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醜八怪 下

  其餘的人借著微弱的燭光，看著醜八怪費力的把葉羽拖進了她的住處，他們舔了舔乾澀的嘴唇，沒有說話。


  20平的衛生間，坐便被封住了蓋子，上面鋪著一塊紅布，這是女孩的桌子，在這個特殊的桌子上擺著一本帶拼音的幼兒識字圖冊，泛黃的紙頁透著一股霉味，封面邊緣處微微的上翹著，書的外包裝紙顯得殘舊不全，其餘殘存的部分斜掛在封面下，上面布滿了猶如蜘蛛網一樣的細紋，這是女孩唯一的財產，對於她來說，這本拼音圖冊是這個世界上最貴重的珍寶，因為拼音圖冊已經陪伴了她十幾年，那是一個風雪交加的夜，她在垃圾堆中翻出了這本圖冊。


  衛生間的地面上鋪著幾件破舊的棉襖，這是女孩的床，女孩把葉羽拖在了床上，轉身關上了衛生間的門。


  「啊……吧.……啊.……吧。」女孩點亮了牆角的蠟燭，啊啊的說著話。


  小黑狗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從角落裡撲進了女孩的懷中，用舌頭舔著女孩乾裂的雙手。


  女孩放下小黑狗，又給葉羽餵了一些水，靠在牆角拿起了拼音圖冊，借著微弱的火光，她翻著圖冊，用手指蘸著水，按照圖冊上的字，一筆一劃的在地上描著。


  小黑狗蹲坐在女孩身旁，低聲的哼哼著，伸著舌頭可憐巴巴的仰著腦袋看著女孩，它餓了。


  女孩摸著小黑狗的頭，起身從坐便器的水槽中掏出了兩根火腿腸。


  就在女孩剛剛扒開火腿腸要餵給小黑狗時，衛生間的門忽的被推了開：「我就知道這醜八怪肯定給這條死狗藏食物了，哈哈哈。」


  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的中年人沖了進來，一腳踢開了小黑狗，俯身從女孩兒手中搶走了火腿腸。


  「汪汪汪。」小黑狗呲著尖牙沖著中年人叫著，它吠中年人，不是因為中年人搶走了它的食物，而是因為中年人一巴掌把女孩掀倒在了地上。


  「再叫！老子燉了你。」中年人抬腳就要踹向小黑狗。


  「啊……吧.……啊.……吧。」女孩使勁兒的揮著手，擋在了小黑狗身前。


  中年人掂著手中的火腿腸，滿意的笑著走出了衛生間，女孩兒爬到門邊推上了衛生間的門，她推了推壞掉的門鎖，苦惱的用身體倚在了門上。


  「啊……吧.……啊.……吧」女孩招呼著小黑狗，從打著補丁的褲兜中掏出了半條士力架。


  小黑狗搖著尾巴吃了起來，小女孩的肚子咕嚕嚕的叫著，她捂著空空的胃，開心的摸著小黑狗的腦袋。


  葉羽已經醒了，剛才發生的一切他都看在了眼裡，可是他動不了，他感覺腦袋昏沉沉的，意識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他只知道有人給他餵了很多水喝，他很渴，嗓子像是火燒一樣，迷迷糊糊中葉羽又昏睡了過去，身體先是中彈，接著差點被變異鼠群撕碎了身體，又趕上K8病毒在體內爆發，葉羽還能活著，只能說這是一個奇迹，一直撐著他的是那股不肯倒下去的鐵血意志。


  當葉羽再張開眼時，陽光透過衛生間的窗戶照在了葉羽臉上，有些刺眼，葉羽眯著眼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面龐傳來一陣陣濕熱的空氣，一隻舌頭在葉羽臉上舔來舔去，葉羽眯著眼轉過了腦袋，看見了一隻小黑狗。


