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林舒星站在走廊,咬牙切齒地看著臥室裏搬東西的傭人。
見事情已經敲定,他也不想裴語占便宜,又叫來其他女傭,把屬於他個人的裝飾品全部搬走,連屋裏的香氛也不留。
梳妝台擺滿瓶瓶罐罐,各種精美手鏈、耳飾在燈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要不是知道林舒星還是學生,裴語還以為自己闖進了哪個明星網紅的房間。
臥室裝潢華貴。
水晶花枝燈在橘黃色的暖光下,拓出滿牆的斑駁光影。
傭人手腳麻利,半小時不到,就把林舒星的臥室騰空。
“床單被套都換了吧,聞著有點,,”裴語點到即止。
香薰的味道太濃,裴語不太喜歡,要不是強忍著,他早就連連打噴嚏。
神經敏感的林舒星一點就炸。
他的信息素是榴蓮味,這件事他一直極力隱瞞,每天腺體貼、氣味抑製手環都不離身,除了父母,沒一個人知道他信息素的味道。
羅美華很寵愛他,也吃得慣榴蓮,可林一峰就不同了,聞著隻覺得臭,第一次分化時,林一峰還疑惑家裏廁所是不是炸了。
總之,,這是他秘密。
他以為裴語內涵他的信息素難聞。
“你一個beta裝什麽,難不成還能聞到信息素?”
“明明是你搶了我的房間,你還委屈上了?!”
傭人還沒走,林舒星強壯鎮定,實際上心髒都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裴語抬眸,輕輕地睨他一眼,林舒星雙頰漲紅,垂在腿邊的拳頭輕輕攥起。
“你很緊張?”裴語意味深長地問。
林舒星心髒狂跳,努力保持著鎮定:“我緊張什麽?”
裴語:“哦。”
他收回視線,好心地解釋——
“我沒說信息素。”
“房間裏的柑橘味太濃,濃到刺鼻,你難道聞不出來嗎?”
生怕自己的信息素泄露,林舒星一直用大量的味道來掩蓋。
有鼻炎的傭人好幾次進來收拾房間都會被嗆到,可她們又不可能對林家少爺提出微詞,隻以為林舒星習慣用大量香水。
再貴的香水每天噴小半瓶味道也會香得發膩。
原諒她們實在不理解這種品味。
有幾個傭人沒繃住,微弱的笑聲倏地鑽出來。
林舒星肺都氣炸了,狠狠地剜她們一眼,又不敢情緒太過激動,免得信息素外泄暴露,隻好抱著自己的護膚品狼狽離開。
走之前還不忘趾高氣昂地扭頭罵裴語:“懂香水嗎?土鱉。”
這種幼稚的語言攻擊對裴語來說不痛不癢。
裴語轉身進屋。
傭人換好床鋪後,他把衣服掛進衣櫃裏,過來住後他隻帶幾件衛衣和t恤,衣角洗得發舊,但勝在幹淨,衣服上還留著淡淡的玫瑰香,是江鶴買來的洗衣液的味道。
關上房門,裴語往床上一躺,將自己埋在柔軟的床鋪上。
累了一天,一有空閑時間,他壓根不想動。
主臥比他之前住的客房要大很多,房間裝修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雖然這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麽差別,執意要住這間房也隻是一個小小的反擊。
他並不認為自己以後能夠長時間住在這裏。
搬過來這麽久,林一峰從未見過他,羅美華嘴上說歡迎他,可也有要求,那就是要他放棄和江鶴十八年的母子情意,隻能認她一人。
恢複了點精力後,裴語拿著浴巾去洗澡。
摘下黑框眼鏡,撩開額發,盯著幾秒鏡子裏的自己,裴語才脫衣服洗澡。
換好睡衣從浴室出來,水珠從細白的小腿滑落,濕漉漉的水漬從浴室門滴至床邊。
剛換上睡衣,房門就被敲響。
“小少爺抱歉,大少爺說忘記拿走放在床頭抽屜裏的抑製劑了,吩咐我過來取。”
門外的女傭輕聲喚著,時間已晚,她怕小少爺已經睡下。
伴隨著懶懶的腳步聲,房門忽地打開一條不寬的縫隙,
從裏麵伸出來的一隻手,皮膚白皙,指節明晰幹淨。
他實在是太清瘦了,手背上的青色血管依稀可見,透著易碎感。
“拿去吧。”裴語遞上裝有幾支抑製劑的藥劑盒。
女傭抬眸,頓時愣住。
水汽濕漉,撲麵的潮濕感微潤。
少年才洗完澡,泛著粉的雙頰落著幾滴剔透的水珠,沿著線條幹淨的尖下巴墜落。
秀挺的鼻梁上仍舊是那副死氣沉沉的粗框眼鏡。
濕發卻被完全撩到額上,用了一枚形狀很可愛的發卡夾住,飽滿白皙的額頭露出。
屋子裏似乎沒開燈,走廊的一束光不偏不倚地照進他的眼睛裏。
波光流轉,熠熠生輝。
特別是左眼尾處落下一顆紅痣,像不經意濺進去的鮮紅顏料,靡麗旖旎。
小少爺的長相,,有這麽好看嗎?
