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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我是一名劍客

  (195)我是一名劍客


  李寶瓶突然欲言又止,似乎想起了一件事,可又有些難以啟齒,有點做賊心虛,


  最後決定還是坦誠相見,實在是不願意欺騙她的小師叔,小姑娘哭喪著臉道歉道:


  「朱鹿姐姐和她爹朱河叔叔,本來是要跟我們一起去往大隋南方邊境的,

  可是我怕小師叔你不喜歡他們,就騙他們去小鎮東門那邊等我們。


  如果朱河叔叔也在的話,他就能教小師叔練拳了,因為朱鹿姐姐從小就跟著她爹一起習武,

  老祖宗私下對我說過,雖然朱河練武天賦有限,但是教人習武是一把好手,稱得上『明師』這個說法,

  哪怕丟在大驪京城那些個『府字頭』的豪門大宅里,也可以成為座上賓。


  現在朱河叔叔不見了,朱鹿姐姐也不見了……」


  趙陽趕緊安慰道:「沒事沒事,我練拳雖然沒有什麼師父,只有一部拳譜。


  如今連拳譜上的字也沒有認全,更不敢瞎練了。


  只練習一個走樁一個站樁,不過已經確定能夠滋養體魄,不會傷身。


  要怎麼練出名堂來,估計得等我自己讀得懂那部拳譜再說。


  這個不急,我本來練拳,就不是為了什麼境界,只是用來活命的,沒想那麼多。」


  可是李寶瓶顯然已經在自己的想法上鑽了牛角尖,而且思緒一去千萬里,於是小姑娘越說越愧疚,嘴角往下,有哭的跡象了,


  「武人習武,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但是師父很重要的,領進門的這個門,門檻就有高有低,


