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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橫財難卻

  馬車不緊不慢地走過街道,路兩邊的人語聲漸漸稀少。茶冷了又換,但就是沒有人開口。


  車廂里的氣氛很壓抑。夏成自知失算,害自己一伙人行動受制於人。此刻縮在車廂一角老實地低頭垂眸而坐。阿獃瞟一眼蕭五郞,蕭五郎抿直了唇,眸現秋色,冷冷地打量坐在他對面的江離。


  打量得久了,發現眼神傳達的殺傷力似乎起不了作用,不由發出了一聲輕咳。


  江離意態閑適地背靠了車廂,直接無視蕭五郞眼裡放出來的寒意。車簾不時地飄飛,車外的風景不時地落入眼帘。咳聲入耳,輕描淡寫地問,「蕭兄想好這帳該怎麼算了?」


  蕭五清清喉嚨,緩和了臉色道:「不管怎麼算,蕭某都覺得兄台欠著我一大筆帳沒還。」


  「蕭兄是說上次燕子磯那一趟走私貨么?」江離噙著冷笑。


  「我聽跑船的夥計回來說,你們在江面上遇了水匪,還虧了你出手把水匪解決了。只是後來臨近青州地界時你們提前下了船。你們倒是走了,害得我們被人舉報,一到青州就被官府把船扣下了,還交了好大一筆罰款。想來你們既然能不辭而別,船上的貨物應該也是你們自己帶走的。以青州官府的罰單為證,你們一走,你們放在船上的貨物也不見了。蕭兄要說的是這筆帳的話,那肯定不能賴我,別指望我陪你幾十箱財物。」江離眨巴著眼,裝傻到底。


  蕭五面上微冷,「你的船在青州是不是被人舉報不好說。但蕭某已付足了船錢——幾船香料,除了官府的罰款,你賺得應該不少。再說,夏CD給你說了,我們的貨物根本就沒搬上船,而是等我們走後,由夏成帶人搬到你田莊糧倉里放起來了。」


  江離否認到底:「當初是你找上門來要我做的那一趟生意,賺多賺少都已經過去了。現在還拿那幾十箱財物說事。當時你們帶著幾十箱貨物上船,我的夥計也見過了。這會兒你又卻說,幾十箱財物放在我莊子上了,你放的時候沒給我說,也沒經過我同意,不見了怎好來問我?」


  蕭五瞥一眼車廂角落裡面壁的夏成,「這廝蠢笨,不該給你交我們的底。」


  江離不作聲。心底冷笑不止。


  蕭五的耐心已達極限,寒著臉說:「直說罷。現在我們急需這批財物救人,所以請你把我們的東西交出來。至於條件,你可以提。」


  南陳使節刺探軍情被抓的事全城傳得沸沸揚揚,江離更是在烏衣巷地道里,親耳聽夏成給兩個南陳人的傳過蕭五的話。因此一聽就知道蕭五要救的人自然是南陳的三皇子。


  「看來蕭兄這一趟青州之行是白跑了一趟,什麼證據都沒撈到。看看,現在都想著用財物解決問題了。」江離嗤笑。


  蕭五神色索然,「錢財不過身外之物,用錢打點朝廷官員讓大宋早點放南陳使節團出京,乃是下下之策。如果能找到證據,證明大燕早就與大宋秦相暗中勾結,那麼大燕的狼子野心也就昭然若揭。說服宋主出兵援助南陳、還有眼下關於南陳人刺探軍情的誤會,就都能解決了。」


  阿獃輕手輕腳地過來給蕭五郎面前的玉杯續上茶水,蕭五郎輕抿一口,冷眼望江離,「你們江家不拿出證據來,倒霉的不是只有南陳。」


  江離臉上閃過一抹狡黠的笑,淡淡地說:「江家人不喜歡受人威脅,你也許對江宗錦用錯了方法。」


  蕭五郎聞言眼光發亮,親自斟一杯茶遞到江離手裡,淺笑道:「許是蕭某在清風寨呆得時間久了,難免一身匪氣,動輒威脅人、失了君子風度。如果江兄弟感受到了蕭某的惡意,我給你致歉,我們該不計前嫌同心協力地對付秦相才是。」


