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童謠
憫寧走出王府大門,登上馬車,神色沒什麼變動,他指尖的一處傷口已經被包紮好。
「殿下您怎麼樣?」阿晨趕過來關心,面露不解:「趙愚是您得到神女傾心的絆腳石,您又何必耗費心力為他設置血盾?」
憫寧搖了搖頭:「你不懂,若九妹不知情,趙愚死就死了我豈會管他。」
當日他下狐毒就是要取盜鼎者的性命以取得君賜的信任,不過現在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君山神女,救世預言的命定者,他倒有些感激趙愚沒有讓他毒死九妹。
「難道現在不同么?」阿晨不明白,與憫寧策馬同行。
「當然不同,她太聰明了,識破趙愚的隱瞞,趙愚便不能死了。」憫寧有些遺憾:「否則他會成為九妹心中永遠的記憶,本宮再怎麼努力,也得不到她的真心。」
本宮。
阿晨神色一凜,殿下用了這個自稱,表示他現在是皇家的七皇孫。
因為在巫王宮中,沒有到達巫之境界的,即使是皇孫神女,也不能用本宮自稱。因為他們的居所都只能稱苑,只有到了巫之境界,才能獨立辟府,稱宮。
殿下能用本宮,是因為他皇孫的身份,繼承的是其父晉王殿下的宮府爵位,故此可以自稱本宮。
阿晨心裡有些忐忑,殿下一向不喜歡自己這個皇孫身份,對巫王宮忠心耿耿,怎麼今日會用本宮這個自稱?
「你猜,我適才發現了什麼?」憫寧也意識到本宮一詞,很快便改了回來。
「屬下不知。」阿晨垂首應道。
憫寧勾起唇角:「狐毒之所以霸烈,是因為它可以毒至靈魂,所以你可以在不把脈的情況下斷定他是否中毒,當日你看到的,是否如此?」
「是,殿下。」阿晨不解,難道今日不是如此嗎?
憫寧看了看自己包紮過的手指:「今日,我也用了狐目巫術,卻沒有看到一個和狐毒糾纏的靈魂,確切的說,是沒有靈魂。」憫寧餘光瞥見阿晨驚訝的樣子,微微勾笑:「所以我才提出給他的身體施一層保護,一來取得九妹等人的信任,二來,我也看看趙愚的靈魂在何處。」
阿晨驚呆了,人的靈魂還能不在身體里?
這豈不是所謂的元神出竅?就是巫王陛下的巫術,怕也做不到如此吧?
憫寧見阿晨的驚容,似乎看到了心中的自己,他策馬疾馳:「趙愚身上必有重寶。」
阿晨緊追了上去,他不認得這條道,但他感受得到,雪狐的呼喚。
憫寧避開大道,沿著小路趕往雪狐所在處,這是一個偏僻的小院,院里還有一株枇杷樹,蔥蔥綠綠。
兩個服侍的小丫頭在房間外閑聊,絲毫沒有注意到樹上銀白色皮毛的小東西。
憫寧在院外勾了勾手指,樹上雪白皮毛的小傢伙機靈地抬起頭,閃電一般躥了出去,兩個小丫頭都只覺得是自己一瞬的眼花,並沒有在意。
雪狐皮毛柔順,蹭在憫寧懷中,憫寧有一搭沒一搭地揉著它。
君賜身邊沒有了幽瞳,雪狐跟蹤她幾乎毫不費力,找到這個院子自然不在話下。
憫寧從袖中取出一隻銅盒,將盒裡的蛇膽獎勵給小傢伙,他沖阿晨揚了揚下巴,阿晨立刻點頭衝進了院子。
「殿下,可以了。」阿晨打開門將憫寧迎進去,院里的兩個小丫頭東倒西歪地趴在地上。
憫寧大步進了堂屋,屋裡,陳氏抬了抬眼皮,又繼續抱著枕頭哼童謠。
「夏永清的姨娘陳氏,是個瘋婦。」阿晨拱手稟道。
憫寧走了過去,仔細瞧了她一眼:「卻不該是個啞婦。」
阿晨一驚,這才發現陳氏似乎只會哼調子,並沒有任何唱詞。
「難道是神女?」毒啞自己的生母,神女的手段可真夠狠的了。
憫寧眉頭一挑:「我真是越來越欣賞她了。」
若非她不是神女,娶她為後,似乎也不錯。
只可惜,再好的女人,也不是天生地孕的神胎,他,瞧不上。
憫寧伸出手去,指尖隔著一層白紗挑起了陳氏的下顎,仔細看了番:「你瞧,當年應該也是個美人。」
陳氏啊了聲,扭著頭想避開,卻發現自己根本躲不開,立刻激烈地叫起來,將懷裡的枕頭抱得死死的。
「這是你的女兒嗎?」憫寧的手指滑下去,隔著一層白紗,似乎要去觸碰那枕頭。
陳氏怕極了,誓死不讓他碰自己的「女兒」。
「難怪君賜這幾日在偷偷配無聲蠱的解藥,卻是為你。」憫寧輕笑,真是再狠心的人也做不到決絕。
君賜同生母相處久了,便不忍心母親這樣啞下去了。
「走吧,我們得按時趕回私園,不要被君賜發現。」憫寧將白紗拂過陳氏面頰,轉身離去。
阿晨看了眼昏迷的陳氏,搖了搖頭,緊隨其後。
他們走後許久,兩個小丫頭才揉著眼睛醒來,趕忙衝進屋裡:「夫人!快,快放煙火。」
彼時阿晨和憫寧已經回到了私園,正侯在大堂要見神女。
君賜知道憫寧要來很是開心,可尖銳的煙火聲令她渾身一激靈。
「殿下,您怎麼了?」白婷問道:「憫寧殿下正在堂屋裡等……您去哪裡?」
君賜身法奇快,她是靈祭司運足巫力,尋常人自是追不上她。
「怎麼回事?」看到她仙氣飄飄地突然出現,兩個小丫頭都傻眼了,只是跪倒叩頭,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位仙子是誰,難道她就是那晚買她們兩個回來的佝僂老奴嗎?
君賜卻沒有理會她們,徑直衝了進去。
陳氏已經被兩個丫頭扶著平躺在榻上,睡容寧靜,懷裡死死抱著枕頭不肯鬆開。
「仙……仙女,我們沒法從夫人懷裡拿開這個枕頭。」小丫頭有膽大的開口,她稍稍抬頭,才發現仙女的手指竟然在發抖。
那根瑩白纖細的完美指尖顫抖著探向陳氏鼻下,竟有那麼一瞬的凝滯。
「啊!」君賜陡然厲喝,兩個小丫頭在瞬間便被震運過去。
「是誰,是誰毒死了您!」君賜尖叫,淚水奪眶而出,連她自己都被打濕的鮫紗面巾所驚。
可下一秒,她卻扯開面巾,露出和陳氏六七分相似的面容。
「娘,」她吸了吸鼻子,枕在陳氏胸口:「娘,我已經配好了無聲蠱的解藥,您馬上就能給我唱童謠了。」
君賜閉著眼,還是有液體不住地從眼角流出,浸濕了陳氏胸口。
「娘,您為什麼不給我唱童謠,為什麼不叫我的名字,為什麼!」君賜終於抑制不住,悲戚哭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