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十三章 為何執迷不悟？
秦書淮回到城內的知府衙門，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頭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怒罵聲。
「把秦書淮給老子叫來！老子要見他，快！」
「秦書淮，你這個助紂為虐的狗賊，快來殺了老子！」
「你不殺老子，老子總有一天把你千刀萬剮，挖心掏肺，看看你究竟是什麼東西做的！」
秦書淮循著聲音，快步走到一處廂房外，隔著窗戶只見吳烈被綁在床上，一邊激烈地扭動著身體，一邊破口大罵。
站在旁邊看守他的是兩個江河幫的弟兄，一邊罵一邊拚命地在捂他的嘴，要不是秦書淮說過不準打他，兩人早上手了。
「閉嘴，你他娘的是不是找打？敢罵我們幫主？信不信老子把你牙敲下來？」
「哎喲，兔崽子還咬人！」
「萬老三，你手癱了啊？趕緊拿布塞住他的嘴啊！要不然幫主回來該聽見了。」
兩人正手忙腳亂地「伺候」吳烈，忽然聽到身後有人說道，「行了，放開他。」
兩人回頭一看，見是幫主來了，頓時一愣。
「幫主，這小子罵您，我們就想把他嘴堵上，可沒打他。」
江河幫規矩森嚴，秦書淮說不準打他們就不敢打，否則幫規可不是鬧著玩的，所以才趕緊辯解。
秦書淮問其中一個，「手傷著沒？」
那人心裡一暖，趕緊搖頭，「沒有。」
「那就出去吧。」
「是，幫主。」
吳烈嘴裡塞了一團麻布，罵不出來，只能怒視秦書淮。
秦書淮幫他取出了布團，平靜地說道，「吳旗主，你找我何事？」
吳烈青筋暴突地問道，「姓秦的，我問你，剛才是不是咱們的弟兄來攻城了？」
秦書淮淡淡地說道，「沒錯，不過很可惜，已經全軍覆沒了。」
吳烈大罵，「我呸！就憑你們這些烏合之眾？」
「信不信由你。」
「秦書淮，我再勸你一句。暴明無道，天下人當共誅之！這是天命所歸，人心所向，任何人也無法阻擋的！你好好的一個人可以做，為何一定要做崇禎那小皇帝的一條狗？」
「吳旗主，那你告訴我，你們推翻了大明以後，可以保證下一個皇帝就是聖主仁君么？」
「推翻暴明以後，我教自會選德才兼備的人來登基帝位！若是他敢倒行逆施，魚肉百姓，我教必叫他人頭落地！如此，哪個皇帝還敢胡作非為？只要皇帝聖仁，天下豈能不安？」
秦書淮點了點頭，說道，「說的很好。由你們來監督皇帝，那麼吳旗主想過沒有，誰來監督你們？」
「我教自上而下皆是忠義之士，還需要監督嗎？」
秦書淮無奈地搖了搖頭，知道在這件事上跟吳烈爭論是沒有結果的。
於是換了個角度說道，「吳旗主，如果我說現在的小皇帝人還不錯呢？你們能不能幫他坐穩江山？我也可以跟你們保證，若是他敢魚肉百姓，我也一劍劈了他。」
「我呸！那狗皇帝一再加餉，以致民不聊生，就這樣還算人不錯？你的眼睛長腳底了嗎？」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來賭一把。吳旗主你且好好活著，看看數年之後，大明是何等的強盛，百姓是何等的安居樂業。」秦書淮看著吳烈，正色道，「吳旗主，我跟你保證，如果我要的世界看不到，我一定殺了那個小皇帝，滅了朱家一門，然後自刎以謝天下！但是你得活著，活著才能看到那一天！」
吳烈雙目赤紅地盯著秦書淮看了許久，隨後又發瘋似地用後腦勺重重地撞擊床板，床板頓時發出一陣嘭嘭嘭的悶響。
他面容扭曲、聲淚俱下地喊道，「秦書淮！你為何執迷不悟、為何愚蠢至斯啊！你若站在我教這邊，推翻暴明就易如反掌！我教從未想過染指皇位，只想為黎民蒼生擇一聖主仁君重開盛世，這你是知道的！以你之才，推翻暴明之後江山大可讓與你坐！你又何苦非要為那小皇帝當狗呢？愚蠢、愚蠢至極啊你！」
他這話是真心實意的。在他看來，秦書淮一身絕學，是當世奇才，治國平天下綽綽有餘，如果能與本教合作，別說推翻暴明，就是再滅了韃子、察哈爾都易如反掌。若真有那麼一天，他吳烈第一個推舉他做皇帝！
他不是沒有幻想過這種可能，他的烈火旗數次與秦書淮並肩作戰，結下了深厚的情誼，再加上白長老沈溪多次救秦書淮於危難，所以他覺得這是有可能。另外，他一度認為以秦書淮的遠見卓識，必然能看到大明氣數已盡，這就更加深了他的信念。
但事實卻告訴他，這不可能。
所以，他很絕望。他絕望的並不是本教的大業要就此中止，而是這樣的曠世奇才，就這樣站在自己的對立面，就這樣在助紂為虐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秦書淮見吳烈激動如斯，不禁心有所慨，推心置腹地說道，「吳旗主，貴教十餘萬人，先要打敗有百餘萬大軍的朝廷，再要圍剿數十萬流寇，等你們打完，后金和察哈爾的聯軍就該入主中原了。不光是他們，西域那邊怕是也會群起自立，到時候你們還要打多久？放眼世界，一場全新的變革即將開始，如果我們不能儘快結束這亂世，不光生靈塗炭，永無寧日，更會錯過奠定後世基業的最好時機。所以，我要幫小皇帝迅速穩住江山，因為他有條件立即整頓山河。而你們是想毀掉一切，然後在廢墟上重建，成本太高了！你們或許會說推翻之後一切重來，前朝的積弊就沒有了，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任何一個朝代在開啟的時刻，就已經埋下積弊了。當年你們扶朱元璋即帝位，就已經種下了今日之大亂的種子，不是么？這個天下經不起這麼折騰，我也等不起。我知道你可能聽不太懂我在說什麼，但是你要相信，你想要的盛世，一定會在若干年後重現的。」
秦書淮這些話也是肺腑之言。當然，他還沒有說，讓他幫崇禎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是系統規定了他只能成為東廠督公，然後幫大明平定天下，八方來朝。要是大明不在了，他的任務豈不是失敗了？
吳烈雙目圓睜得瞪著秦書淮，卻是一時說不出話來。
秦書淮轉身出門，然後對門口那兩個江河幫弟子說道，「好生照看他，讓他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