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九章 本公是來報喜的
鄭芝龍沒有造反的意圖,只是鐵了心不交船,因為這是他唯一的籌碼。沒有這顆籌碼,顯然他今後的命運就不再掌控在他自己手裡了。
但秦書淮是一定要掌控鄭芝龍的戰船的,因為沒有這些戰船,大明的水師就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才能建起來,並且閩南乃至東南亞的洋麵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真正控制在朝廷手裡。
雙方的立場不同,導致衝突是無法避免的。
不同的是,秦書淮的算盤,打得可比鄭芝龍的要早。
丑時,原本駐紮在仙游的兩千武林聯軍像幽靈一般,也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忽然就開進了泉州。
泉州城的守軍看到這兩千凶神惡煞的聯軍后,連屁都不敢放,看過令牌之後就立即予以放行。
不過守將倒還知道通知同在城中的福建副總兵,只不過副總兵得到消息之後,只說了四個字:不聞不問。
誰不知道武林聯軍是國公爺的麾下,他們要去哪,做什麼,輪得到他一個小小副總兵來問?
武林聯軍入了泉州后,飛速往安海鎮奔去。
丑時五刻,進入安海鎮地界。
安海鎮駐紮著鄭芝龍麾下約一萬七千餘兵馬,大都是從閩南一帶招募來的。這支軍隊的裝備比朝廷的官軍還要好,而且訓練有素。
重要的是,他們只聽命於鄭芝龍,連福建巡撫都無權調動。之前福建巡撫和鄭芝龍達成了一定的默契,那就是朝廷的兵不進駐安海,可以說安海就是一個獨立的小王國,完全由鄭芝龍在統治。
當武林聯軍出現在安海鎮之後,立即遭到了約三千人的部隊阻攔。
這三千人立即散開擺好了防禦陣型,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
鄭芝龍麾下一步軍將領走到前排,問道,「站住,你們是何人麾下,怎敢擅闖安海鎮?」
統領這兩千武林聯軍的,正是江河幫青龍堂的成風,也就是秦書淮從江南帶回來的暗雲宗的那個殺手。
這傢伙進了青龍堂后,先是被皮狗狠狠折磨了一兩個月,後來因為整訓武林聯軍時實在缺人,就被皮狗拉去幫忙,沒想到幫著幫著就成了正兒八經的聯軍士兵了。此後大小十幾場戰役里,憑著不錯的武功底子和玩命的勁頭,立了不少功勞,加上原青龍堂乙字番的檔頭陣亡,他就升了檔頭。而江河幫的檔頭,在武林聯軍中自然是可以統兵的,秦書淮這次隨機點了兩千人,領頭的正好是他。
成風也算是見慣了大場面的,面對這區區三千人自是不放在眼裡,冷聲道,「放肆!我們是國公爺麾下武林聯軍,要去哪還要跟你彙報不成?速速讓開,否則誤了國公爺大事,給你們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此話一說,對面三千人無不面有驚色,連那步軍統領都是眉頭一皺,語氣也頓時低了幾分。
說道,「這位將軍,安海鎮是鄭將軍駐地,向來朝廷的兵來這裡都需事先知會,這是慣例。還煩請將軍稍等,容我去向鄭將軍稟告。」
要說這位步軍將領也是泥腿子,根本不會說人話。什麼叫朝廷的兵到這裡需事先知會?雖然事實確實如此,但你這麼個說法,豈不是在暗示你們不是朝廷的兵?那豈不是要造反?