  而且師父領進了第一扇大門后,是因為本事有限,不得不撒手不管了,還是能夠一口氣帶到了後院門,情形是完全不一樣的。


  所以師父一定要是明師,不能光找名氣大的名師。」


  小姑娘抽著鼻子,淚水馬上就要流出眼眶,「小師叔,你是百年一遇千年難逢的習武天才,如果因為我耽誤了你成為高手,我該怎麼辦啊?」


  趙陽已經顧不上她怎麼得出自己是天才的荒謬結論了,當務之急是別讓她哭出來,小姑娘傷心起來,


  給人的感覺那是真傷透了心,全然不是一般孩子撒嬌打鬧的那種,趙陽靈機一動,

  突然抬起手,手掌放在小姑娘身前,輕輕握拳后,大聲說了一個字,「收!」


  李寶瓶是腦子轉動極快的聰明孩子,一下子就愣住了,止住了淚水決堤的趨勢,「小師叔,你在做什麼啊?」


  趙陽晃了晃拳頭,哈哈笑道:「怎麼樣,小師叔厲害吧,讓你一下子就不哭了。」


  為了安慰小姑娘,趙陽也算豁出去了,第一次正式承認自己是她的小師叔。


  小姑娘立即破涕為笑。


  她覺得不是自己不傷心了,而是開心多過了傷心。


  趙陽如釋重負,雙手撐在老柳樹榦上,然後身子一斜就坐在了小姑娘身邊。


  兩人腳底下,放著一大一小兩隻背簍。


  李寶瓶輕聲道:「朱河叔叔經常告訴朱鹿姐姐,練拳不練真,三年鬼上身。練拳找著真,一拳打死神。


  習武之人,一旦生病,比起醫治尋常人要棘手很多。


  朱鹿姐姐曾經有兩次差點熬不過去,第一次過後,她整個人得有小半年沒緩過來,

  那段時間像是個病秧子,平時連水桶也提不起來,第二次更慘,我聽到動靜后,就搬了一根小板凳過去,偷偷捅破窗戶紙,


  結果看到朱鹿姐姐在床上痛得打滾,旁人按都按不住,最後她指甲蓋都翻開了,鮮血淋漓,很可憐的,

  最後是家裡請了楊家鋪子的掌柜送葯來,好像才不痛了,逐漸安穩下來。


  但是老祖宗當時站在院子門口,沒有走進院子,搖搖頭就轉身走了,似乎有些惋惜和失望。


  我事後問起,老祖宗只說小命是靠藥材保住了,第八境的希望卻丟了,以後就不用太過栽培朱鹿姐姐了,

  否則反而是害她,如果運氣好到洪福齊天的地步,就可以進入第七境,運氣不好,第六境都懸。」


  李寶瓶轉過頭,憂心忡忡道:「小師叔,你可千萬別這麼生病啊,我什麼都不懂,肯定會傻眼的!」


  趙陽笑道:「不會的,而且就算有,我當然是說萬一啊,那你也別怕,我很能吃得住痛的,這可不是跟你吹牛。」


  李寶瓶將信將疑,伸出手在他胳膊上輕輕擰了一下,「小師叔,痛不痛?」


  趙陽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然後望向兩人來時的小路,「知道小師叔覺得最難受的一次,是什麼時候嗎?」


  小姑娘撥浪鼓似的使勁搖頭。


  趙陽雙手撐在樹榦上,小腿交錯,跟小姑娘一樣優哉游哉輕輕搖晃著,少年眯眼,輕聲笑道:


  「是我第二次一個人進山去採藥,那時候我才四歲多,不到五歲,出門的時候,想著要采最多最多的藥材回家,


  所以故意挑了一個最大的大籮筐,然後沒等到走出小鎮,就累死了,


  走出小鎮能夠看到山的時候,當時還是一個大太陽的日子,肩膀上被籮筐繩子扯得火辣辣疼,後背更是。


  其實那會兒疼還好說,不是特別怕,讓我覺得絕望的事情是,那座山看著好遠好遠,就像這輩子都走不到那裡。


  加上當時離著第一次進山出山沒多久,所以腳底的水泡很快就造反了,然後小師叔我啊,就咬著牙一邊走一邊哭,


  還一邊不斷偷偷問自己,這還沒有走到山腳,要不然就回家吧,反正年紀小,籮筐這麼大,山路那麼遠,回家不丟人,爺爺肯定不怨你的。」


  李寶瓶聽得入神,小聲問道:「小師叔,那你最後放棄了沒有?」


  草鞋少年笑著搖頭道:「沒呢,當時我就突然想到,不管怎麼樣,走到山腳就好,到那裡再回頭。


  然後我就真的走到了山腳,坐在地上哭的時候,又想了,要不然上了山,採到一棵草藥再回家?


