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從前生死有定
「喝!咳咳咳……咳」我瞬間清醒過來,猛地吸了口涼氣,卻被冰冷的口氣嗆得咳嗽連連,在緩過勁后,我奮力支起身子依靠在電線杆上,這才打量起四周來。
天空依舊被濃厚的霧雲所填滿著,四下依舊是黑影攢聚在前雖然並沒有再對我做什麼,但其中依舊回蕩著惡鬼的咆哮。我低頭看了看手裡的鈴鐺,上面的血液依舊粘稠,粘在古銅的鈴身上映出隱隱的黑來。這是我才記起頭上的傷口並發現左眼已經被血漿糊住睜不開眼來。此時我心中泛起絲絲恨意來,對這些惡鬼,對鈴引路上的「客人」,對我封家七十年來做的一切,對我爺爺的死……那些忘恩負義的,那些髒東西們,那些無意義的超度,還有可笑而滑稽的祝詞,還有我家對它們可笑的堅持,誰會明白為什麼這一切還不如我的一塊血肉呢?
「簡興!」那聲呼喚彷彿刺穿了我的耳膜,直達我的五臟六腑,把我從妄念與自我迫害中來回了現實,那是我母親的聲音。
「敕令!」
另一高昂的叱吒聲也接著從濃霧裡傳來,一道火光破天而出,我抬頭看去發現那是一道燃著的符令。
「酆都北陰大帝,敕令****法曹。計算亡魂承負,並招陰神土府,考其魂魄收其遺骸。今有陰陽路上游鬼殘魂,停滯不前,唯恐罰難。現令:七十二司,拘其精魂,問生時所為,辭語不同,復見掠治,苦痛魂神,發十惡不赦入酆都大地獄,各地城隍接命,令到即行!」一字一句聲聲入耳。隨著父親祝告完畢,鈴引路上一下「吵鬧起來」,無數的黑影在燈火下瘋狂飛舞著,瘋狂的樣子更勝與之前對血牲的時候。
「啪嗒,啪嗒,啪嗒……」整齊的腳步聲從路的北面傳來,隨之而來的便是各色的戛然而止的慘叫與哀嚎,點點幽藍在橙黃色的霧氣里慢慢顯現。
我屏住呼吸一雙眼睛緊盯著那面,全身的汗毛都已豎起,連心臟都幾乎是隨著腳步聲而跳動。直到幽藍空靈宛如水晶般的靴子踩碎了濃霧,古裝打扮的士兵們終於現身,他們的身子通透的好似玻璃,各樣的黑色軀幹頭顱嵌在他們的身上,正做著最後無力的掙扎或者哀嚎。
「簡興!」父親的聲音從我耳邊傳來,我連忙轉過頭去,只感到臉邊傳來一陣火燒般的疼痛,之後再無知覺。
——
「叮叮————」床頭的風鈴輕柔地搖動著。
預示著喪葬的嗩吶在村頭某處吹響,混著賴狗的嗚咽,在我耳邊圍繞,母親早晨總是要上香的,檀香味有些刺鼻,讓我逐漸清醒過來。
「今天早上真冷」我有些恍惚兀自呢喃道。
我躺在床上聽著樓外世間百態,心裡一片空白也萬分放鬆,我或許還是有些恍惚,但,當然我沒有忘記昨天發生的一切雖然回憶起來猶如夢境模糊不清,不過這些幻燈片般的圖像還是牢牢地在我腦海裡面,同時一種不可遏制地憤怒也慢慢湧上心頭。我一定要找出原因!我可差點失去性命呀!但是更讓我惱火的還是我祖輩們代代感召下,這些「客人」非但不領情還要堵在鈴引路上,以至於這路上表面上和平安定,實則是個嚎哭鬼域。
「難道非要用人牲?若「客人」真的這麼貪得無厭么?可是昨天那一幕幕……說不定連那橋上的「客人」也想吃我一塊血肉吧……」我這麼想著,心裡滿是酸楚。
「叮——」風鈴搖擺起來同時房門也被打開了。
「醒了?我打過電話給史老師了,你在家休息休息吧。」父親沒有走進來而是從門縫探出半個身子來同我講。
「嗯,好的」我有氣無力地回了一句「爸,昨天我……」我想確認一件事情!「我聽到——我能請到什麼時候的假。」我還是沒勇氣,我可不願相信我最後看到的是我父親所為。
「簡興!」父親的語氣陡然嚴肅起來「昨天的事,不要問,心裡的事,不要說!睡吧,到八點我喊你」說完父親關上便了房門。
「果然啊!」我苦笑起來,想來也是,昨天這種情況能救我的方法能有幾個?那聲聲整齊響亮的踏步聲果然就是陰兵過路啊!「呼——」我長舒一氣要是在接下來想什麼因果循環的我絕對會瘋的!
