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逆轉
斗到第三天,倆人身心俱疲。
蕭煜臉色蒼白,眼裡現紅絲。原本一絲不亂的髮髻散了,一頭黑亮烏髮分垂兩邊,身上穿的還是三天前的夜行衣,三天下來,一身臭汗味。
這是最不能容忍的事,蕭煜淡淡蹙眉。
——如此模樣也不顯狼狽,蕭煜溫潤的臉顯出淡淡的冷峻清高,架住范思誠正面劈來的一劍,他悠悠開口,語氣聽起來精神狀態還好。
他還替范思誠『操心』:「范三公子竟然陪著我在這裡鬥了三天,連衙門的公事也不去照應。看來大宋衙門好混,不過都是一群酒囊飯袋領著朝廷的俸祿,假公濟私、混天度日。」
范思誠不言語。頭髮散亂,身上的衣裳七零八落,到處都是些小傷口,血痕遍布。吃過多次虧了,范思誠再也不敢說話分心,緊閉了嘴,絲毫不敢再對蕭煜手中的劍掉以輕心。手腕一抖,長劍舞得密不透風、水潑不進,招式已成了防守為主。
從第三天一早,蕭煜開始主動進攻。進攻之餘還有閑心開口:「聽說你父親新任了宰相,或許,你這個御使刑台官兒,也是靠你老子得來的?」
這話換以往任何時候范思誠一定受不住,但這時他臉色發青、目光泛狠意,卻仍是沒開口。
「我三弟每一步仕途都是靠他自己的本事得來的。比功夫蕭公子或許略勝一籌,但也不能就此否定了我三弟其他方面的能力。」還是一旁的范彥誠看不過去,出口為弟弟開解。
作為親哥,眼睜睜看著弟弟被對手打得這麼狼狽而不出手,范彥誠也算是君子了——蕭煜眼角餘光瞟一眼范彥誠,沒有反駁。
范思誠心知蕭煜這時又想激自己動怒,這時看似輸定,他卻仍心存著僥倖,後退兩步避開蕭煜的進攻,他也同樣想擾亂對方的心神。
范思誠沖著牆上的小孔,沉聲對外面的守衛說道:「我吩咐你們拿著我的令牌去衙門裡找巡撫大人調兵來,可調來了?」
外面有人答:「一切都安排好了,已在四周埋伏好。只要清風寨有人敢闖進來,保准一網打盡,叫他們有來無回。」
「你以為胡亂幾句話就可以唬我?」蕭煜冷冷地說。手中劍收勢橫立胸前,蕭煜悠悠地說:「我就不相信官府里都成了你的人。你就不怕他們一來,我說出你們的密秘?到時他們一搜,萬佛齋藏走私軍械的事不就曝光了?」
范思誠意味深長地笑:「萬佛齋這座石屋裡幫客人保管的都是很貴重的東西,哪裡有什麼朝廷嚴查的違禁品!」
蕭煜眼神一凜,墨眼微眯:「你說過萬佛齋有秘道,這麼說你們提前轉移了那些東西?」
范思誠冷哼。他就不相信蕭煜還能穩得住,這時趕緊閉嘴不再多話,欺身而上,使出『分花拂柳』式劍招,劍光轉守為攻。
蕭煜一邊接招,心中沉吟。想到自己已失蹤了三天,夏成和阿獃那天晚上守在萬佛齋外面親眼看到自己進來,范思誠以御使的身份調來官兵把守,這陣勢非同小可。雲彤若召集清風寨的兄弟們闖進萬佛齋救人,無異自投羅網。
這已是第三天了,好歹冒險試試看能不能靠自己脫困,不能再等!如此一想,蕭煜手中劍一翻,用另一面對上了范思誠手中的長劍。
叮噹一聲,范思誠手中長劍應聲斷折。蕭煜手中的寶劍雙刃,一面是普通劍鋒,一面的劍鋒削鐵如泥。一招削折了范思誠手中的劍,二招又至,眼看就要一劍點到范思誠的喉嚨。
斜刺里一把大刀飛來,范彥誠大喝一聲「接住!」,大刀打偏蕭煜劍尖的同時,刀把到了范思誠手裡。
同時響起了范彥誠的聲音:「他手裡已沒有了劍,這時你還要下手,既然我在這裡觀戰,就不允許這樣不公平的事發生。所以剛才我那一刀並不算偏私。」
蕭煜沒理由反駁,抬眼看范思誠拿在手裡那把刀。刀寬半尺長三尺,刀面烏黑鋥亮,在半明半暗的石屋泛著森森的寒光,這是范彥誠隨身帶的那把大刀。原來也是一把寶刀,現在到了范思誠手裡,蕭煜手中的寶劍失去了優勢。
范思誠把刀在手裡掂量,皺眉,似乎並不滿意。蕭煜充大方,「看你那把刀似乎不稱手,不如我們赤手空拳再比?」
「好。」范思誠看蕭煜反手劍入鞘,便也把刀放一邊。刀一放,眼前一花,蕭煜身影到,右手變掌為抓,一抓抓向范思誠胸口,范思誠右手去撥,同時後退一步。
蕭煜一抓本是虛招,這時全身力量灌注在左手,內力鼓得長袖風鼓,同時左手呯地一拳擊結結實實地打在范思誠的胸口。
范思誠踉蹌兩步才站穩,眼冒金星的同時,喉嚨一陣腥甜的血腥味。
范思誠穩了穩神,立馬擺好防守的姿勢。提內力強壓住心慌,憋下翻湧的氣血。
范彥誠看出弟弟神色不好,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阻止他們繼續斗,這時石屋外突然一陣騷亂,緊接著響起刀劍相擊聲。
「怎麼回事?清風寨的人這麼快就來了?」范彥誠大喝一聲。
「不是清風寨的人。」外面的守衛答,「是一個姑娘鬧著現在就要提貨,帶著人闖進來了!」
「不是說讓你們掛出牌去,說明這幾天萬佛齋暫時歇業么?」范思誠聲音有點虛。蕭煜嘴角一翹,眼睛盯著范思誠,眼角餘光時刻注意著鐵門前范彥誠的動靜。
范彥誠稍微被鐵門外的動靜吸引,他在側耳細聽,聽到刀劍拳腳中一個女子說話聲。
「一個女子都能闖進後堂來,你們怎麼那麼沒用?」范彥誠臉有慍色。
門口換了一個人聲,顫顫的中年男子的聲音:「那姑娘是萬佛齋的客人。她帶來的五六個人都是絕頂高手,她鬧著現在就要提貨,不然就要砸了萬佛齋。也不等我們解釋,直接就往這後院石屋裡衝進來。官府的人倒是在外面,可她手裡有存單,又牙尖嘴利的,外面的官兵也沒敢攔。她——」
外面中年男子的聲音驀然停了。一個不軟糯不甜膩,卻讓人一聽難忘的好聽女聲帶著笑音道:「陳掌事是吧?我帶人來取貨,又不是來上門打劫的。你這慌慌張張推託不讓我取貨,是不是你們萬佛齋準備關門大吉,私底下要卷了客人的東西潛逃了?」聲音漸漸清晰,一步步往石屋跟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