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往昔

  第一百三十四章 往昔


  海城酒吧，這裏充斥著海城的另一麵，白天這座水泥森林如同精密儀器般運作，到了夜晚，這裏像是盡情放縱的歡樂場。


  角落卡座裏，桌上擺著足夠三四個成年人暢飲的酒瓶，可沙發上卻隻有兩人。


  江辭如同機械似的重複著倒酒，喝掉，這兩個動作，不知疲倦。


  身旁的汪湛拿著酒杯陪著他買醉，覺得有些頭大。


  剛來的時候還好，沒一會就變成這樣了。


  汪湛真的懷疑江辭看似平靜，其實已經瘋了。


  汪湛看不下去了，伸手奪過江辭就要往嘴裏送的酒杯，厲聲嗬斥。


  “夠了，你不要命了！”


  杯裏裝滿了酒水，搶過來的過程中水花四濺，如同石子投入水裏。


  “江辭，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逃避的，你必須得去麵對！這個道理難道你不懂嗎？”汪湛說道。


  江辭沒了白日裏的清醒利落，現在的他頭發淩亂，垂在眼前也不管，襯衫的扣子解開了兩顆，領帶早就不見了，他彌頹酩酊。


  聞言江辭苦笑，說道，“你記不記得當年發生了什麽？”


  汪湛覺得江辭大抵是醉的神誌不清了，他當然不敢開口，生怕激怒了醉酒的江辭，更怕他出些什麽事。


  “但是我記得，我記得清清楚楚。”


  江辭自問自答，他看著頭頂炫目的燈光，眼裏襯印著燈紅酒綠。


  江辭發出一聲嗤笑，不知在嘲笑誰。


  “所有人都叫我‘天之驕子’，所有人都關注我，我甚至還沒畢業就能跟著導師站上手術台。”


  可笑嗎，昔日的天之驕子如今隻能在酒精的麻痹之下回憶過往的輝煌。


  隻有在酒精裏，自己的心才不會那麽痛。


  汪湛無聲的歎了口氣，聽他自言自語。


  “可是你知道嗎？那本來是一場信手拈來的小手術，可我犯了錯。我那時明明覺得頭暈目眩，但我總覺得我可以再頂頂。”


  “就是因為自信，我犯下了一個更大的錯。”


  “我下錯了刀，手底下的病人當場死亡，病人唯一的親人也跟著跳了樓，一樣沒能救活。”


  江辭仰著頭看激光燈，整個身體都在輕顫。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汪湛覺得江辭在哽咽，他的喉結上下滾動。


  汪湛一時失語，看著他的樣子倒是不忍心再罵，陷入的短暫的靜默。


  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每一次親口從江辭嘴裏說出無異於自揭傷疤。


  或許比起天之驕子這個稱號，他更願意做一個平常人吧。


  所以他在沒人看到的地方舔舐傷口，等它好不容易結了痂，才出現在眾人麵前，血淋淋的揭開傷口給人看，然後再躲回角落裏等它結痂，一次又一次。


  這是代價嗎？被人叫了二十多年的天之驕子的代價。


  “不要再回憶這些不美好的事了，江辭，人要往前看。”汪湛終於開口。


  江辭抬手擦了把臉，頹廢著說道，“我不會再拿手術刀了。”


  酒吧裏的燈光支離破碎，光怪陸離，這裏是陌生人的歡樂場，是斷腸人的消愁處，是負罪者的問心堂。


  他的一個錯誤導致了兩條人命，他這輩子都要為之贖罪。


  自己已經沒有資格拿起手術刀了，也沒有資格回到心外科的舞台了，江辭心想。


  江辭就像是墮天使米迦勒，來自最光明的天堂，身處最黑暗的地獄，墮落之後，再不會有光照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