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兄弟相逢黃泉會

  李音感覺自己穿越到了北邊的大漠，這裡黃沙漫天，這天蔽日，昏黃色的陽光艱難地穿過沙障打到自己的頭上。


  這片大漠是如此的巨大，一眼望去，竟望也望不到邊際，好像連天都是黃沙組成的。


  「所以，這就是黃泉道吧……」李音心裡如此嘀咕著。


  看他愣愣地出神，石黎勛搖了搖手裡的燈籠，晃了晃李音的眼睛問道，「音，不要想太多東西，跟我走吧——」


  說完石黎勛就兀自將鐵面罩帶了回去，轉身揚起燈籠，往大漠的一面獨自走去。


  「石……大人。」見石黎勛不理自己，李音縱然有萬種疑問也只能暫時憋著，並且快步追了上去。


  嘶啦——小腿間傳來了一陣蛻皮一樣的奇妙感覺，他回頭看去，就看到自己在邁開的功夫，靈魂就和自己躺在地上的屍首完全分離了。


  一陣夾雜著黑灰色黃沙的大風吹過，那半具破敗不堪的身體在風沙的吹拂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同樣地化成一地的沙子，叫風吹進了空中，最後飄散難尋。


  「難道……這兒的沙子都是人的屍體變的？」借著走在前頭的石黎勛手裡紙燈籠散發出來的白色光芒，李音看到，行進的道路上有許許多多沙包，而且這些沙包上無一例外的都包裹著人類的衣物，光憑這點也就證實了李音的想法。


  「石大人……所以您也死了么？」話剛出口，李音就覺得有些變扭，畢竟說得就好像「死」是「去吃飯」一樣輕鬆平常的事兒。


  「……」石黎勛並沒有做聲，只是高高舉著手裡的燈籠，繼續往前行進。


  氣氛的沉默，讓李音很不是滋味，於是他搶到石黎勛面前繼續問道，「大人，呼延蘭和那巨型鴉人在哪兒？他們難道也——」


  李音低頭看去，忽然發現，石黎勛除了頭顱正常以外，在那厚重粗糙的鎧甲之下，並沒有半點人類的血肉，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翻湧著兇猛幽綠大火的骨架，不斷有火舌從石黎勛的身體中冒出來，呼扇呼扇地映照著他的臉。


  「李音——一會兒跟著大部隊走吧，去鴉人哪裡，這樣你才能得到安息——」石黎勛看得出李音臉上流露出來的害怕與震驚，他背過身對他如是囑咐起來。


  李音愣了愣神，搖搖頭回答道，「什麼大部隊？不行我不能走，你怎麼變成這樣的？總得告訴我吧？」


  烏鴉的啼鳴在天空中響徹，一隻巨大的身影從天邊降下，落在了石黎勛與李音的身後。


  這時候的烏鴉人有整整一座城門樓那樣高，沉默不語，將自己深深地藏在寬大的袍子裡頭，渾身上下更是和墨一樣漆黑。


  隨著烏鴉的啼鳴聲一路闖蕩開來，一團團和李音一樣的靈魂，紛紛從地底爬了出來，一齊往那烏鴉人走來。


  李音能看到，這些靈魂渾身上下都嵌滿了黃色的的種子，乾枯細微的藤蔓將那些魂魄與自己已經化作黃沙的軀體緊緊鏈接在一起，不讓那些幽靈離開。


  「嗚嗚嗚——」幽靈們掙脫不開那些藤蔓，只能面露痛苦，朝著李音他們伸出手哀哀地鳴叫著。


  「你快去烏鴉那邊吧，這對你好。」石黎勛頭也不回地往那些幽靈面前走去，手裡的紙燈籠也隨之燃燒，漸漸地燒成了一個大大的火球。


  石黎勛將那紙燈籠往自己身前一舉，然後用力一甩，轟——大大小小的火球雨點一樣，往那些幽靈身上撒去，一瞬間就將這幾個幽魂從內到外都點燃。


  不過這種綠色的火焰竟然只燒根須與種子，對於幽靈本身是絲毫不犯的。


  不一會兒就有一兩個幽靈在石黎勛的幫助之下掙脫了束縛，並往李音身後的巨型烏鴉人涌去，就像那烏鴉是絕對安全搖籃似的。


  幽靈們張開雙手撲向了烏鴉人，呼——不甚刺眼的藍光隨即亮起，僅僅是眨眼的功夫，那些幽靈就不見了去處，好像融進了烏鴉人的身體一樣。


  隨著石黎勛解救出來的幽靈越多，李音這才看清楚，那個烏鴉人竟然就和一團迷霧一樣，本就是沒有實體的，那些幽靈撲向烏鴉人自然會撲空，然後掉進烏鴉人身體之中，無限而奇詭的空間裡頭。


  「石黎勛，那烏鴉人實在吞噬這些幽靈么？」看著越來越多不知所蹤的幽靈，李音並沒遵從石黎勛的建議和那些幽靈一起進入烏鴉人的身體，而是大步地往他那邊跑去。


  一團不同與先前的暗綠色火焰從石黎勛後背湧出，熾熱而滾燙的大火，一下就將石黎勛與李音隔離開。


  「那些魂魄正在被烏鴉吞噬是么？」李音在火焰那頭如是質問道，正在此時他又忽然看到呼延龍的魂魄從黃沙之中爬了出來，也像是著了魔一樣往那烏鴉人跑去，並成功地投入了鴉人的懷抱之中。


  「那到底是什麼？」


  「總之是你應該去的地方……」


  「那你在幹什麼？」


  「彌補我的過錯。」


  一問一答，石黎勛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上李音一眼，而是不停地幫助一個又一個幽靈解除那些植物的控制，好叫他們奔向烏鴉人。


  李音看了眼沉默的石黎勛與烏鴉人，實在想不出什麼理由，會讓石黎勛如此，明明大家現在都已經死了，還有什麼好隱瞞的呢？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李音看到越來越多的幽靈從這片黃沙之中鑽出來，孩子往烏鴉人懷裡撲去。


  直到最後，在這個黃沙堆積成的平原上，同一時候能有成千上萬的幽魂，前呼后應地往衝進了烏鴉人的身體。


  那些幽靈全都是鳳翔城劫難中的死難者，李音甚至還看到了石重睿的背影。他在上萬的幽魂里顯得是如此普通與一般，在也不見生前的半點高貴。


  「烏鴉是在把幽靈們送往陰曹地府……」因為石黎勛遲遲沒有給李音答案，於是李音自己腦子裡補出了這樣的答案，在他的意識之中，人死後還不是要去往陰間，去往輪迴道，去往新一次的人生……


  「那或許我也該走了……」李音看著石黎勛，忽然覺得上輩子的人生是如此的可笑，自己最大的仇人成了自己最牽挂的親人，曾經的自己無時不刻不想殺死他，卻到頭來以大家都是幽靈之軀來相見。


  「當初就該和你一起去天山，看你是怎麼死的……」李音如此自嘲道，最後朝著那邊的烏鴉邁出了自己最最堅定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