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蹊蹺的「巷戰」
天牢之內，周延儒頭上包著紗布，正襟危坐。
這是他「絕食」的第五天。
身為東林黨首，在被天子下獄之後，他自然要保持風骨，以為天下東林人的表率。而絕食抗議，哦不對，應該是絕食以明志，正是他展示自己錚錚鐵骨的重要一環。
沒過多久，牢頭提著新鮮的飯菜過來了。
「周大人，該用膳了。」牢頭笑呵呵地說道。
周延儒像往常一樣，不屑地說道，「周某既已下獄，便當不起『大人』一稱了。自古以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周某已決意以死明志，請林牢頭不必在費周折了。」
牢頭又是呵呵一笑，顯然周延儒那「決絕」的氣勢並沒有讓他的心情受到一絲影響。
他打開門，和另外幾個弟兄一起進了牢房，然後說道，「周大人，那咱就還是老規矩唄，由弟兄們喂你？」
周延儒怒道，「放肆！爾等安敢無禮？」
牢頭笑道，「好啦，周大人，我們知道你錚錚鐵骨行了吧？來來來，開飯了！」
說罷，幾個獄卒立馬上前按住了周延儒，而牢頭則拿出專門的工具撐開了周延儒的嘴，把一勺一勺的粥往裡塞。
一邊塞一邊說道，「周大人，今兒是肉骨頭粥，您放心，骨頭咱幫您去掉了，至於肉呢咱也幫你切碎了，不嚼也能笑話。」
周延儒拚命地掙扎，一開始咕嚕咕嚕嘴裡好像還罵著什麼，不過沒過多久就放棄抵抗了，很配合地把那粥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
幾個獄卒的臉上都露出了嘲諷的笑意。
他們是真的覺得好笑。
每次吃飯都要走這個程序，這老頭也不嫌累？
你要是真不想吃，就吐出來唄，或者你不往下咽，咱哥幾個塞再多也沒轍啊？
明明吃得挺歡，還非要整成不想吃的樣子，你當是婊子勾嫩雛兒呢？
「哎，周大人看那個雞腿了，快快快，切碎了它！」老頭說道。
一個獄卒馬上動手，從雞腿上片下來一塊肉，然後切碎，送到周延儒的嘴裡。
周延儒的表情不錯，看樣子這雞腿還是很合他胃口的。
花了一刻鐘時間，獄卒們終於完成了任務。
牢頭撤了工具，招呼弟兄們放開周延儒，然後照例笑嘻嘻地說道，「周大人，弟兄們先撤了，剩下的呢您慢用，要是不夠再跟咱們講。」
周延儒照例一腳踢翻了剩下的飯菜，又指著獄卒們大罵一通。獄卒們也不以為意，反正這也是程序之一，老頭喜好吃完飯罵一番人，就由著他去吧。
周延儒見獄卒們走遠了，也就不罵了，輕輕打了一個嗝，摸了摸嘴角的油。
今天的粥有點咸了。
然後，他繼續正襟危坐，繼續絕食。
照這麼下去，他「絕食」個三年五載一點問題都沒有。
這時，王德化來了。他的手上，帶著一個黃色之物，周延儒一眼就看出那是聖旨。
他一下子緊張起來了，皇上到底做了什麼決定？他會不會殺了我？按照之前皇上說的罪行，自己可要被凌遲處死，並且誅九族的！
「聖旨到，周延儒接旨！」王德化細聲細氣地喊道。
周延儒心驚膽戰地跪了下來，規規矩矩地磕了一頭，說道，「臣，哦不，小民周延儒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周延儒雖僭越臣禮，衝撞魯莽，但念其實心出於大明社稷安危，情有可原。朕思前想後，深感其心，擢其官復原職，並加太子太傅，以示朕懷。欽此！」
周延儒聽完大喜，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絲得意的微笑。
哼哼，皇上終究還是怕我東林的。早就該這樣了，他應該知道，這天下除了我們東林能幫他守，還有誰能幫他？
想到這裡，他不急不慢地說道，「臣，周延儒，叩謝皇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說罷，得意洋洋地接過聖旨，然後不咸不淡地對王德化說了句，「有勞王公公了。」
王德化見周延儒這副表情，心中冷笑：呵呵，這個蠢材，死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周延儒接了聖旨之後，也不回家洗漱一番，就直接去了御書房，說要見崇禎。
他就是要讓崇禎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以表明他「不屈」的精神。
崇禎讓他進御書房后，噓寒問暖了一陣，讓周延儒覺得皇上「乖巧」了不少，這讓他很是欣慰。
皇上能吸取這次教訓，「懂事」了就好！
寒暄過後，崇禎進入了正題，表示他仔細考慮了下，覺得周延儒彈劾秦書淮一事也不無道理，現在準備派人去三邊調查此事。
周延儒更加大喜，連呼皇上英明。
崇禎又道，「但是去調查之人，需是一個剛正不阿，不為外力所左右之人，而且此人既需懂行軍打仗，又需懂吏治之人，周卿以為呢？」
周延儒自然點頭道，「臣以為皇上所言極是。咱們既不能枉縱秦書淮，也不能冤枉了他。」
崇禎又問，「所以，朕以為，派保定巡撫兼兵部清吏司章亦甲負責此次調查，周卿以為如何？」
周延儒一聽是他們東林人，立即應道，「皇上英明，臣附議！」
心想，秦書淮，這次看你還能使什麼花招？呵呵，過不了幾天，你就會從風頭無兩的大英雄，變成棄城逃跑、謊報軍功的狗熊！這次，咱們新賬舊賬一起算！
安康城內。
何可綱在當天天亮以後，正式下令全軍從西城往東城推進，路上如遇流寇，就地格殺之。
官軍將隊伍分成二十股，以重騎兵在前方開道，盾兵在兩側護衛，二十支隊伍互相掩護，齊頭並進。如遇狹小的弄堂或者巷子，則先行包圍，弓手、弩手站上屋頂，地面步兵才進入搜索
然而他們小心翼翼地花了整整一天時間，從城西搜索到城東，又從城南搜索到城北，幾乎找遍了城裡的每一個角落，竟然沒有發現一個流寇！
安康城內的三萬八千流寇就像一夜之間人間蒸發了一般，蹤影全無！
官軍就這麼兵不血刃地佔領了高迎祥的三大老巢之一安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