銷所,又輾轉到了KTV,有時候,她覺得自己的人生軌跡跟王妮很像。
在底層掙紮著,貪圖過一些東西,但最後還是一無所有。
她這幾天頻繁做噩夢,老是能夢見王妮,夢裏的媽媽還沒瘋,頭發紮著麻花辮,額前碎發用發油一絲不苟的弄了上去。
她常常在村頭的水溝那坐著,像是在等人回家。
薑穗就站在她後麵,順著王妮的視線看去,隻能見到無邊際的稻田,還有澄藍的天空,沒有人,也沒有要來的人。
薑穗睜開眼,視線受阻,似乎有幾條小蟲子在麵前飄來飄去,她下意識伸手去抓,卻撲了個空。
過了幾分鍾後,小蟲子消失了。
薑穗皺眉,撐著手肘醒了過來,一看掛鍾,卻發現早過了時間,她還沒清掃客廳。
薑穗剛打算下床,卻聽到了門口有一陣響動。
是皮帶被砸向地板的聲音,她很熟悉,緊接著傳來幾聲張夢蝶的“求饒”,那叫聲半哭半笑的,還帶著幾分撒嬌的味道。
薑穗立馬回過神,將房門反鎖,盡力不發出一丁點動靜。
過了三個小時,叫聲停了,薑穗聽到了淋浴的聲音,夾雜著一些動靜,最後隨著關門聲,一起歸於沉寂。
薑穗鬆了口氣,扭開門把手,從裏麵走了出來。
空氣很粘稠,張夢蝶濕著頭發,懶得吹幹,就隻穿著真絲睡裙,毫無顧忌地躺在沙發上,腰上的係帶都要鬆了。
她嗓子啞著說:“抱歉,我不知道他今天早上來。”
“沒事,”薑穗撒謊,“我剛剛醒。”
張夢蝶舒了口氣,手指沒入頭發裏,扯了幾下,發現居然有根白頭發,她驚呼了一聲,從沙發上起來,將頭發對著燈看了好幾遍。
等確定是白頭發後,她突然說:“跟老頭睡覺,是不是會被傳染成老太太?”
薑穗愣了一秒,下意識說,“我之前在你手機看過照片,他不老啊。”
“你看過?”
張夢蝶回憶了一下,笑道:“那是他十幾年前的照片了。”
她玩弄著那根白頭發,目光漸漸放空:“你記不記得,我第一個跟的是那個方總,就是那次酒席上,逼你喝酒的那土鱉。”
“後來,我離開後,就跟了現在這位,他很好,非常好,從來不逼迫我,甚至還會誇我唱歌好聽、做飯好吃,有時候還會教我練書法,我現在還會畫國畫,都是他親自教的。”
張夢蝶從來沒學過這些,她往日的生活,隻能混個半飽,可在跟了這位以後,她可以彈價值七位數的鋼琴,可以睡在從小就奢望的公主床上,還能弄古玩賞字畫,在國外的畫展上,掛上自己的作品。
她從來都沒體會過這樣的生活。
後來時來運轉,她淪落到工作室裏,靠在鏡頭前吹拉彈唱掙錢,還要時刻盯著適婚的男人,爭取在二十五歲之前,把自己嫁出去。
像她這種待價而沽的女人,最好的年齡就在二十五歲前,每多一歲,就少了一歲的市場,她等不起。
所以她盯上了季北舟。
根本不是多喜歡,就是想盡力把自己推銷出去而已。
但兜兜轉轉,她又回到了帝景灣,這地方也是好笑,十年前在,十年後依然在,二奶真是一個不會落入夕陽的產業。
永遠都會有新鮮血液注入其中。
比如她,被換了次血,又回來了。
張夢蝶扔掉白頭發,雙手舉起,欣賞著自己的美甲,很囂張的長度,反正那位也不管,對她很寬容,這些玩意兒都隨她愛好來。
她透過指縫,瞄準了薑穗的臉,突然皺了下眉,問了句:“你家裏人在京州嗎?”
“不在。”
薑穗撒了謊,王妮似乎還在那間地下室裏,也或許掙到錢了搬出去了,反正她從來沒想過要回去,也不願意回去。
張夢蝶眯起眼,突然說了句:“其實你的長相,跟我家那位挺像的,說不定都是貴人相,過幾年要行大運的,畢竟風水輪流轉,不怕輪不到。”
都是一樣的尖下巴,隻不過那位長了年歲,麵容愈發的寬和起來,沒薑穗那麽有戾氣,總體很平和。
但那眼睛,真的很像。
年輕的時候,那位就長著一雙過於招桃花的風流眼,據說教書的時候,都書卷氣都擋不住那俏桃花。
隻不過是後來麵相跟著運勢變了變,人也跟著沉穩、肅然了起來。
張夢蝶繼續擺弄著美甲,這世界幾十億人,麵容肖像也是正常,她沒把這事兒放心上。
而薑穗卻扯唇,笑了下,說道:“借你吉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