門已經關上,女傭手裏拿著抑製劑,心髒像羽毛輕拂過,癢癢酥麻。
幾秒後她才反應過來,步伐僵硬地朝林舒星的次臥走去。
***
夜幕低垂,弦月掛在漆黑的天幕中。
回到床上的裴語看特級護理發來的每日小結,信息裏寫明江鶴身體情況、全天清醒的時間、今日用藥、信息素波動水平等。
裴語和以往一樣回了個謝謝。
旋即退出微,信,找到郵箱app圖標,點開。
他的特別聯係人隻有一列:是初中給他提供助學金的人。
當時學校裏有一對一幫扶貧困生,老師知道他家裏的情況後,便給他報了名。
本來資助人和被資助人的信息雙方並不互通。
裴語也是一次交作業時,恰好在班主任桌子上看見資助者的信息,沒留下具體名字,不過聯係方式裏寫了電話和郵箱。
害怕打電話太過打擾對方,裴語猶豫很久後才寫了一封簡潔真誠的感謝信。
過了一段時間後,他收到回複:【不用謝,好好學習。】
此後,裴語會將自己的成績發給對麵,像是告訴對麵:“您的心意並沒有被浪費掉。”
那段時間他的壓力很大,不僅僅要照顧江鶴,還要做兼職,又要好好學習,他恨不得自己學會影分,身之術,把一個人掰成好幾個人用。
有一次發完近期成績後,腦子發暈地和對麵說了幾句壓力大的事情,就像是重壓之下找到了一個發泄口,等回過神來,裴語立馬後悔了。
可郵箱又不像微,信有撤回的功能。
他心想,這可能就是學校隱瞞資助人和被資助人信息的原因之一吧。
就在他心情焦灼不安之際,對麵有了回複,沒怪他,反而安慰他。
隻不過對方似乎並不懂得如何安慰人,回了句:【有壓力才有動力】
裴語當時覺得好笑,可仔細一想,又覺得這句話沒說錯,可能這就是成年人的真知灼見。
靠著這句話,他確實也挺過了最難熬的日子。
此後,裴語照舊發自己的成績和一些日常消費,資助人回複一如既往的簡單。
“已讀”、“收到”、“嗯”、“好的”等幾個詞語其中之一。
如今母親大部分的醫藥費不用他負責,裴語在思考還款的事情。
昏暗的房間裏,手機瑩白的光映襯著少年精致的眉眼。
裴語反複編輯信息,就怕哪裏不禮貌。
【請問您可以給我一個銀行賬號嗎?我以後,,】
***
江城籠罩在淡淡的月色下,城市萬千燈火晝夜明亮。
霓虹閃爍,川流不息。
在市中心這樣寸土寸金之地,一片曆史悠久的西式別墅安靜地坐落在街邊。一磚一瓦皆沉澱著時代的底蘊。
花木扶疏,月色掩映。
透過鏤空鐵門,可以清楚地窺見庭院裏綻放著大片大片的玫瑰。
每個途徑至此的行人無一不駐足欣賞感歎:要是哪天能住進去該多好。
“可以啊,一晚也就幾萬而已。”
“靠,也就?”
