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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醫院裏總是彌漫著濃鬱的消毒水的味道。


    從孩提時代開始, 江槐經常來醫院。於嫣在世的最後那段日子,也是由他陪著的。那時候,江槐一點都不討厭消毒水的味道, 去之前, 他總會很認真地反複洗手,在醫院, 偶爾會讓他生出一種怪誕的安全感來。讓他覺得,自己是幹淨的, 這個世界也是幹淨的。


    李青紋拿著新的報告單推門進來, 江槐在休息室,還在處理工作,江槐雖然年輕, 但是能說的上是李青紋見過的遇事最沉穩波瀾不驚的人之一。


    單子上寫著檢查所見和醫生的診斷意見。江槐視線隨意掃過那幾行龍飛鳳舞的字跡, 依舊很平靜, 神情沒有任何變化。


    “做完這個眼睛手術——手術成功的話, 應該就沒問題了。”李青紋說, “萬幸, 不是頭部病變。”


    江槐的失憶和偶發的神經性頭疼誤導了他們, 讓他們一直聚焦於腦部,不料根本找錯了方向。直到前段時間,李青紋突發奇想,讓他去做了一個視力檢測,才發現了端倪。


    江槐視力很好, 短期內有如此變化, 他自己肯定有察覺, 不過他卻沒對李青紋提起過半點, 作為醫生, 主顧是這樣的性格,其實讓他很難開展工作。


    江槐神情淡淡的,“如果失敗了呢。”


    “失敗可能性不大的。”李青紋說,“有百分之三十多快四十成功率。”


    江槐是學數學出身的,沒對他這個“不大”的概率提出質疑,他唇邊掛了一縷淺淡的笑,“那假設不做呢?”


    “不做的話,失明率幾乎是百分之百。”李青紋猶豫了半晌,“江總,你好好考慮考慮。”


    江槐好那麽年輕,事業發展正鼎盛,聽說最近還有了未婚妻,無論如何,李青紋覺得,他是絕對不能接受失明這個結果的。


    “江總,您自己決定。”李青紋說,“如果您願意的話,安排手術最好盡快,這段時間,您可以和家人商量一下,讓他們來照顧照顧。”


    一個成年人,眼睛陡然出了問題,要承受的精神壓力是極大的,眼睛是人類最寶貴的器官,忽然失去視力,會極大的增加不安全感,這時候,倘若家人在身邊陪著,會好很多。


    ……


    明霜從皎月離開。


    過完年,天氣依舊冷,偶爾飄些雨水,檀城冬天的雪不那麽多,過年時,似乎已經把那幾場冬雪的份額用完了,現在全是雨水。


    今天唐晨親自帶著團隊上門了,來參觀了一下他們公司,也給他們看了,節目組用他們的無人機拍攝的影片。


    成片效果極佳,唐晨對他們的產品讚不絕口,說無論是成片效果還是機器質量,都是物超所值。


    借著明霜博導的關係,京州那邊也陸續過來了訂單。


    明霜小賺了一筆,全給團隊發了獎金,她本來對人就極為大方,整個公司都喜氣洋洋。


    明霜倒是還惦記著自己的初衷。


    等到九月,她和江槐的生日都在九月,中秋有最漂亮的月亮,她要用自己親手開發的無人機來拍下最漂亮的月色。


    少年時代。她還記得,和江槐一起坐在咖啡館裏學習,看著窗外的月光高懸。


    她經常有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對他說,有朝一日,她想要攀折下月亮。


    江槐總會包容她,什麽事情,似乎都會支持她去做。


    明霜這段時間,和江槐待在一起,倒是越來越多的回想起了他們少年時代的相處。她曾經以為自己早忘了,但是偶爾回想起來,又會發現,一個個片段似乎都還儲存在腦海中。


    “明總,下午和我們一起嗎?”唐晨現在對她已經開始改口了,“我們兄弟節目組,對你們產品很感興趣,想來試用一下。”


    “陳副總在呢。”明霜說,“他很專業,可以讓他來介紹。”


