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三章 皮狗之問
秦書淮會這麼問，是因為他了解賴三兒，知道以賴三兒的水準絕對說不出這種話來。
賴三兒果然支支吾吾，言辭閃爍起來。
這時，皮狗說道，「主公，這些話是屬下說的。」
秦書淮看向皮狗，只見他陰冷的臉上，一如既往地平靜。
從第一次和皮狗殺巨擘二子起，秦書淮就知道皮狗心狠手辣，野心蓬勃。
此人平時不顯山露水，無論是幫中之事還是打仗議策之時，幾乎從來不發表任何意見，但只要秦書淮下令，他都能不折不扣地完成。
人如其名，他看上去似乎真的只是一條兇狠而聽話的「狗」。
但因為他帶著青龍堂，這是秦書淮發家的堂口，匯聚了大量幫中精英，幾乎參與了所有惡戰，可謂戰功赫赫，因而皮狗在幫中的人望已是很高了。
從不輕易發表意見的他，竟然在這個時候鼓動賴三兒來找秦書淮。
可以想象，江河幫乃至聯軍之中，有大把人抱著和他一樣的想法。
或者，皮狗背後還有人指使？
會是誰呢？
秦書淮想不出來。
邱大力、孟威、孟虎、張嘯、老道、花沉，乃至其他門派中的智仁、常吾機、汪大童，是這些人么？
不可能。
他不相信這些人會這麼做。
皮狗見秦書淮久久不說話，又道，「主公，這些話並非屬下一人之言，而是全幫上下所有弟兄的肺腑之言。主公如今名震天下，手握大權，此時起兵正是剷除暴明、改朝換代的大好時機！」
「是啊是啊！」賴三兒忙著補充道，「咱們整個武林，又有白蓮教。而明軍之中，那些個能打的將領都與你交情匪淺，只要你許他們高官厚祿，歸附者肯定很多。」
秦書淮面色如冰，俯身看著兩人，陰沉地說道，「聽著，本座要做什麼，你們無需揣測。你們要做的，就是按照本座說的去做！」
賴三兒從沒見過秦書淮如此陰冷的表情，心裡打了個冷戰，頓時噤若寒蟬。
但皮狗卻是抬起了頭，迎著秦書淮冰冷的目光，說道，「主公！你想過沒有，你若不君臨天下，弟兄們如何封王拜相？如今我們已不是一個幫會，而是實實在在的一股大軍，足以左右天下歸屬的大軍！從起兵的那一天起，弟兄們想的就不是一個碼頭、一塊地盤的事了，弟兄們想的可是征服天下，然後封妻蔭子，光耀門楣啊！」
「夠了！皮狗，你要教本座怎麼做嗎？」
「主公！」皮狗咬著牙，毫不退讓地說道，「懇請主公三思，想想什麼是狡兔死走狗烹！若是天下太平，而你不肯取而代之，那咱們聯軍將會淪落至何種境地？這是你秦家的軍隊，你指望朝廷會養著嗎？還是指望朝廷會容忍這支大軍繼續存在？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你幫朝廷富強，可知朝廷一旦富強，第一個要解決的就是這支聯軍？」
「皮狗！」秦書淮再次怒喝！
「主公！」皮狗卻越發大聲，「主公，你不為弟兄們想，也該為你自己想想啊！自古以來功高蓋主者莫不落個身敗名裂的下場，主公難道不知道嗎？到時小皇帝要殺你，你抗是不抗？若是要與他相抗，是否還是要召集聯軍，與他決死中原？既然如此，主公為何不現在起兵，改朝換代，如此總比等朝廷強盛后，雙方強強大戰要少死些人吧？」
「主公！朝廷是永遠不會信武林的，而武林也不會信朝廷的！放眼天下，只有主公可以一統武林和廟堂！若是主公不君臨天下，武林和朝廷的衝突將無休無止，這天下遲早還會大亂的啊！主公！」
秦書淮又怒又訝異地看著皮狗，他怎麼也沒想到，平時悶不吭聲的皮狗，原來有這麼好的口才！
他說的有理有據，精闢入理，便是秦書淮也一下子無法反駁！
可想而知，這番話說給其他人聽，有多具鼓動性。
皮狗說完，和賴三兒一起又扣頭一拜，齊聲說道，「請主公三思！」
秦書淮雖怒皮狗鼓動軍心，但又不得不好好考慮下他說的問題。
如果天下平定，那麼武林聯軍、武林聯盟將何去何從？
按照他的想法，聯軍是要解散的，否則這隻龐然大物遲早要惹出事來。但問題是，現在有了武林聯盟，要想召集一支武林聯軍就太容易了。
即便沒有他秦書淮，他們也能召集。
賴三兒說的對，武林和朝廷是永遠對立的。
現在有他在，可以確保雙方相安無事，甚至可以互相合作。
但是他不在了呢？
朝廷會不怕隨時可以組成大軍的武林嗎？到時候必然會諸多限制、打壓，如此一來朝廷和武林的矛盾就會越來越深。
那這個時空，是否就要亂套了？
到時他完成了系統任務，可能拍拍屁股就走了。但很顯然，他將在這個時空埋下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引爆。
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取代崇禎。
他相信心心念念要中興大明的崇禎會是個好皇帝。
但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沒興趣做皇帝。
做皇帝好么？
整天呆在小小的皇宮，只能看到那麼幾張臉、那麼幾塊地，縱使天下都是你的又如何？
皇帝確實有至高無上的生殺大權，但是你的日常難道殺人玩么？
皇帝確實有三宮六院宮嬪成千，但是你的日常難道是天天逛後宮么？
還是躲在大殿一角，沒事把玩奇珍異寶？
然後就等著某一天改朝換代，你的子孫被下一任繼承者滅了滿門？
在秦書淮看來，一個皇帝根本比不上一個家財萬貫、無拘無束、肆意縱樂的富家翁。
所以他絕對不想當皇帝，更何況他完成任務之後，很可能會離開這個時空。
他也不會去找另外一個人來當皇帝。
既然已經相信崇禎能當好皇帝，他又何必再找別人來當，誰能保證那個人就比崇禎好？
然而，既要保住崇禎的帝位，又要平衡朝廷與武林，這個命題對秦書淮來說，確實難解。
但無論如何，眼下這個節骨眼上，軍心不能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