“誒,你說這邊的房產能被私人擁有嗎?”
“有權有錢就行,我聽說秦氏集團掌權人好像就住過這邊?”
夜幕低垂,一道重且沉的悶響在房間裏驟然響起。
守在門外的管家心髒一顫,傾身靠近緊閉的木質房門,低聲詢問:“秦先生,你還好嗎?”
他是聞不到任何信息素的beta。
可卻在靠近房門時,被空氣裏蔓延開的冷意冰得四肢僵硬。
那是潛意識帶給他的警覺。
仿佛門裏關著露出獠牙的大型凶獸,管家心裏明白,秦深先生隻是易感期到了。
他呼了口氣,再次叩了兩下房門。
房間裏狼藉一片,桌椅板凳東倒西歪,床鋪被罩落了一地。
屋子裏所有尖銳之物都被提前收走,整個房間好像下了一場綿密厚重的大雪,冰雪冷冽,寒風呼嘯,壓得人難以喘,息。
漂浮縈繞的信息素像凝結成實質,鋒利如冰錐,隻要有人敢踏進來一步,便會遭到無法估量的暴戾攻擊。
每到易感期,秦深都會提前安排好工作,將自己囿於房間裏。
雙腿殘疾,信息素紊亂躁動。
秦深癱軟無力地俯在地毯上,破顯狼狽。
弓起的脊背將西服隆起,純色領帶淩亂地扔在一邊,領口敞開,露出冷白的鎖骨。
他的額頭布著細密的汗珠,緊咬著牙,脖頸青筋凸起。
牙尖泛著揮之不去的癢意。
他不停地磨牙,尖牙想深陷omega後頸柔軟腺體的欲念將他折磨得痛不欲生。
身為罕見的s級alpha,秦深體能、五感達到人類極致,優越的領導才能讓他早早在暗潮洶湧的秦氏站穩腳跟,後天的強硬手段更是將秦氏收入囊中。
得益於alpha優越的能力,與之相對應的是,他的易感期比其他任何alpha都還要來得猛烈。
針對沒有伴侶的alpha,秦氏集團下的科技醫藥公司早就研究出可以安撫減輕alpha易感期的類omega信息素藥物。
可那種藥物對他無效。
秦深隻能硬生生捱過痛苦折磨的易感期。
除非。
他找到一個匹配度極高的omega,標記他侵,占他,才能緩解這種蝕骨的苦痛。
可享受omega信息素安撫的同時,alpha對懷中之人的占有欲會愈加強烈。
最初可能隻是牽手、擁抱,隨著親密的接觸,alpha心底會滋生更多的欲,望——親吻、臨時標記、完全標記、徹徹底底地占,有。
高匹配度的omega也會影響alpha的情緒、判斷。
受製於人、情緒被他人影響,這是獨來獨往的秦深無法接受的事。
門外管家聽著隱隱的悶哼聲,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束手無策。
“秦先生,不然你就聽老爺的話,,找一個匹配度高的omega吧。”
找一個omega?
汗珠隨著鋒利的下頜滴落,秦深艱難地撐著桌沿,重新坐在輪椅上。
他從來不覺得這種基因所帶來的苦難能夠控製他。
輕易屈服於信息素的控製,和野獸又有何區別。
渾身汗涔涔,濕透了的襯衣緊貼著線條流暢的胸膛,勾勒出隻屬於成熟男性的身軀。
他沙啞地說:“我沒事,,你準備一套幹淨的衣服放在門口。”
“可,,”
門外的管家猶豫躊躇,最後隻化作一聲歎息,“好的,我這就去準備。”
置於桌麵的筆記本電腦響起郵件提示音。
秦深控製輪椅按鈕,骨節修長的手在鼠標區滑動。
易感期時長在三到四天,他早已吩咐好特助代他處理好這幾天的工作。
涉及到敏感問題或者重大決策,特助會和他郵箱聯係。
秦深點開郵件,看見發信人時眼神微怔。
片刻沉寂。
幾秒後,他慢條斯理地回:【不用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