    “我下午有點私事,實在抽不開身。”她笑著說,“下次請他們吃飯,當時賠罪。”


    ……


    “小姐,回別墅嗎?”明霜拉開車門,做到後座,司機問。


    “不用,去這裏。”明霜拿著一張小紙條,遞給司機。


    司機看了眼地址,有些驚訝,不過,對他們而言,也學會了不去質疑雇主的決定。


    明霜坐在後座,靠著椅背,車裏溫度和濕度都適宜,她戴著眼罩休息了片刻,又摘了,從自己包裏翻出了一本筆記。


    筆記本封麵微微泛黃,字跡清秀。


    初二一班,江槐。


    育才子弟小學,臨榕街,希望初中,雲貝小區,檀城附中,京州大學。


    她修長的手裏拿著鉛筆把玩,一點點,在心裏把他的成長軌跡勾勒了一遍。於嫣應該帶著他搬過很多次家。而應該隻有江槐高中住的那處房產,是於嫣自己買下的,其餘都是租房。


    “這房子空了七八年了嘞。”房東是個老太太,雖然上了年齡,但是精神頭很好,她不住地打量明霜,眼神裏有種小市民獨有的市儈,“你是要租我的房子?不然不能看。”


    眼前女人很是明豔,氣質和打扮都不一般,身上有淡淡的香味,是潘芳芳很少能在這一帶見到的女人。


    明霜不耐煩和她掰扯,直接從錢包裏掏出一摞百元大鈔,“這些夠不夠?”


    潘芳芳數了又數,眉開眼笑,帶著她去看房子。


    “我現在還記得那娘兩。”潘芳芳絮絮叨叨。


    女人長得極為漂亮,小孩也很好看,隻是從小就安靜寡言,周圍也沒有小孩和他一起玩。


    “經常見到他被關在外頭。”潘芳芳說,“小孩子,也是造孽,大冬天的,那麽冰天雪地,他性格又倔,別人要帶他回家,他也不動。”


    明霜慢慢走著。


    “有男人來找過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男朋友。”潘芳芳拿鑰匙開門,“那小孩就蹲在門口,叫他叫爸爸也不叫。”


    室內很狹小簡陋,很久沒住人了,裏麵有股嗆人的灰塵味道。


    “有點髒。”潘芳芳說,“太久沒住人咯,你要租,我可以先找人打掃打掃。”


    明霜沒做聲,視線環顧了一周,這幢低矮的房子裏,似乎已經完全沒有江槐留下的痕跡了。


    “爸爸?”明霜緩緩問。


    “對。”過去了這麽多年,潘芳芳如今老了,當年卻正是個賊熱衷八卦的中年婦女,因為那女人太漂亮太特別了,她一直記憶猶新。


    “小孩爸爸不知道是誰。”潘芳芳說,“他媽好像換了好幾個男朋友。”


    “當時,好多人說他媽媽哦……”接下來的話當然有些不好聽,潘芳芳拿捏不準明霜和當年娘兩的關係,也含糊過去了。


    附近人家,都不讓自己孩子和那個小孩一起玩,說他是肮髒的小雜種。


    明霜心裏有數,她想起了江千樟的話,想起了高中時江槐不停洗手的潔癖。


    ……


    離開了這間房子,明霜第二站去了希望初中。


    她在學校收發室,和管理員攀談了一番,錢在哪裏都好使,得以進去了資料室。


    江槐的入學年份她還記得,明霜如願以償,翻出了一張陳舊的校報,日期正巧是……xxx2年,9月22日。


    正麵刊登著江槐的照片,穿著白色校服,應該是十四歲的江槐,少年更稚嫩一些,但已經有了如今漂亮的眉眼輪廓,安靜漠然地看著鏡頭。


    捷報,我校初二一班的學生江槐,在檀城市初中生數學競賽裏榮獲第一。


    報紙很老久了,紙張泛黃,明霜把報紙翻了過來,漂亮的眉頃刻皺了起來,背麵不知道被誰畫了一個碩大的骷髏,黑色毛筆寫下的字跡,密密麻麻。


    ‘去死。’明霜皺眉,認出來了,通篇都是這兩個字,字跡很草,不知道到底是針對的誰,也不知道是誰寫的。


    江槐上初中時開始住校,每學期都拿獎學金,大部分都都給了那姓易的一家人,他總是獨來獨往,校服被自己洗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極為安靜寡言。