成風就立即抓住這個話柄,冷喝道,「大膽狂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小小的安海鎮,什麼時候朝廷的兵都進不得了?哼哼,這麼說你們是要造反了?」
那步軍統領頓時臉色一白,知道自己失言了,這要是造反的帽子真扣下來,不光朝廷要殺自己,就連鄭將軍都不會放過自己。
慌忙說道,「這位將軍,我並非此意。說到底咱們都是朝廷的兵,只是、只是其他方面的兵進來,向來是要知會一聲的,這是慣例。至於失言之處,還請您海涵。」
成風立即說道,「既然如此,那還不趕緊讓開?」
「這……」步軍統領為難道,「這不合規矩啊!」
成風嘴角微微向上一揚,露出一絲陰笑。
隨後,忽然「噌」地拔出腰刀,刀身劃過一道寒芒,那步軍統領的腦袋頓時飛了起來。
「轟!」
三千步兵見主將竟然就這麼被殺了,頓時都炸開了鍋。
成風提著血淋淋的刀,沖對面三千人說道,「想造反、想與我們武林聯軍較量下的,此刻盡可上來!不想的話,就讓開兩邊!」
隨即,兩千武林聯軍步伐整齊地繼續向前跑去。
毫無意外,那三千人立即分開兩邊,眼睜睜地看著聯軍從他們中間通過。
倒都是明白人。武林聯軍的戰鬥力什麼水平?那是最優質的兵源,通過南征北戰、大浪淘沙剩下來的精英。如今以他們的戰力,就算與同等數量的魔教兵直面,都未必會吃多大的虧。
就憑他們三千人想跟聯軍打?基本可以說跟找死差不多了!
成風提著那名步兵統領的腦袋,帶著兩千人繼續狂奔。不多會,又見數千人趕來圍堵,於是把那顆腦袋扔了過去,大聲吼道,「此人膽敢攔截國公爺麾下武林聯軍,意圖造反,已被就地正法,回頭將誅九族!有不怕死的,盡可繼續阻攔!」
可以說,鄭芝龍的水軍在海上是令人膽寒的存在,但秦書淮的聯軍,則是在陸地上更令人膽寒的存在。
而且,如今朝廷兵強馬壯,鄭芝龍早已下令手下的步軍,不得與朝廷的兵有所衝突。眼下這種情況實為突然,所以鄭芝龍手下的步軍將領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打?一方面他們幾千人是打不過武林聯軍的,另一方面一旦開戰,那鄭將軍可就必須造反了。萬一鄭將軍不想造反呢?是不是得把他們綁去送給朝廷?
是人,總歸是會思考的。
但是他們一思考,一猶豫,武林聯軍就過去了。
那幾千兵馬,和之前的一樣,沒一個敢上來阻攔。
鄭府。
鄭家三兄弟聊完了應對之策,吃了些夜宵,正要散去,卻只見一步軍將領急匆匆地跑來,大聲道,「鄭將軍,不好了!秦書淮的武林聯軍不知何故,已經進了安海鎮,直奔這裡而來!」
鄭芝龍、鄭芝虎、鄭芝豹三人聽畢無不大驚失色。
鄭芝豹怒道,「狗日的秦書淮!他這是要釜底抽薪,咱們跟他拼了!大不了輸了回東番!或者去東瀛!」
鄭芝虎稍稍沉吟了下,說道,「大哥,五弟說的對,秦書淮忽然派兵前來,我們不得不防!」
鄭芝龍的腦袋嗡嗡作響,幾乎滿負荷運轉。
他實在想不通,白天秦書淮還笑呵呵地來傳旨嘉獎,現在卻忽然帶兵過來,這臉翻得也太快了吧?
如果他真的要除掉自己,何必要假惺惺傳個聖旨?要知道這麼做,對朝廷的威信也是有損害的——哪有前一刻說你有功,后一刻就要你命的?這麼一來天下人會怎麼想?朝廷是不是言而無信?