  然後就又開始爬山,爬著爬著,看到那些草藥后,整個人好像一下子就有了力氣,很奇怪的事情。」


  李寶瓶哇了一聲,讚歎道:「小師叔,你一定摘了滿滿一籮筐草藥才下山回家,對不對?!」


  小姑娘說到這裡,滿臉的與有榮焉。


  趙陽搖頭道:「沒呢,一直到太陽要下山了,草藥還沒蓋住籮筐底,就下山了。


  一來是草藥沒那麼好找,很難的,個子那麼小,背著個大籮筐走山路,其實比採藥更難,二來是真的很累了,


  再就是想著再不走,天黑后就要一個人留在山上,我那會兒當然很怕。只不過我最怕的……」


  李寶瓶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下文,好奇問道:「小師叔最怕什麼?」


  「沒什麼可怕的。」


  草鞋少年搖了搖頭,柔聲道:「後來就不怕了。」


  小姑娘善解人意地沒有追問下去。


  趙陽回過神,轉頭對她笑道:「跟你說這些,可不是為了告訴你小師叔多厲害,其實小鎮的苦孩子都是這麼過來的,一點也不稀奇。


  我說這些,是覺得你今天跟我說那些習武之事的門道,說得很好,很像小師叔小時候偷偷跑去學塾后,看到孔先生授課時的樣子。


  你不是說沒有女先生女夫子嗎,我覺得以後到了山崖書院,等你讀夠多的書後,說不定就能成為第一個在書院教書的先生夫子呢。」


  紅棉襖小姑娘聽到小師叔這麼說之後,驟然煥發出昂揚的鬥志,雙拳揚起,「李寶瓶,你可以的!一定可以!」


  趙陽默默看在眼裡,覺得如果孔先生還在世的話,一定也會很開心。


  只是接下來小姑娘說了句讓少年頭大的言語,「因為李寶瓶有一個天底下最了不得的小師叔啊!」


  少年只好假裝什麼都沒有聽到。


  草長鶯飛的美好時節,少年和小姑娘並肩而坐,各自懷揣著美好的願望。


  溪水對岸一處隱蔽地方,一個男人和一位少女盤腿而坐,吃著乾糧。


  眼神充滿銳氣的少女沒好氣道:「爹,小姐跟著這麼個憨憨傻傻的傢伙,真能順順利利走到我們大驪邊境?

  聽說那邊可是經常打仗呢,還有許多落草為寇的兵匪,很不安生。」


  男人調侃道:「難道忘了是誰把你教訓了一頓?習武之後生平第一戰,輸了不說,還輸得這麼憋屈。」


  少女氣呼呼道:「那是因為爹你不允許我擅自運轉氣機,怕我承受不住那股壓力,現在我一隻手就能撂翻那個金城巷的傢伙。」


  男人笑問道:「你這位武道二境高手,真的確定?」


  少女大聲提醒道:「爹,是二境巔峰!」


  男人提起水壺喝了一口,搖頭道:「你打不過他的,除非是點到即止的切磋武藝,你才有勝算。」


  少女顯然不信,那少年撐死了才剛剛步入武道大門,之前在李家大宅屋頂上兩人對峙,他只不過占著地利才僥倖得手。


  男人打趣道:「你就是個沒良心的,人家在宅子里跟你對上,打得你跌向地面的時候,還不忘拉了你一把,要換上是爹,與人對敵,不給你腦袋上加一瓦片,就算很厚道了。」


  「所以說他傻啊。」


  少女冷笑道:「「習武之人,婦人之仁,這種人,活不長久!」


  男人一臉訝異道:「你一個丫頭片子,武藝不精,武道不高,大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誰教你的?反正我可沒跟你說過這些話。」


  少女揚起下巴,「咱們二公子說的!二公子雖然是滿腹韜略的讀書人,可他從不滿嘴仁義道德,只說慈不掌兵,必須殺伐果斷。」


  男人皺了皺眉頭,正要跟這個缺心眼的閨女好好說些正經道理,突然站起身,沉聲道:「過河!」


  少女跟著起身,「爹,怎麼回事,不是說悄悄跟著小姐就好嗎?」


  男人語氣並不輕鬆,「有人來了。等下小心!」


  父女二人,一掠過河,飛奔而去。


  趙陽和李寶瓶剛剛離開老柳樹,重新動身趕路,就發現遇到了一個人出現在視野盡頭。


  趙陽先是放下背簍,然後讓李寶瓶站在自己身後。


  若說在小鎮東邊,遇到什麼人,哪怕是神仙妖魔鬼怪,趙陽都不奇怪。


  但是在這條即將連道路也會消失的南下線路上,不管遇到誰,趙陽都不敢掉以輕心。


  遠處。


  一個身材不高大也算不上壯實的漢子,向趙陽和李寶瓶迎面而來,


  只見他牽著一頭白色驢子,頭戴斗笠,斜挎著一條布囊,腿上裹了行纏,手持一根竹杖,腰間則懸挂著一把綠色……竹鞘長刀?


  男人在五六步外停下腳步,沒有繼續走近,他摘下斗笠,露出一張並不出奇的臉龐,微笑道:「你是趙陽吧?你好,我叫阿良,善良的良。」


  最後男人補充了一句,「我是一名劍客。」


  見到這副模樣的人說著那些與他本人毫不相干的話語,少年與小姑涼愣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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