    明霜離開了希望初中。江槐初三便轉學了,去了檀城附中,隨後直升了高中部,再然後,和她相遇了,那時候的他已經和現在完全不同了。


    明霜獨自走過街道,在江槐從小生長的這條街道上,一點點拚湊出他的過往。


    她撐著傘,雨水被風吹歪,落在了明霜麵頰上,冷冰冰的,她手很容易涼,平日一起出行,江槐會記得叫她戴手套,或者用自己手幫她捂住。


    一個下午,下著雨的冬日下午,她獨自在外做這種事情。


    明霜想,她可能也是瘋了。


    於嫣為什麽會和江承庭分手。明霜想起她找到的那個日記本,於嫣是個很驕傲決絕的女人。或許就是個很簡單的故事,江承庭有了二心。於是,於嫣拋棄了他,然後在他和江槐身上一並報複了回來。


    明霜的心又冷又硬,她從來沒自憐的情緒,對別人也極少有憐憫。尤其因為明立誠和喻殷的事情,她憎惡出軌的男人,她能理解於嫣的想法。


    可是,承擔這些後果的人,偏偏是江槐。


    人或許都是自私,偏心的。換成別人,她或許多的一眼都不會看。


    明霜抿著唇,看向外頭的雨幕。想起了初中時,江槐寫在筆記本上的那幾行字。


    如果讓他選擇,或許,他不會願意曾經棲身在這個世界上。


    這個世界,自始至終,沒有給他多少溫柔。而她,最開始對他的好,不過是始於一場無聊的逗弄,或者說,一次對漂亮異性的隨手撩撥,他卻那麽認真地愛上了她。


    即使被拋棄,又經曆分離,也未曾改變。


    她大部分時間對他很壞,小部分時間也談不上多好。


    江槐卻一直貪戀她從指縫裏施舍出的一點溫柔。


    這些陰暗的過往,江槐選擇不要了,從自己身上分割了出去,成為了他想成為的人,可以陪在她身邊的人。


    可是,少了那些部分,還是她認識的江槐嗎?

    明霜上了回程的車,路上接了陳鶴軒電話。


    電話那頭,青年聲音很是明朗醇厚,“下午談成了一筆大單子,你猜猜,是多少?”


    “多少?”


    陳鶴軒說了一個數字,抑製不住的喜悅。


    “晚上慶功宴,你來不來?”他問。


    明霜手指卷著發梢,看著窗外的雨,說,“你們吃吧,算我請的。”


    陳鶴軒沉默了,“晚上有安排了。”


    “回家。”明霜說,補充了兩字,“陪人。”


    外頭雨越下越大,明霜心不在焉想著,雷雨天時的江槐,似乎比平時還要磨人一點,也不知道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他喜歡從背後抱住她,反複叫她名字,暗示要她說愛他,當然,明霜極少滿足他這個要求。


    估計現在,他還在家裏等她回來。


    ……


    單子放在桌麵上,男人聲線清越,一點點對江如樅厘清公司事務和江家企業狀況。


    “你自己怎麽辦?”江如樅看著他,“明霜知道嗎?”


