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真費口水
稍稍沉吟了下,秦書淮說道,「當今聖上登基不過短短三年不到,剛登基之時是閹黨專政,朝政皆由魏忠賢把持,因而以前的事不能賴他頭上,這個沒錯吧?」
九千歲魏忠賢專政的事路人盡知,因而李定國也無法反駁,但還是反問道,「那魏黨剪除之後呢?」
秦書淮輕笑道,「李將軍平常不消遣的么?魏黨之後就是東林黨,你不知道么?東林黨結黨營私,貪污腐化,到處搜刮民脂民膏,這是其一。東林黨與巨富鄉紳交好,不想收他們的稅,於是就加重老百姓的稅,這是其二。加上天災連年,導致窮苦百姓入不敷出,食不果腹,因而民變四起。所以,這鍋皇上也不能背。」
李定國不屑道,「說來說去,不就是想把責任推給東林士子?秦書淮,別人不知道,你以為李某人也不知道你的伎倆么?什麼《文奸傳》,還不是你一手搞出來的?」
「是,《文奸傳》是本公命人所寫。」秦書淮直言不諱道,「不過本公只是說了些別人不敢說的大實話而已。咱們就說不課商稅而重農稅的事,李將軍且細想,皇上身為一國之君,照道理收誰的稅都是稅,何必要跟已經吃不起飯的貧苦百姓過不去?他難道不知道百姓吃不起飯是要造反的嗎?他當然知道。但是這稅為什麼還一直在這麼收呢?李將軍這麼聰明,應該明白此中道理吧?」
「你是說東林黨架空了小皇帝?」
「李將軍說對了!」秦書淮又道,「所以,現在皇上要除東林。你們應該也有所耳聞吧,如今全國各地的東林黨官員紛紛下馬,而真正有抱負、有才學的讀書人正源源不斷地進入廟堂。實不相瞞,本公這次帶兵過來,並非是專程來剿你們的,而是去平定四川的。告訴將軍也無妨,東林黨首周延儒已經逃入四川,四川準備自立了!」
李定國沉吟了下,又道,「你與我說這些做什麼?」
語氣卻是緩和了許多,沒有那麼沖了。
秦書淮微微一笑,親自上前解開了李定國身上的繩子。
李定國一陣恍惚,沒有表情的臉上,微現一絲異色。
他是個聰明人,從秦書淮的言行之中就能判斷出,對方是想招安自己。
但是他不明白的是,為何是自己。
李定國胸懷大志,雖然他認為自己的才能絕不輸於任何人,但他心裡也明白,自己這些年南征北戰下來,雖然在各路流寇中頗有名氣,但總歸沒有義父、李自成甚至羅汝才等人出名,就算秦書淮要招安也會招安他們吧?
何以他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們,卻如此費心地想招安自己?
秦書淮怎能不知李定國心中的疑惑,他又呵呵一笑,道,「李將軍,你心裡一定在想,本公為什麼偏偏要對你說這些吧?」
李定國平靜地說道,「國公爺行事向來出人意料,神鬼莫測,李某倒真想聽聽,你這般做是為何?」
秦書淮直視李定國,正色道,「本公一直認為,三邊的流寇之中,能稱雄一時者比比皆是,然能定一世之功者,唯李將軍一人耳!」
這個評價,讓李定國始料未及,但又不免心神一盪。
自投身義軍起,他有改朝換代、一掃積弊之心,更有扶聖主平天下之志,他有太多的想法想實施,但無奈他的義父只認為他是一個衝鋒陷陣的虎將,而非一個運籌帷幄的帥才,更不認為他是定國安邦的大才,故而只讓他領兵打仗,而在大事方針上,向來只聽羅汝才等人。
雖貴為張獻忠義子,張獻忠待他也不薄,但是他仍有懷才不遇之感。
但秦書淮,卻直言他有定一世之功之才,這讓他頗有遇到伯樂,甚至遇到知音之感。
不過他還是很懷疑,自己這些年並未顯山露水,這個秦書淮何以如此肯定自己有此大才?定一世之功?說起來,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會有如此才能。
他沉默良久,又道,「國公爺說話向來都是這麼虛的么?李某與你素未平生,你怎知李某有這麼大本事?」
秦書淮反問,「昔日周武王與姜尚公也素未平生,何以知道他能助自己定國安邦?」
「國公爺如今已初定天下,既知李某有這般本事,還不速殺李某,留著豈不是禍患?」
「呵呵」,秦書淮忽的臉色一變,厲聲道,「李定國,你的目光怎生如此短淺?我輩豪傑,出生入死平天下,難道要的就只是這樣的一個天下?我問你,韃子在遼東還有十幾萬精銳虎視眈眈,蒙古各部的大批鐵騎隨時可擾我華夏,而西域各國如今紛紛自立,我華夏煌煌之威已蕩然無存,反被狄夷肆意欺凌,這般天下也叫初定?」
「你再看看,如今天下的百姓,有多少流離失所,無家可歸?又有多少食不果腹,餓死他鄉?三邊之地你最熟悉,你且說說,如今有多少縣城十室九空?這般天下,也叫初定嗎?」
一席話,說得李定國啞口無言。
秦書淮知道,李定國是有家國天下情懷的人,他起兵反明不是為了問鼎天下的野心。如果他有這個野心,在歷史上他完全可以在全盛時期,除掉孫可望而自立,但是他在明知孫可望想殺他的情況下,依然不願殺這個頂頭上司,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所以他和很多有情懷的讀書人是一類人,那就是為聖主治國平天下。只是當初天下大亂,明廷橫徵暴斂,他才認為明廷氣數已盡,因為加入義軍,希望改朝換代。
李定國的臉上,陰晴不定。
秦書淮的說那些話,他又豈能不知?他又何嘗不想帶著大軍,蕩平狄夷,重開萬邦來朝的華夏盛世?
他更知道,這個秦書淮,當朝安國公,武林盟主,正在朝這個目標前進。
但是他不能降。
因為秦書淮是他的殺父仇人。
想到這裡,李定國慘淡一笑,說道,「國公爺憂國憂民,李某佩服。不過你若是想勸降,那就免了吧。所謂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李某豈能置父仇於不顧,而拜在殺父仇人的門下?」
汪大童聽到這裡,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小子倒是有幾分骨氣,可惜認錯了爹。」
在場眾人無不大笑起來。
李定國橫眉冷對眾人,相信此時他手上若是有刀,會立即朝汪大童砍去。
秦書淮道,「李定國,看來你是鐵了心想求死了。」
「李某但求一死!」
秦書淮無奈一笑,求一大才還真是費口舌呢。
不過,道理他肯定聽進去了,現在只是他頂著殺父之仇的心理壓力,沒辦法說服他自己投靠過來而已。
這個嘛,還是好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