  「誒！別舔嘴。」葉羽撇著嘴唇躲著小黑狗熱情的*******衛生間很乾凈，除了一個用破衣服墊起來的狗窩，和他身下的這張破衣服做成的床，什麼都沒有。


  葉羽雙手撐在身下想坐起來，手上卻沒有一點力氣，衛生間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爭吵的聲音，葉羽側著耳朵仔細的聽著。


  「衛生間里那個人要是死了，會變成喪屍的，你們不想活了？」


  「醜八怪臨走的時候把衛生間的門用繩子繫上了。」


  「一根繩子，一腳不就踹開了？給句痛快話，衛生間那個人到底怎麼處理？」


  「弄死他吧，他那副樣子本來就活不長的啊。」


  「弄死他，醜八怪要是生氣了，不給我們找食物了，怎麼辦？上次我打那隻死狗，那個醜八怪就跟瘋了似的拽著我。」


  就在這些人七嘴八舌的爭論的時候，房門的門鎖從外面被擰了兩圈，醜八怪深深的彎著腰，拽著一個大口袋走了進來，這是她昨天丟掉的那個大口袋。


  眾人轟的一聲圍了上去爭搶著大口袋裡的食物，醜八怪被一個男人推倒在了地上，她晃著身體爬了起來，走向了那個她從未擁有過的，溫暖的，舒適的卧室。


  走進衛生間，醜八怪推上了門，又用繩子纏在了門栓上，從腰裡掏出了幾瓶水，還有幾根火腿腸，小黑狗蹦蹦跳跳的跑了過來，張嘴接住了醜八怪扔給它的火腿腸，搖著尾巴吃了起來。


  她蹲在葉羽身旁，擰開了瓶裝水的蓋子，對著葉羽的嘴，慢慢的向葉羽嘴中送著水。


  「咳……」葉羽喝的太急，被水嗆了一下。醜八怪急忙抬起了水瓶，擔心的看著葉羽。


  葉羽清了清嗓子，有氣無力的問道：「你……救了我？」


  醜八怪眨了眨眼睛，撩開了擋在耳邊的頭髮，露出了髒兮兮的耳朵，湊在了葉羽嘴邊。


  「你……聽力不好么？扶我起來，我想坐一會。」


  「啊……吧.……啊.……吧。」醜八怪點了點頭，扶著葉羽靠在牆上坐了起來。


  「你不能說話？」葉羽的手恢復了一些力氣，自己拿起了水瓶咕咚咕咚的連喝了兩瓶。


  醜八怪用力的搖著頭，指了指嗓子，又指了指耳朵，用力的點了點頭。


  「你給外面的那些人找吃的？」葉羽摸了摸湊到他跟前的小黑狗，小黑狗搖著尾巴舔著葉羽的掌心。


  「啊……吧。」醜八怪指著門外，點著腦袋。


  「他們那麼對你，為什麼給他們找吃的？」葉羽不解的問道。


  女孩的雙眼黯淡了下來，災變前她是世人嫌棄的啞巴乞丐，災變后她是連喪屍都嫌棄的啞巴乞丐。


  「外面的那些喪屍，不咬你？」


  「啊……」女孩張著嘴點了點頭。


  「你知不知道，你既然有這個能力，外面的那些大房子，好吃的，漂亮的衣服，都是你一個人的，你為什麼要在這裡受氣呢？」葉羽把小黑狗抱在了懷中，用指尖點著小黑狗的鼻子。


  女孩先是點了點頭，頓了一下，又搖了搖頭，用髒兮兮的枯瘦的手比劃著這樣的一句話。


  「我走了，他們會餓死的。」


  葉羽笑了，笑的很複雜，『我走了，他們會餓死的。』在末世里生存過三十年的葉羽，他已經記不起這句話到底包含著怎樣的意義了。


  一個被全世界的人所拋棄的啞巴乞丐？會傻乎乎的給曾經拋棄他的人尋找食物，還把半死不活的自己撿回來，還喂自己水喝？葉羽盯著手中的空水瓶，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