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是非
范思誠的話讓江離瞬間五味雜陳,惱怒、失望、窩火,這就是醋意?
她腦袋空白了那麼一瞬間。瞬間過後想起那晚蕭煜半夜撞進屋來,要自己陪他看星星、還有他送的那把劍,她果真當了寶貝似的時時帶在身上,他怎麼可以騙得自己交付了真心,一轉身卻帶著別的女人招搖過市!還見鬼的什麼花魁!
清風徐來,竹搖影動,陽光在林下灑上碎金。鳥兒在清幽的酒坊林間啁啾,身處如畫的風景,江離卻心頭莫名地邪火直冒。
她站得筆直,身形未動,儘管心頭五味雜陳,神色卻很平靜。嘴角勾冷笑抬眼直視范思誠:「我喜不喜歡誰,不勞你費心。」說著從范思誠身邊走過去。
范思誠倒退著走,面對著江離。俊秀臉帶著笑意,撲閃著長長睫毛的大眼睛顯出無辜的神情,「哎哎,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小家子氣?雖然我們訂親退親,但要退親的是你,我是被你拋棄的那個誒,就算做不成夫妻,畢竟還有以前的情分,見了面你就不能跟我敘敘舊、給我點好臉色?」
江離依舊往前走,淡淡地說:「那邊你一家子還等著你,范大人還是辦正事要緊。至於我們的情分,今後不提也罷,畢竟像今天這樣的偶遇應該很少才是。」
「那可不一定,我知道你住在梅家,咱們又同城住,有的是機會偶遇。」范思誠似笑非笑,「再說江雅前不久又跟你舅母梅夫人認了乾親,以後咱們又是親戚,經常來往,難免還會遇見。」
江離腳步一頓,神情冷冷,「你要不說我還忘了——以我猜江雅還沒必要去梅家冒名認親,只能是你的關係。你倒是說說,你讓尊夫人冒我名字,去我舅舅家裡認親,打的什麼主意?」
「夫人?你明知道我不會接受江雅,更不會給她范家夫人的名分。不過,」范思誠神色一正,逼視著江離,「你那麼能猜,你就猜猜看我打的什麼主意?」
「總不是為我。我有自知之明。」江離自嘲一笑,又道:「江雅向我舅媽打聽有沒有貴重物品從京城託運到梅家,那麼你就是沖著那些貨來的。我猜得對不對?」
靜默,聽不到范思誠的回答,只聽得到風吹竹葉沙沙聲。
江離看著面前范思誠緋色官衣上的複雜花紋。再往上看,從林間漏下來的陽光隨著竹影搖動時不時照在他的臉上,光線時明時暗。他的臉龐白皙精緻秀氣,還是那麼俊秀斯文帶一點稚氣,但他長睫毛下的眸子閃著幽幽的光,眸子盯緊了江離的眼睛,讓人感覺深不可測。
這一刻江離突然感覺,也許她以前乃至現在都從來沒了解清楚眼前這個男子,第一次,她感覺到范思誠高深莫測。
呵呵笑幾聲,范思誠的眸子恢復了澄清,神情沒顯得輕鬆:「那麼你也給我說句實話,你知不知道那些貨在哪裡?或者說,五十五隻箱子一直在你手裡?」
江離目光炯炯,「你也在找那些東西?有什麼意圖?準備交給朝廷還是八親王手裡?還是——」
范思誠抿嘴角,一把抓住江離的衣袖,顯得很焦急:「這不能告訴你!你只要告訴我知不知道在哪兒,是在你手裡不是?」
江離使力抽出袖子,「那我也不能告訴你!我的回答是——不知道!」江離邊說邊退,並喊聲小香。
空寂的林間如飄下一片落葉,小香不知從哪根竹子上落下來,立在江離身後應了聲「在。」
「我們走。」江離說著轉身往來時路走去。
「你不能走。」范思誠搶前兩步要拉,被小香伸手一擋,江離回身甩袖,怒目而視:「你為了那些貨真是煞費苦心,連以前跟我訂親也是為了那些貨吧?」
「你明知道不是,非要這麼侮辱我也侮辱你自己!」范思誠也發了急,第一次對江離瞪圓了眼大喊,「難道我們曾經的感情就那麼讓你不在意?」范思誠恨恨道,「那時我們都把目光盯向了蕭煜,也是八親王提醒我你可能知道些消息。但早在那之前我已經準備好向你求親。」
「都說往事不提。」江離平靜地正視他,「那麼現在你準備不放過我了?陰謀詭計嚴刑逼供還是別的什麼?」
范思誠笑了,剎時恢復冷靜:「你怎麼把我想得那麼壞!我不是秦元化,什麼時候我都不想傷害你。我要得到那些貨,只要對付蕭煜就夠了。」
范思誠自信滿滿,躊躇滿志:「連秦元化那樣的人我都沒放在眼裡,蕭煜也不會是我的對手。我希望你能趁早對他死心,所以,我才告訴你他眠花宿柳的風流事。若換了別人,我何必論他人是非。」
提到這個江離又有點來氣,急步快走。那把劍還掛在腰間,劍鞘貼身的觸感此時提醒著那個人前幾天才奪走了她的初吻,現在卻在別處跟人鬼混!她有氣卻無處發泄,走得又急又快,連小香都要急趕著去追。
范思誠忡忡地看著林間已走沒了人影,若有所思地往酒坊木屋方向去。
等范思誠已走得沒了人影,江雅在一叢翠竹后軟軟地一屁股坐下地。
修長細膩的雙手無意識地抓著地下的泥土,污泥陷入青蔥般的用鳳仙花汁染過的指甲,「咔擦」一聲,是指甲斷裂的聲音。緊接著手指傳來鑽心的痛,江雅臉上布滿了淚痕,蒼白著臉緊咬著唇,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手指頭滲出血絲,但她覺不出來痛。什麼痛都比不上剛才范思誠那些話傷人!
他竟然當面給江離說不會接受她江雅,更不會給她范夫人的名份?!他說得那麼決絕絕對,虧了她這麼長時間來在他母親跟前強顏歡笑自欺欺人!虧了她在江離面前以笑到最後的勝利者自居!他不感動不領情就算了,連最後一點希望都不給她留!在江離面前連半點臉面也不給她遮!
江雅咯咯地笑,臉上還帶著淚,又瘋狂又凄楚地低聲咆哮:「范思誠,我、恨你!」
「呵呵——」一陣空靈的笑聲如鬼魅般在江雅耳畔響起,忽左忽右,忽東忽西,明明午時剛過,林子中卻似一下子變得陰冷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