  江離一開口,蕭五氣得不輕,「江家都等了八年,我們不急。」


  「好吧,我急。我等不起。」蕭五郎如玉一般潤澤的臉色起了一層寒冰。冷睨著對面一臉淡定的江離,「說吧,你有什麼條件儘管提。」


  江離眯眼笑起來,勝券在握的神情掃視著車廂里的三個人,戲謔地說:「讓我想想,就你們這一窩四處碰壁、走投無路的土匪,身上還有什麼值得我敲詐的東西。」


  阿獃氣哼哼地嚷嚷:「五哥,這小子也太囂張了!我們乾脆對他來硬的!」


  蕭五狠狠地瞪阿獃一眼。阿獃委委屈屈地退到一邊坐下,嘟嘟喃喃:「我們是土匪誒,被人這樣奚落還要任人敲詐!想我們在青州,什麼時候這麼窩囊過!」


  蕭五頭皮發麻,面上卻很平靜。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那五十五箱財物,單單一件都價值數以千金計。這樣的寶貝,兩人抬的大箱裝了五十五箱,這些財物足以讓人富可敵國,他不知道面前這個長相俊秀卻一臉壞笑小子能有多大的胃口。


  可是他說過,錢財都是身外之物。這些錢財是大燕從南陳搜掠來的,如今南陳還有戰火在肆虐,再多的錢財也止不住戰火繼續蔓延。清風寨大當家既然把這些財寶的處置權交給了自己,為了南陳,他豁得出去。


  這麼一想,蕭五神色坦然地開口:「還是那句話,有條件儘管提。」


  馬車停在一處僻靜的護城河邊。車外風吹樹葉沙沙聲響,比不過車內幾個人的砰砰的心跳聲,「夏成留下給我再修一處園子,完工了可以考慮放他自由。五十五箱財寶都歸我,你們得保證以後再不許打這批財寶的主意,也不得尋釁跟我過不去。」


  話落,阿獃跟夏成大張著嘴合不攏來,面面相覷。


  夏成反應過來,替蕭五答話:「前一個條件可以答應。后一個條件么,你心也太貪心了些!那些本來就是南陳的東西,屬於蕭家的東西你也敢要!」


  阿獃急得跳腳,氣得手指了江離罵,「你都搶到我們頭上來了。像你這樣的人不去當強盜都可惜了!」


  只有蕭五郎沉著氣思量,敢於這樣獅子大開口地討價,他得知道眼前這個一臉鎮定、略帶娘氣的小子手裡的證據有多少份量。


  心裡這麼想,嘴上便這麼說了,「要我答應,也得讓我知道你手裡的證據能起多大的作用才是。」


  江離在心頭想過父親信上的話。略一思量說:「老實說,結果我也不知道。但是為了這些證據,我們江家也是擔著天大的風險,也許不止一個秦相那麼簡單,不然也不至於一拖八年事情都沒有被捅破。所以說,我們江家也是拿命在賭呢。」


  蕭五定睛把江離,江離的眼神清冷地平視過去,半晌,蕭五郎點頭表示應了。


  蕭五一稈三人留在了河邊,繞著柳綠草青的河岸邊行走。春意正好,卻誰也沒心情看風景。


  阿忿忿地說:「五哥,你不是從來不賭的么,這次很明顯那小子趁機勒索咱們,結果還未知,你怎麼還會答應他。」


  蕭五郎沉眸,「很明顯江宗錦與他之間有默契。他的說他們也拿命在賭,這話我信了。既然目標一致,且他們能等我們不能等,這種情況我們不得不答應。」


  「更何況,」蕭五回頭打量著一路悶不吭聲、垂頭喪氣的夏成,「拜你所賜,我們辛苦忙活幾個月得來的一筆橫財轉眼落入了他人之手。既然貨物都在人家手上了,我們還能跟他談籌碼的多少,有意義么?!所以你是自作自受,按他的吩咐去給他做工修園子去吧。」


  「那我們呢?」阿獃問。


  「等。他不是說這三天他就會開始行動么。這種事情他還不至於拿來說笑。」蕭五說著瞄一眼夏成,「哎,回頭你查清楚,這人到底是江宗錦什麼人。被人敲了這麼一大筆,總要知道被誰得了去。」


  一邊,四喜趕著馬車往回趕,一邊對剛才江離的獅子大開口表示吃驚:「九姑娘,我也真是服了你了,竟然一次比一次狠!這麼一大筆橫財,咱們吞得下去么?」


  江離靜靜坐在車廂里,沒有一夕之間富可敵國的狂喜,苦著臉嘆口氣,「吞不下去咱們也得吞!你以為是我想這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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