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 就是干!
崇禎嘿嘿一笑,「這麼說秦兄已經有籌錢的法子了?」
秦書淮看崇禎那種油膩膩的笑,就知道這小子跟自己哭窮是有預謀的。
說起來,那一千萬兩銀子發發軍餉、賑賑災民、修修河道再補補虧空,確實也快花沒了。
沉吟了下,秦書淮說道,「呵呵,黃兄,接下來我跟你談的,不是籌錢的法子,而是收錢的法子。」
「哦?有何區別?」
「籌錢是一時之計,而收錢卻是百年大計。」
崇禎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冒著藍光。
「秦兄要說的可是大明稅賦之革?呵呵,朕洗耳恭聽。」
秦書淮輕笑道,「黃兄明鑒。那我就一樣一樣說。」
「首先,重商稅輕農稅。商稅之中,重鹽、絹、茶、礦四稅。」
「這四稅當如何抽?」崇禎問道。
「值百抽十五。」秦書淮淡然答道。
崇禎大驚,「秦兄,如此重賦百姓如何承受?朕、朕可沒你這麼手黑。」
秦書淮心道,大哥,你要是去幾百年後逛一逛,就會知道這稅輕的離譜了好么?隨便一個增值稅就收你17%,還不管你盈利沒盈利。
不過,這個事兒跟他說他也不信。
頓了頓,說道,「皇上,你可知原先大明事實上對佃農的稅賦有多少?臣粗粗算了下,至少五成以上。」
崇禎被說的啞口無言。
之前雖然明面上農稅不高,但加上遼餉、剿餉,以及各種攤派,肯定是超過五成的,甚至個別地區可以高達七成,這個情況他自然是知道的。
秦書淮又道,「所以,農稅收得這商稅就收不得?況且,咱們只收他一成半,還不夠良心?」
「那會不會導致鹽茶鐵絹的價格大漲?」崇禎擔心地問道。
「皇上,之前臣不是和你說了么?鹽價高的原因不是因為稅高,而是各地官員層層拔毛推高了鹽價。到時候只要你一面漲稅,一面下旨規定這些東西的最高價,誰超過這價就抓誰。嗯,這個叫政府,哦不,朝廷指導價。你放心,那些產鹽的、賣鹽的不會因此撂挑子不幹的,少賺那麼幾文錢,他們根本不在乎。茶、絹、鐵也是這個道理。」
崇禎皺著眉思考了下,說道,「秦兄說的也對,佃農的稅收得,商人的稅也當收得。值百抽十五,可還有他們賺的。」
秦書淮又道,「不但要收,而且要收的得法,確保他們人人都得乖乖交稅,偷奸耍滑不得。」
崇禎眼前一亮,忙道,「秦兄連這都有辦法?」
偷稅漏稅這是自古以來的難題,加上古代的稅收辦法過於簡單漏洞百出,所以一般而言十個商人裡面有一兩個正常交稅就不錯了。
因此,崇禎一聽秦書淮竟然有辦法讓每個商人都收稅,怎麼可能不驚訝、不欣喜?
秦書淮揚起脖子幹了杯中酒,輕描淡寫地說道,「簡單!咱們推行發票……哦不,推行稅契制就好了。拿鹽舉例,稅務司定期或不定期地抽查鹽鋪,賣多少鹽就要拿出多少稅契,拿不出來就等著坐牢。這稅契是哪來的呢?是鹽鋪從進貨的上家那要來的。也就是說大鹽商賣給鹽鋪多少鹽就得給他多少稅契。那麼大鹽商的稅契是哪來的呢?是產鹽的鹽場給的。同樣道理,鹽場賣給大鹽商多少鹽,就得給大鹽商多少稅契。而鹽場的稅契哪來的?那就是朝廷給的了。他自己報賣了多少鹽,咱們就給他多少稅契。」
崇禎聽得一陣恍惚,喃喃自語道,「鹽場自己報?」
自己報他不就會少報、漏報?
但好像又哪裡不對?
崇禎沉思了良久。
皺著眉連喝了幾杯后,終於恍然大悟。
重重地拍了拍大腿,說道,「妙啊!太妙了!如此一來,鹽鋪的老闆為了不挨罰,不是得追著大鹽商要稅契了?而大鹽商為了不挨罰,不是得追著鹽場要稅契了?而鹽場為了獲得等額的稅契,不是要跟朝廷如實申報出鹽的數量了?」
秦書淮呵呵一笑,「皇上英明。這麼一來,朝廷只需要檢查那些小鹽鋪、小鹽販就行了。這些人膽子小,關係少,為了避免挨重罰,肯定會主動跟鹽商索要稅契的。這樣一層層倒逼,上面的大鹽商和鹽場就很難做手腳了。」
秦書淮說的很簡單,然而人類社會想出這個辦法,足足用了上千年時間。
這種收稅辦法,在後世有一個響亮的稱呼,叫增值稅。
增值稅可以說是稅務史上最跨時代的發明,因為它的出現,讓稅收效率至少提升5到10倍!
