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梁平(六)
因為梁生邀請,在離開大梁前,我要和這個老一輩的刀劍公子一戰。
刀劍公子的兵刃,非刀非劍,而是一根木棍,這種事說出去感覺也是挺好笑的。
但刀劍公子的名聲可以在江湖上縱橫不短的時間,說明他這個專克刀劍的木棍不是說說而已。
因此,與他對敵時,我絲毫不敢鬆懈。
「前輩,我要出手了!」
口頭上給他交代一句,我已然殺出。
在我看來,刀劍公子不好對付,我對他的招式也不熟悉,最好就要把戰機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我直接衝出去。
我們立在平地上,他站在我的正對面,而我的眼睛看不見地上,為了防止被東西絆倒,我只能大步向前跨。
在我動起來時,梁生他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一副等我出手的樣子。
他的外號是刀劍公子,他可能就是想讓我出手,他再一一擊破我的劍招,從而印證他專克刀劍的說法。
既然是這樣,那我就不客氣了。
腳下突進的速度往上一漲,長劍列在身邊,等到進入攻擊範圍的一瞬,手中劍猛地接起,朝前一刺。
我出手的瞬間,他手中的木棍也跟著動起來,一轉挑起風罡,化作一閃,往我劍上刺來。
他有了應對,我就想著變招,反手挑劍時,卻發現手中的劍似有千斤,挑不起來。
出現這種感覺,讓我不由得一愣,也就是這樣愣住的一下,他的長棍已經點在我的劍身上。
長棍落下時,感覺並不是太重的第一次點擊卻讓我手中劍險些脫飛出去,更有一種用錯力的感覺,讓我胸口一陣積鬱。
「退!」
一聲喝后,他手中再度發力,木棍朝我這邊一頂過來,長劍貼在我身上,我只得向後退去幾步。
等我站定后,他笑著說道:「這一招算是被我破了吧?」
他說的是事實,我自然無力反駁,但也只是一招而已,不足以說明什麼。
「再來!」
待不適感消去后,我將手中長劍轉起,自上而下化作一道劍線,朝他的面門劈下去。
即便是這樣的攻擊,他依舊站在原地不動,周身氣息也沉寂下去,在我的感知里,彷彿不存在。
在這一刻,我很確定一件事,他確實掌握一些徹底掩蓋氣息的法門,可以讓人捕捉不到他的位置。
不過,我們現在面對面,我自然不會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
只是這樣的他給我了一種很強的威脅感覺,好像是暴雨來臨前的壓抑,一旦出手,必定石破天驚。
強行將這種感覺壓制下去,我反手抖劍,擊出一片目力難以捕捉的細微劍花,展開一片,撲壓下去。
這一招是被我改進過後的,清玄分流劍,泯勢亂雨。
泯勢亂雨擊出的是劍氣,而此時,我手中點出的是威勢更強的劍花,兩者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喲呵,來得好!」
梁生他笑得很輕鬆,手中出招與我交鋒時,依舊輕鬆寫意。
被劍花撲壓下去,他身形只是輕微一晃,手中的長棍宛如一條靈蛇,驟然轉起,急轉直下。
當劍花落到其周身時,彷彿被一種古怪的力量定住,而後就被長棍一一掃滅,消失無影。
感知到這麼古怪的情況,我心中頓時有了一種陰寒的感覺,手心上都變得有些濕滑,出了冷汗。
「難道說這就是刀劍域?」
我撤劍,稍微退後,口中不自覺地這般低聲自語道。
沒想到這麼低的聲音都被梁生聽到了,他笑了笑,說道:「李小子,這就是刀劍域,怎麼樣,感覺還不錯吧?」
聽到這種話,我只能苦笑了,什麼叫還不錯吧,這種東西讓我相當難受!
我是苦笑,他則是笑得很開心,繼續說道:「刀劍域並非我所創,而是一位武林前輩臨終前傳授給我的。」
「老前輩說,刀劍域自從創立,專克刀劍,從未落空,但惜敗於一代劍帝手下!」
「老前輩的遺願就是我可以與劍帝交手,以刀劍域擊敗劍帝,所以,這就是我執意與你一戰的原因!」
到此,我真是欲哭無淚了,我可還不是劍帝,只是劍帝傳人罷了,要想達到老頭子的地步,還差得遠呢!
