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有來無回
洛三一路引著馬車進了陵安,在皇城門口停下,洛三並沒有跟著進宮。
四個宮女兩人帶著紅姨和小香,兩人一左一右跟緊了江離。
江離跟著兩人換了宮裡的馬車,過後又換了雙人抬的小轎,過了六道關口,就有寧禧宮的副總管太監親自過來引路,一路暢行無阻地到了寧禧宮外。
玉階下有十幾個宮女太監侯著,江離下轎,回頭張望,不見小香和紅姨的身影。帶江離來的一個宮女聲音柔和卻漠然地說:「你帶來的兩個人暫時安在偏殿,請隨我見去太后。」
知道爭辯也沒有用,江離乾脆不吭聲。
跟著兩個宮女繞過一座千花百蝶的屏風,江離抬眸掃了一眼,偌大的宮殿只有寥寥幾個宮女侍立在上首,中間一人歪坐在大殿的貴妃椅上,匆匆一眼,只見得坐在椅上那人一身滑緞祥云云錦,頭上戴著青玉,模樣兒顯得很年輕。
兩個宮女口稱太后,並叩拜了下去。
江離按宋朝進宮的禮儀對著上首叩拜行禮,只聽得太后軟糯的聲音讓她們起來,還給江離賜了座。宮女退過一邊,江離解下身上的白狐裘衣,交給身邊的宮女,這才微低了頭,安安靜靜坐著。
大殿里暖暖的,熏爐里升騰起絲絲的甜,十幾道目光齊齊落在江離身上,江離渾若不覺,就那麼安安靜靜坐著。
坐在上貴妃椅上的江太後面露出一絲讚賞的神色。召江離來之前,江太后已經把江離的身世過往打聽的很清楚。
大宋京城江家的小姐,祖父做過轉運使,父親做過青州通判。現如今無父無母,一人掌控著手底下無數的商鋪和紡織作坊,半年前帶著幾個奴僕跟同父異母的弟弟來了青州。
就是這樣一個女子,來青州不到半年,卻又成了三國土匪草莽雲集的清風寨一寨之主。並且還是這個女子,她居然能把南陳的傳世之寶《錦繡江山圖》修復得完好如初!
她聽人說過江離殺完顏洪的事,也聽安插在清風寨的細作說過江離一箭把大燕遼王完顏晟射成半死的事。
江太後年過四旬,在南陳宮廷中,她也算是殺伐果決之人,不然她也不會撐到今天,風風光光地坐上了太后之位。
她一生見過形形色色的女子,聽過各種傳奇女子的故事無數。但一聽到修復好《錦繡江山圖》的居然是這樣一個女子,她當下決定要見一見江離——這,只是原因之一。
江太后一直好奇傳說中這位女子長什麼樣子,今天見第一眼,比想像中一副精明強幹面相兇狠的樣子還得多,雖然不是傾國傾城,卻也長得不俗。
兩片薄薄的唇雖然沒有著色,卻泛著天然的瑩潤光澤,一雙深邃迷人的杏眼,小巧的鼻翼,白皙剔透泛兩著淺粉的肌膚,就這樣也只能算不俗。
難得的是她在這種境況下就那麼四平八穩安安靜靜的態度。
那種處變不驚的氣質,嫻靜中透著嫵媚,嫵媚中透著睿智,偶爾一瞥的眼神中分明又透著圓滑刁鑽——總之,江太后覺得江離跟自己見過的所有女子都不同,又說不上哪兒不同,就這麼不由分說地粘住了她的眼睛。
打聽來的消息中也有關於她跟蕭煜關係不一般的傳聞。如今親眼看了,江太后從江離的身上落實了傳聞:
那白狐裘大氅是南陳商人從海外購回來的珍品,僅有的兩件,這次都賜給了新封的北靖王蕭煜,這剛賜下去不久,就穿在了她身上。
更有一層,江太后眼尖,一眼就發現江離掛在腰間的那柄鑲著翡翠的寶劍,這劍可是南陳皇室獨有,她的皇帝兒子也曾有這麼一柄劍。這麼來看,眼前這個叫江離的女子跟蕭煜的關係不言而喻。
看到江離,不由地讓江太后想到蕭煜已死的生母林妃。那樣一個嬌柔懦弱的女人也能有這麼一個兒媳!江太后看著江離,唇邊不由自主地浮現一抹怨毒。
江離能感覺到江太后那如針扎一般的目光,但她就那麼低垂著頭,四平八穩坐著,不聲不響。
感覺到自己打量得太久,江太后輕咳一聲,清清嗓子說:「你可知道我把你召見宮來所為何事?」
江離聞言抬起頭來,疑惑地看著太后搖頭。心裡氣哼哼地嘀咕:這般坑蒙拐騙接我進宮,還能有好事么!愛說不說,我就不問,憋死你。
江太后卻自說自話地開了口問,「聽說那幅《錦繡江山圖》是你親手復原的?」
江離直覺想要否認,但想江太后既然這麼問,那她一定都已打探清楚了,便點了點頭。
「那請你進宮就對了!」江太后從貴妃椅上起身,一甩衣袖負手踱到殿中,氣勢霸道蠻橫地說:「那幅圖是我們南陳皇室傳了幾代的國寶,在上一代皇帝手中都已損毀,現在宮中已沒有人知道它原先的模樣。蕭煜雖然把織錦圖交上來,可我們母子怎麼知道他不是拿一張假的織錦圖來敷衍我們?」
啊?!江離被江太后的話嚇得不輕,一種大禍臨頭的恐懼縈繞心頭,江離再也端不住了,遲疑地說了進宮來的第一句話:「那,你們想怎麼證明?」
江太后盯著江離冷笑:「很簡單,留你在這裡,等我們拿著圖比照著去找每處礦藏,如果能找到,那便能證明蕭煜獻來的織錦圖是真的。如果找不到,哼哼,那蕭煜就是居心叵測!」
「你——」江離氣極,原來外頭傳說南陳皇帝蕭廷疑心重,卻原來江太后也是。哦不,也許本就是遺傳自他母親的天性。
江離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拿著圖一一比照著找礦藏,南陳雖不如大宋地域遼闊,版圖卻也不小。這麼一處處找,得什麼時候才能比對完?」——江太後母子倆可以慢慢對付蕭煜,但是她,豈不是很多年都不能出宮去,說不得就要老死在宮裡?這一進宮,還成有來無回了?
江離呼地站起身,大睜著眼驚怒交集地望著江太后,得到的,是江太后美艷的臉上一抹肯定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