當然,任何稅收辦法都不可能十全十美,偷稅漏稅的情況肯定還會有。但跟以前的稅收方法比起來,採用這個方法后,同樣的稅率多收5倍的稅是很輕鬆的。
崇禎徹底激動了。
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
拽著秦書淮的衣服說道,「秦兄,如果完全採用你的辦法來收,以你估算,就鹽稅這一項咱們能年入多少賦稅?」
秦書淮輕飄飄地吐出一個數字。
「大概也就兩千多萬兩吧!」
「多少?」
「兩千萬兩!」
明末產鹽大概八億斤,每斤300文,摺合白銀2.4億兩。如果按17%抽,理想狀態是可以收到四千萬兩的。不過理想狀態不容易實現,秦書淮就給打個對摺,保守估計兩千萬兩。
兩千萬兩什麼概念?是以前全國年稅賦的3倍!
而這僅僅只是鹽稅一項!
崇禎端著酒杯的手都開始微微晃動了。
「秦兄,你真不是跟朕開玩笑?」
秦書淮微微一笑,「皇上,我現在是以臣的身份在跟你說話。」
崇禎又提高了聲調問道,「那以秦兄的估計,把所有稅收都加起來,大明一年可收多少稅賦?」
秦書淮道,「皇上,臣是這麼想的。咱們先去掉田賦,再砍掉什麼亂七八糟的遼餉、練餉之後,然後定個小目標,比方說先搞它個一億兩。」
「多少?」
「一億兩。」
這個數字秦書淮並非信口開河。
清朝中後期,全國稅賦大概5000萬兩左右,這還不算各種地方攤派,要是明的暗的都算上,一億兩隻多不少。
有人說,時代不同,明朝就未必能收這麼多稅。
事實上,明朝的商業活動比清朝只有更繁榮、更開放,而且人口也不比清朝少。
當然,也可以撇開這些不談。退一萬步說,就算清朝因為時代更靠後的原因,社會經濟發展比明朝更好吧——強調下,這是退一萬步說,事實不是這樣的。
那麼秦書淮依靠更先進的「增值稅」理念,稅收的效率也至少是清朝的5倍以上。
而且,秦書淮打算設立海關,開放對外貿易。參考明末一些大海盜,就知道光是走私,大明的對外貿易額至少在數千萬兩銀子上下。如果完全開放,那麼數字肯定不止這些。海關可是能理直氣壯收高稅的地方,進出口貨物兩面收稅,即便收30%的稅都算是低的——猜猜這一年能收多少?
另外,秦書淮還可以在運河上打主意,這又是一筆收入。
還有么?
當然有!
明末商品經濟空前繁榮,不是出現了大批的錢莊銀號么?銀號交易,也收稅!
不光收稅,而且朝廷也搞,發行以朝廷信用為背書的銀票,小到一兩,大到萬兩。如果朝廷自己搞不起來,就請各地的大商人一起參股,甚至可以把各地的經營權都放給這些商人,朝廷只要掌控住總號就行——還有比中央銀行印錢更快的來錢渠道嗎?
秦書淮可以想出無數個創收的辦法,所以一個億真的只是小目標。
但是崇禎已經要瘋、要飄、要膨脹了。
這小子魔怔了似的重複著,「一億兩……一億兩……」
過了會兒,又眉飛色舞地說道,「秦兄,有了這一億兩,咱們怎麼花?」
秦書淮收起了嬉皮笑臉的表情,忽的站了起來,野心蓬勃地說道,「怎麼花?首先把幾個藩王手裡的良田全部買回來,然後分給無地可耕的災民、流民去種!他們要是肯賣便好,不肯賣就讓說書的罵死他!一戶人家占著幾十萬畝良田,自己不種還不讓別人種,什麼玩意兒?」
崇禎此時酒精已經上頭了,臉紅的想猴屁股。
一拍桌子,吼道,「說得好!到時不光說書的罵他,朕也一塊罵他!富者良田萬頃而不耕,窮者欲得溫飽而不得,簡直豈有此理!什麼玩意兒!」
秦書淮脫了外套,狠狠地摔到地上,繼續說道,「然後咱們造槍造跑,徵兵買馬,北打蒙古建奴,西征葉爾羌準噶爾,誰不服就干他娘的!」
崇禎也站了起來,脫去了外套,有樣學樣地摔到地上。
「他娘的,朕等這一天等很久了!等朕有錢了,朕御駕親征,誰不服就干他娘的!」
「還有,咱們拿錢造大船,船上一溜全是大炮,沒事就跑什麼非洲、美洲、歐洲去耀武揚威!簽他個百十來個不平等條約,逼他們開放百十來個通商口岸,一個不高興就讓他們淪為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他娘的,咱也跟他們好好嘮嘮,什麼叫正義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內。」
「額,秦兄,啥是不平等條約,非洲美洲歐洲在哪裡?」
「很遠,反正除了歐洲那破地方,其他地方遍地都是黃金,誰狠就歸誰。」
「還有這好事?那得干,必須干!」
「干!等咱船隊繞著滿世界跑上這麼幾圈,就問這世界一句話!」
「啥話?」
「還、有、誰?」
「還有……秦兄,朕頭有點暈。」
「還有呢。欸,別啊,我還說完呢!喂,黃兄?又倒了?掃興!」
秦書淮不顧已經趴桌上的崇禎,自顧自拿起酒壺咕咚咕咚又灌了幾口酒,然後「啪」地一聲把酒壺按桌上。
「就是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