「前輩,你難道沒有和我師父交過手嗎?」
他回答道:「在江湖上久聞你師父大名,只是緣慳一面。等到我真想要去找他時,他已經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
「而現在江湖中又有傳言,說柳無風已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這樣說,我是準備開口告訴他事情的真相的,但想想還是算了,畢竟他又沒有真的拿出來問我,只是順口一提的感覺。
「好了,閑話也說完了,我只希望你可以正視這一戰,你完全可以把它當做捍衛劍帝一脈榮耀的一次交手,全力以赴,明白嗎?」
知道他這是怕我藏拙才故意說出這番話,我笑了一下,說道:「你就放心吧,劍帝的威嚴是不可褻瀆的!」
「哈哈,好,不愧是柳無風弟子。」
這句話說完,他終於是動了起來,往我這邊突進過來,長棍似乎是拖在身後,不知為何。
「李小子,你可不要誤解了刀劍域,因為,刀劍域不只是一個域!」
衝刺時,他突然這樣說一下,讓我一臉懵。
這是什麼情況,刀劍域不是個域,那是什麼,難道說還有其他的變化形式?
甚是不解,我也不敢輕易犯險,只得往後撤步,先看看再說。
我退他進,而且他的速度相當快,幾步就追到我面前,讓我再也沒有閃躲的餘地。
「看好了,這才是全開的刀劍域!」
輕笑著,他拖在背後的長棍一閃而滅,等到我感知到時,已經來到我的頭頂上,重重地砸下來。
出手應對,我心中無奈道,什麼叫看好了,我可是個瞎子,這讓我怎麼看?
無奈歸無奈,真當我的劍接上他長棍的一瞬間,在劍刃與木棍撞到一起的一剎那,之前那種怪異的感覺再次出現。
似乎那長棍是軟綿綿的,我的一劍彷彿沒有砍到實物上。
只一瞬,我回過神來,正要提起長劍變招,卻感覺前方的長棍真是消失了。
大感疑惑,我還是馬上做出來應對,將劍壓下去。
他的棍子沒了不要緊,至少我知道他人還確確實實在我面前,而且我一劍下去,絕對可以斬到他身上。
可惜,想法總是美好的,但現實往往是殘酷的。
正要壓下去的長劍又被一種力量硬生生止住,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背後拉著我的手,拉著我的劍,不讓我斬下去。
我這邊停下來,他那邊的攻勢可不會停住。
「唰」的一聲,不知道從何處閃出來的長棍已經點到我身上。
他的點擊並不重,好像點在我腰上的穴位上,讓我全身一陣酸軟,又向後退去好幾步。
對他的攻擊,我其實是不明白的,因為他這一招完全可以加大勁道,一舉將我擊潰,可他偏偏反常地沒有這樣做。
等我站住后,他開口說道:「忘記告訴你了,當初擊敗老前輩的劍帝前後只用了二十招!」
「換句話說,只要你可以在二十招內擊敗刀劍域,這就算你贏了,若是做不到,我也算是完成老前輩的遺願,不負所托!」
「二十招?」
無奈地笑了一下,我知道現在已經過了三招,而我對這個刀劍域幾乎還是一無所知。
不過,我心裡很清楚,不管怎麼樣,我都不可以輸,因為老頭子已經去了,他將劍帝的榮耀交付於我手,我就不可能讓劍帝一脈在我手裡受辱!
深吸一口氣,將劍重新列回身側,我的心緒已經緩緩平靜下來。
面對這種不好應對的未知,我需要冷靜下來,用心去洞悉這一切!
話說完,他再度向我這邊突進,進到一半時,更是一腳跺地,飄身而起,身形宛如風車般旋轉,長棍一刺猶如無物不破的長矛。
「這個刀劍域嗎?」
感知到他是這般態勢,我心中不免生出少許的疑惑。
疑惑是疑惑,但身上的應對反應不可以慢下來,手中的長劍抬起之後,朝前一記突刺,試探一下他的棍子。
若是他這一招的攻勢是刀劍域,我撞上去的劍可以馬上收回來,使出變招攻擊他。
當我出劍的時候,情況又發生了變化。
他身形轉動成風車狀,手中的長棍也跟著轉起來,晃動成一片,讓我感知不到他這一刺的落點在何處。
猶豫著要不要馬上回劍變招,當我手中長劍的劍尖刺到棍影中時,彷彿有一種吸力從中傳出來,吸得我持劍的手不住晃動。
連劍都快要拿不穩了,更不要說什麼撤劍變招。
鐺!