「叮————」風鈴好像搖擺地更厲害了。我急忙取下床頭震顫不停的鈴鐺來。
在剛碰到的一瞬鈴鐺散竟發出無盡的寒意,那種冷更像針尖刺入我的手掌疼得我倒吸涼氣,我差點把鈴鐺甩出去,好在那種疼痛很短暫,我才沒有把鈴鐺摔個粉碎。
我從床上爬起來拿著鈴鐺仔細端詳,古樸的鈴身還如往常只是鈴鐺頂上殘留著一絲已經發黑的血跡。「等等!」我現在才意識到什麼,伸出手來急忙確認,但紗布的觸感是如此真實……
「哎,完了完了我怎麼能……」這下好了,不光是我爹媽壞了規矩,我也沒有逃過,我現在竟然成了我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糾纏不清!糾纏不清!糾纏不清!」我真的是連撞頭的心都有了!
「叮——————」鈴鐺猛得震顫起來,吵得我耳朵發鳴。
「你就不要煩我了好么?」我雙手捂住鈴鐺,哀求起來。可這鈴鐺不買賬了,它劇烈地搖晃著幾乎要從我手裡掙脫,還好這個點正好是父母要出去買菜的時間,不然要被發現的話我真的要被打斷腿了!
「叮—————————」鈴鐺在我手裡叫囂著。
「再吵我就把你砸了!」我實在惱火極了,拚命搖晃起鈴鐺來大聲威脅著它(我也不明白我罵一個鈴鐺幹嘛?)
出乎意外的是,這鈴鐺竟然真的不再「抽風了」在我手裡一動不動。
……
「那個……」我有點蒙圈了。
「叮——叮叮,叮……」這鈴鐺不如方才潑辣,而是輕輕顫動發出低柔而有規律的聲響而且這聲音就像,就像抽泣……
「喂喂,你真的假的?你不會是在哭吧?」我看著手裡的顫抖的鈴鐺我竟然為剛才過火的言語感到羞愧。
「好了好了,你幹嘛呢不要弄得好像在哭一樣吧。」我盡量輕聲細語地說著,幾點水滴又從鈴鐺里滑落出來,粘在我的手上。「這效果正是不一般呢……」我暗暗想著。
「叮-叮叮……」任憑我叨叨了大半天,這鈴鐺可沒有半點停止的意思,我都為此要抓破了頭皮。
「再吵我爸媽就上來了,我爸不把你炸了才怪啊,你到底要什麼啊?」我活像一個在哄孩子的家長。
「大清早的難道你餓了?」我都語無倫次了。
突然鈴鐺安靜了下來,刺骨寒意從鈴身里滲透出來。當我剛剛意識到不對時,這寒意突然凜冽起來,寒氣化作鋒利的冰絲割傷了我的手指。
「啊」我疼得扔開鈴鐺,十指指根都被割傷,血液還在從里傷口流出來。
「我說你……」我剛想發作,就看見鈴鐺上,我的血液慢慢隱入銅製的鈴身,就像被吸收了一樣。這之後這鈴鐺也不再吵鬧還如昨天的死物。
「我……算了,這下子真的是糾纏不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