    他聲音頓住。


    江如樅知道,江槐一直覺得,隻有最好的才配得上明霜。


    “你等了她這麽久。”江如樅說,“現在她終於有些被你打動了,你現在要放手?明霜的性格你還不懂嗎?假設你放手,她對你根本不會有一秒鍾的留戀,第二天,可能當天,立馬就和別的男人手挽手了。”


    江槐握筆的修長手指慢慢收緊。


    “你在想什麽?”江如樅問。


    “我在想。”


    “我沒能把自己最好的六年給她。”江槐看向窗外,側臉清俊峭薄,淡淡說。


    他的18,24歲,都在守候,等待著她回頭。


    十七歲的他,不夠成熟,一無所有。而如今,未來的他,很可能變成一個廢人。


    江槐是不會允許,這樣的自己出現在明霜麵前的。


    在一切失控前,他就會讓這些結束。


    從以前開始便是如此,他把自己所有陰暗麵都牢牢收起,隻願給她看,他最好看,最光亮的地方。


    “你和明霜說明白。”江如樅緩緩說,“然後去接受手術,萬一一切順利,不就等於什麽事都沒有。”


    至於明霜會是什麽反應,江如樅覺得難以想象。


    明霜自始至終是個令人琢磨不透的女人。


    ……


    江槐手機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來自霜霜。


    【人呢?】


    【回家吃飯。】


    【車上給你放了傘,記得打。】


    ……


    明霜是個行動力極強的人,想到什麽,幾乎就要立刻去做,想做什麽誰都攔不住,她直接穿好外套,叫司機送她去林泉。


    林泉大樓在檀城金融街最好的地段,晚上七八點,依舊燈火通明。


    前台是個小姐姐,細眉細眼,看到明霜,女人一身咖色大衣,雪白漂亮得奪目的臉,腰纖纖一束,光潤的蜜色卷發隨意披散在肩上,給她的美增加了幾分生動嬌俏的韻味。


    簡直讓人挪不開眼,像明星藝人。


    李纖柔問,“女士,您好,請問你找?”


    “你好。”明霜徑直說,“江槐在嗎?”


    李纖柔愣了愣,“您要見江總?請問有預約麽?”


    明霜琥珀色的貓兒眼微微眯了眯,對她禮貌地說,“謝謝。”


    下一句話,似笑非笑,倒像是在對自己說,“見他需要預約?”


    黃集從電梯裏出來,見李纖柔和明霜說話,立馬迎了上去,他知道這個女人有多難對付,他擦了一把額上汗水,立馬說,“明小姐,對不起,是我辦事疏忽了,不知道您來了。”


    電梯口打開了,江槐自己已經出來了。


    明霜第一次在公司見到江槐,穿著整潔的淺藍色襯衫,領帶,黑色西褲,此情此景,他身上那股子清冷淩厲的氣質被放大了許多,李纖柔和幾個在大廳,還端著咖啡杯的員工,忙不迭和他打招呼,“江總。”


    他握住她的手,被明霜甩開了,江槐抿著唇,“我辦公室在十樓。”


    ……


    明霜是第一次來江槐的辦公室,裏麵布置得極為簡單,桌上放著電腦和一些必要的辦公設備。


    一件沙發,上麵幹幹淨淨,一個衣櫃,裏麵都是各式襯衫和深色正裝。


    “下午和唐晨聊了聊生意。”明霜坐在了江槐椅子上,舒舒服服靠著背,男人站在她麵前,她仰視著他,“唐總,似乎和江總關係很不錯。”


    明霜平日裏大抵直呼其名,叫他江槐。想折騰他時,才會這麽叫他。少年時代她還會叫他哥哥,重逢後便沒有了,別的稱呼也沒有。


    他思緒飄遠了一些。男人臉色有些蒼白,窗外開始打雷了,劃破雨幕與夜幕。


    明霜看著他,徑直說,“為什麽不回家?”


    江槐抿著唇,緊緊握住她的手,近乎喃喃,“……霜霜。”


    別對他這麽好。


    對一個已經殘破的他。


    明霜解開他右手的袖扣,江槐手指有些僵硬,還是由著她了。


    他清晰的腕骨上,白皙如玉的皮膚,其上交錯的傷痕依舊清晰可見。即使過了這麽多年。


    “是不是初中就開始了?”明霜手指輕輕摩挲而過他的手腕,想起了很多。


    她看向江槐漂亮的黑眸,他的眼生得很好,很古典,清淩淩的,眼尾收得狹長,微微上挑,明霜愛去親他眼尾,看他濃長的睫羽輕顫,隨後,便揚起那雙纖薄的唇來吻她。


    他沒挪開視線,半晌才答,聲音有些沙啞,“是。”