待我這邊失控,他手中的棍棒一抖,陡然停住,並將一擊擊打在我長劍的劍面上,發成碰撞一聲。
原本握劍不穩的手腕一抖,長劍一偏,繼而從腕部傳來疼痛感,好像那處的筋肉和骨頭已受到不小的創傷。
他的棍頭猶如蜻蜓點水,一觸即離,等到完成一次上揚,落下時,就像是一道電光,極其快速。
我的手還沒從不適應的狀態中恢復過來,被他這邊突然襲擊,根本反應不過來,又被點在右肩上。
「第四招,你已經敗了!」
點擊之後,他將棍棒馬上收回去,翻身折下,落回到原來的地方。
心裡的沮喪感覺真是不少,我扭了扭手腕,讓不適感覺消去,準備進行下來的交手。
「你看不破這刀劍域吧?」
他這次沒有衝殺過來,卻是這般說道一句。
我愣了愣,感覺欺騙他也沒什麼意思,而且謊言也改變不了事實,便點點頭。
他笑了,感覺笑得挺開心的,再說道:「刀劍域是刀客與劍客難以破解的絕學,至少這麼多年從未有人破解的我手下的刀劍域。」
「老前輩臨走前,也未曾說過那一代劍帝是如何破掉刀劍域的!估計是一些難以相信的奇妙方法吧?」
聽到他這樣說,聽到這種根本就不確定的語氣,我真是哭笑不得,感覺這話完全就是廢話,拿來打擊我的信心的。
他繼續說道:「好了,能告訴你的我也告訴你了,能不能破解刀劍域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我知道,劍帝一脈無一不是孤傲之輩,想來你也是不願意敗在我的手上的,那就拿出你的潛力來吧!」
「我相信柳無風會選你當劍帝傳人是有原因的,我不敢說我的眼光可以好過柳無風,所以我相信你還是有機會破解刀劍域的!」
他這樣一說,倒是讓我有些不理解,他到底想不想我破解刀劍域呢?
這種情緒很古怪,是一種希望刀劍域可以被破解,卻又希望可以完成老前輩遺願的感覺。
可能像這種老一輩江湖前輩,都會有一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吧,希望可以被後代人超越,希望可以看到更加卓著的武功……
不過,到底是個什麼心態,誰知道呢?
一次深呼吸,我手中長劍一轉,由橫持變成豎握,當劍面之上的寒光找到我臉上,我臉上的筋肉不住抽動一下。
「來吧,這次輪到我出手了!」
「哈哈,有志氣,我喜歡你這樣的年輕人!」
他笑了,我也笑了,能這樣交手,確實是一件值得高興,或者說值得永遠銘記的事情。
「殺!」
身體做出突擊的動作后,一腳在地上奮力一踏,身體形成一種漂浮狀態,當劍氣爆出后,我的身體與前刺的長劍歸於一線。
「破!」
這一劍其實毫無招式可言,只是將精氣神歸於一線,感覺似乎達到劍身合一地步的一刺。
當放下一切招式,放下一切拘泥,就有了一種隨心而動、收放自如的感覺。
這種情況,就像是一種契合,讓一切都變得非常自然,非常流暢。
我這樣出招時,梁生的身體居然輕微晃動,更是在我靠近時往後掠出一步,有了種不太確定的猶豫。
我作為發招的一方,自然不知道被我針對的一方到底是個什麼感受,平心而論,我也不知道這一招高明到什麼地方去。
而梁生那邊給我的感覺就是這一招很了不得,至少他應對起來不是那麼輕鬆就是了。
管他的,我這時候長劍已出,精氣神已經漲到最為頂峰的時刻,方才刺出不可複製的一招。
我管不了這一招會怎麼樣,我停不下來刺出去的劍,一切的結果還是要看梁生他那邊的應對。
逼近到兩丈遠時,他已經往後撤出一步,等到一丈遠時,他又往後撤退一步。
我知道,他退卻的時候是非常心不甘情不願的。
因為他每讓我一分,我這邊的氣勢就會高漲一成,最後的結果就會對他極為不利,但是他不想撤也沒辦法。
等到長劍與他只有一臂距離時,他再度往後掠出一步,終於在此時將腳步徹底站住,還手迎擊。
攥著長劍一轉,我感覺手中的劍有了一種無堅不摧、無我不勝的感覺,好像他一切招式都不可能擋得住我。
這似乎是一種心緒上的變化,受到了這種瘋狂氣勢的影響。
但當他手中長棍一舞,彷彿舞出一道屏障時,我才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得非常離譜。
他那似乎是很簡單地揮舞極不簡單,大有味道,至少彷彿將那邊的一切都阻隔起來,讓我手中的劍似乎是要刺到一片未知之中。
這種感覺讓我非常不適應,但手中劍已經不可能改變,必須一往無前地刺下去,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