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血中新生
東方的太陽慢慢升起,露出薄弱的尖兒小心翼翼地將陽光照耀下來。
而在與之相對西邊,黑色的烏鴉潮水一樣從天際的分界線里湧出。
一白一黑分作兩頭,皆向周德威他們一行人這裡靠攏而來。
「轟隆隆——」飛塵在西邊高高揚起,遠遠地就能聽見馬蹄踏地時候發出的沉重響聲,周德威作為戰場老手他不會不知道,那聲音正意味著一支數千的重甲騎兵在向他們飛速靠攏。
只是隔得太遠了,周德威沒辦法看清那支隊伍的旌旗,進而不知道那支隊伍所屬何部,要是屬於他鳳翔城的戍防部隊也便罷了,可要是那部隊屬於石敬瑭的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周德威征戰無數,明白此時更應以安全為重,所以不論來者是敵是友,他都下令手下立即給馬喝水吃糧,隨時準備逃離。
又過了不多久,借著東方天幕上的光亮,他們看到一支規模龐大的銀甲騎兵出現在了天際線,密密麻麻如同螞蟻一般,而且越來越大。
雖然暫時還隔了很遠的距離,但他們知道要再讓他們追趕一陣,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逃生的可能,所以不用周德威下令,其他人已經紛紛丟開了手裡的水囊糧草,翻身上馬只等自家將軍發號施令了。
周德威一生嚴謹,準備好一切就一腳登上了馬鞍,直到現在為止一切還算正常,可惜他還是忘記了一個要素的存在——一匹堅毅的惡狼的存在。
石達的牙齒深深地啃進了周德威的后肩膀,儘管他現在已經四肢具斷,頭顱破碎可他還是從地上彈了起來,趁著周德威翻身上馬的功夫跳上了他的後背,並張開嘴將他死死咬住,不多久鮮紅的血液就從傷口噴涌而出,石達更是奮力地吮吸起來,好像要把對他所有的憤怒全部吃下肚子。
「啊啊啊」周德威吃痛不住哭喊,失去平衡地從馬上摔了下來,可石達還是像一隻跗骨之蛆一樣粘在他後背,不肯撒嘴,為此周德威立即掙扎著從地上爬起,張開粗大的手掌一把扣住了石達的頭顱,。
「給我死!」此時的周德威也拼盡全力地在石達頭上狠狠一抓合,咔嚓一聲將他的下顎扭了下來,使得石達再不能咬住自己,然後緊接著扯住他的頭髮,嘿的一聲把他和破布娃娃一樣,丟了出去。
咚——石達飛出筆直地裝上了那邊死在一起的駿馬屍體上,雖然胸口還有稍稍的起伏,但眼神已經暗淡,他的生命在此徹底將走到盡頭。
他就像一隻燃盡的蠟燭,鮮紅色的血液不停地滴下。滾燙的血落在下面嬰兒的屍體上,代替了子宮裡的羊水,將他浸染將他包裹。
「原來是個男孩兒——」石達氣若遊絲,獃獃地看著那個過早出生而夭亡了的骨肉,慘笑一聲絕息而亡。
周德威本來已無勇力支持,又被拚死的石達咬下一塊血肉,此時虛弱萬分,癱坐在地上,已經不能再起身上馬。
兩名親衛見狀,當即從馬上躍下要扶他起來。
「嗒嗒——嗒嗒——」正在此刻,其他騎士們忽然聽到一串馬蹄響動,猛地回頭看去,就見一支三四人的斥候小隊從一道脊坡後面竄出,從他們的盔甲樣式來看真是石敬瑭的虎賁營營中驍騎。
他們一眼見了周德威還在地上,領頭的斥候便立即挺出長槍,急催著胯下的馬兒朝他刺去。
此時的周德威已經是強弩之末,倘若被長槍擢著絕對沒有活下來的可能,眼看領頭的校尉拍馬急來,他手下護主心切,分從左右衝殺了上去,大刀長劍左劈右砍完全不顧自身安危與否。
全依賴著手下以命相博,最後那幾個斥候也沒能傷到周德威,其中一人反而被數人圍住,左右受創,滾落下馬鞍叫亂蹄踩成肉泥。
眼看情勢不利,周德威還被兩名親信駕著逃離開來,領頭的斥候便勒住馬頭收回長槍,護在身前打了個槍花呵退了圍上來的鳳翔城騎士們,隨即領著剩餘的手下往後逃逸而去。
周德威的手下心念主人安危便也紛紛勒住馬頭不再追擊,轉而一群人擁著負傷嚴重的周德威離去。
遠處的斥候越行越遠,而一個單騎則在茫茫大漠之上,與那幾個斥候交錯而過,一人一馬呼嘯而來。
見敵人隻身再來,剩下十餘騎兵也沒有太過放鬆,他們排成一列橫隊,將周德威擋在後面,拿起手裡兵刃,迎著敵人而上,打算憑著人多勢眾一次衝鋒將其撂倒。
「噠噠——噠噠——」晨曦初灑,陽光照應之下,那人渾身上下亮銀色的鎧甲奕奕發亮,羽領搖蕩神采飛揚,連他坐下的馬兒也披掛著麟紋的重甲,蹡踉踉,一路碰撞作響說不出的好看。
但見兩方人馬接近了,眼看雙方的兵器就要扎到對方的皮肉里,亮甲將軍忽然從馬鞍上往側一翻,附在了馬肚子上躲過了眾騎士的刀劍。
鳴馬相錯,將軍身下的大馬依仗著自己身披重甲根本不懼刀斧劈砍,連人帶馬將擋在前面的障礙硬生生給撞翻,一路嘶鳴著直向騎士後面的周德威衝撞而去。
「主人!」一眾隨從大驚失色,急忙調轉馬頭想要前去救架,可哪裡又來得及?
亮甲將軍一靠近了這邊想要逃跑的周德威,立即就從馬上跳下,一個側翻滾起立站穩身形之後,舉起手裡長槍向那標去,一槍戳死了一名親信。
然後他拔出腰間寶劍,向前連追數十步追上最後二人,手起劍落,噗的一聲斬落另一名親信頭顱,再一腳踢翻周德威踩住了他的胸口將他摁在馬屍之上,並將鋒利的劍刃抵住了他的咽喉。
一招擒王技,這名將軍就突破了數十名大唐精銳騎兵的衝鋒,再親手斬二人之後,生擒了大將周德威。
東邊的太陽已經露出了半張臉,白色的陽光灑落,照亮了頭盔之下將軍的臉龐,他瞥了一眼邊上死去已久的石達后沉默不語,只將利劍緩緩刺進了周德威的皮肉。
「石敬瑭你——」周德威一昂起身子剛要說話,利劍立即刺穿了他的氣管,血液泉涌一樣噴薄而出。
周德威渾身一軟就此死了,他沒想到他會死得如此突然,臨他閉眼咽氣之前他只看到自己的血液流淌出來,匯成河流流向了身下死亡已久的胎兒,他最後看到連著臍帶胎盤的胎兒在他父親與自己的血液血痂中動彈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