    初中江槐開始住宿,所有人都睡著後,他經常獨自一人走出宿舍,手腕上第一道傷痕就是在時候留下的。他發現,傷害自己,可以讓痛覺暫時壓製痛苦。


    明霜看著他,“江槐,我記得,以前我就和你說過,叫你不要再這樣了,不然我們就散了,你似乎沒有聽進去。”


    “現在,過去了這麽久,你還在騙我。”她輕聲說。


    他不願意,讓她看到真正的他。


    明霜手指撫上江槐的麵頰,“你再這樣,我會不要你了。江槐,你不聽話,我去找一個更聽話的。”


    窗外雷聲越來越大,銀白色的閃電劃破天幕,雨水劈裏啪啦打在窗戶玻璃上。


    她被江槐按住了。明霜知道,他聽不得這種話,一點也聽不得。


    他對她病態的獨占欲,隨著她對他的一點點的好,已經如同見風的燎原野火,發展得越來越強烈而畸形。


    明霜麵頰緋紅,唇紅得厲害,整個人都懶洋洋的,坐在江槐身上,柔軟的手指隨意撫弄著他幹淨的黑發,江槐把她緊緊按在自己懷中,他身上那股子香縈繞在她鼻尖。


    他心裏卻越來越空,整個人似乎都是空的,她明明在他懷裏,緊緊貼著,他卻覺得完全不夠。


    他埋首在她頸窩,唇貼著她的皮膚,灼熱又冰冷,近乎喃喃,“霜霜。”


    “不夠。”


    還不夠。


    她已經知道多少了?離她徹底戳穿謊言,應該也快了。


    他被拋棄的日子,應該也已經越來越近了吧。


    ……


    到家後,明霜把江槐衣服剝了,把他塞進了浴室,叫他去洗幹淨。每次他給她撐傘,都會淋濕。


    他最近越來越不正常了,心理上的問題越來越嚴重。她對他的好,似乎反而加劇了這點。太久的無望的守望,強烈的患得患失與不安全感,病態的愛。


    明霜進了書房,鎖了門,撥通了李青紋電話。


    電話那邊,李青紋知道是她的來電,很是拘謹。


    “江槐的體檢結果怎樣?”明霜開門見山。


    李青紋支支吾吾。


    “我知道。”明霜眯著眼,聲音很平靜, “他不讓你說,你不能說。那我問你幾個問題,你答話就好。”


    “有沒有生命危險?”


    “……沒有。”


    “是不是腦子檢出問題了?”


    “……沒有。”


    “胃?”


    李青紋一一否決。


    明霜緩緩道,“眼睛?”她想起江槐那副忽然出現的眼鏡。


    李青紋不做聲了。


    “這個電話,當沒打過。”明霜說,“你放心。”


    她出了書房,江槐正從浴室出來,上半身未著一縷,水珠從黑發發梢滾下,滑落在他白皙如玉的皮膚上,雷雨還沒停,越演越烈。


    明霜呼出了一口氣,見江槐停在她麵前,垂著長睫,安靜地看著她,陡然,纖長的指骨鬆開了浴巾。


    “江槐。”她說,迎向他漂亮的眼,“準備在離開前,把你自己給我嗎?”


    “你準備要去死嗎?”她說,“然後成為我的白月光,叫我一直記著你?”


    “我不會的。”她輕聲道。


    “江槐,我薄情寡義,涼薄善變,惡毒又狠心,隻愛我自己。”她說,“我是不會記得你一秒的。”


    “我隻愛在我身邊的人。”


    作者有話說:


    qwq

    那段時間的小槐,暫時的失明,放大了他的不安全感,人也變得更加病態地愛著十五。他和十五親密是在看不清的情況下的,就像飲鴆止渴。(蒙眼play)


    這章解決了下感情問題,之後部分,應該其實都算是甜甜的啦()


    給大家二十紅包~~麽麽,昨天打了疫苗,今天不太舒服,寫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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