他想不通,真心想不通。
最後只得出一個結論:這秦書淮號稱大明之妖,做事果然妖氣十足。
「大哥,怎麼辦,你倒是說句話啊?」鄭芝豹催道。
鄭芝龍定了定心神,說道,「傳令下去,讓所有將士讓道,不得與武林聯軍有所衝突。同時,所有兵馬也全部朝這裡集結!」
頓了頓,又道,「不是說他只帶了兩千聯軍么?我們有一萬七,就算動起手來也不懼!我倒要看看,他秦書淮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可是大哥,那秦書淮武功高強,萬一他殺進來呢?」鄭芝虎問道。
鄭芝龍道,「你們兩個立即去碼頭登船,秦書淮無非是要我們的船,只要我們把船攥在自己手裡,晾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那大哥你……」
「放心,我自有辦法。」
鄭芝虎、鄭芝豹見狀,便不復多言,即刻出門而去。
一刻鐘后,兩千武林聯軍趕到鄭府,將鄭府團團圍住。
與此同時,鄭芝龍麾下一萬多大軍也幾乎全部趕到,反包圍了武林聯軍。
雙方劍拔弩張,但是誰也不動手,只是就這麼僵持著。
鄭芝龍臉色鐵青地坐在客廳,不緊不慢地品茶。
沒過多久,門外小廝唱道,「安國公到!」
鄭芝龍冷笑一聲,這並不出他的意料。
秦書淮隻身一人,笑吟吟地進了鄭府。
鄭芝龍見到秦書淮,強撐笑顏,拱手道,「安國公深夜到訪,有失遠迎,罪過罪過。」
秦書淮哈哈一笑,「南安伯言重了!本公本想明日來訪,不過不巧有緊急公務,明日一早就得走,所以不得已只好深夜冒昧打擾,還請南安伯勿怪。」
「豈敢豈敢,國公爺請。」
「請。」
兩人進了屋,寒暄了幾句后,秦書淮問道,「對了,芝豹兄、芝虎兄不在么?」
鄭芝龍道,「夜已深,他們已回去就寢了。」
秦書淮呵呵一笑,「剛走吧?巧了,我們在半道上碰到了。」
鄭芝龍臉色大變,「這、這……」
話音剛落,只見鄭芝虎、鄭芝豹在花沉、李敬亭的「陪同」下走了進來。
花沉和李敬亭還挺客氣,跟這兩人「勾肩搭背」的,看上去像多年的老友。
只是鄭芝虎、鄭芝豹的臉色就不那麼好看了。
秦書淮搞定了鄭彩以後,就派了李敬亭悄悄潛入鄭府打探消息,想聽聽鄭芝龍現在是什麼想法。沒想到李敬亭進去沒多久就出來了,說鄭芝豹、鄭芝虎要跑。於是秦書淮就帶著花沉和李敬亭在去往碼頭的道上埋伏了一波,擒了這兩人之後才來的鄭府——對他們來說,鄭芝豹、鄭芝虎帶的百來個護衛根本可以忽略不計。
屋子裡的氣氛立刻變得沉悶而詭異。
安靜了會,鄭芝龍沉聲道,「不知道國公爺這是何意?鄭家上下何處得罪了國公爺,還請國公爺示下。」
秦書淮笑道,「鄭將軍哪裡的話!本公敬佩鄭將軍還來不及,又說什麼得罪不得罪了?」
鄭芝龍直言問道,「那門外那些兵是?」
花沉立即說道,「鄭將軍,你想多了不是?國公爺身為朝廷重臣,出門在外有支親軍保護他的安全難道不是應有之意嗎?」
鄭芝龍忙賠笑道,「是、是。那是自然的。」
秦書淮又道,「鄭將軍,你勿要多慮了。本公前來,是要跟你報喜的!」
鄭芝龍眉頭一皺,問道,「這……喜從何來啊?」
只見秦書淮又從袖中掏出一物,說道,「鄭芝龍接旨。」
鄭芝龍、鄭芝虎、鄭芝豹等人一聽,立即跪下道,「臣等接旨。」
「南安伯鄭芝龍忠勇可嘉,頗有才略,尤精水師、通洋情,擢任大明海關總署協理,賞蟒袍。接旨即刻赴任,不得有誤。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