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咱先把天津道查了?
帶隊的正是方才處理周公子被打一案的巡防官王棟。剛剛他接到周家人的消息,說之前打周公子的人就在醉花樓,於是立即帶了一百多人過來,料想這次兩人插翅也難飛。沒想到剛進醉花樓就聽說又有一名公子被打了,而且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天津道陳大人家的公子,這還得了?
這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竟敢在老子的地盤上連犯兩案,看老子先不把他們打個半死!
王棟帶著一百多手下如狼似虎地衝進百花廳,看到陳天寶正被按在地上暴揍,頓時大吼,「給我拿下,如有反抗,格殺勿論!」
廳內眾人見事情鬧大了,紛紛從另一個門狂奔而逃。
這時,從廳外迅速竄進了六七個矯健的漢子,團團圍在了崇禎周圍,這幾人正是孟威、老道、花沉以及四個大內高手。原本崇禎和秦書淮逛青樓他們只好當沒看見,但看到這麼多官兵進去后,他們也淡定不了了,於是跟著沖了進來。
王棟立功心切,二話不說就指揮手下殺了過來,雙方於是在狹小的廳內大打出手。
這些官兵雖有一百多人,但在這麼多高手面前根本不夠看的,別說想拿下崇禎和秦書淮,就是想碰到他們都不可能。
就在這時,只聽外頭傳來一陣瘋笑,「秦公子,老趙幫你打架來了!」
話音剛落,只見門外衝進來一個胖子。胖子腰裡別著兩把菜刀,一陣風似的衝到王棟跟前,隨手抬了幾下胳膊就把王棟身邊的七八個近衛給打飛了,然後不緊不慢地拔出大菜刀架到了王棟的脖子上。
王棟頓時渾身一抖,不等胖子發話,就很自覺地對屬下說道,「都住手!」
雙方立即停止了打鬥,此時官軍這邊已經倒下了近半,全都痛苦地在地上哼哼。而秦書淮這邊連受輕傷的都沒有一個。
秦書淮一看,正是先前那個瘋廚子趙去尤。
便呵呵一笑,道,「多謝趙爺出手相救。」
趙去尤嘿嘿一笑,「秦公子帶了一票好手,老趙不出手你也能贏。不過老趙我好些時日沒打架了,手癢,嘿嘿嘿!」
這些官兵是解決了,不過柳煙姑娘也不見了,這讓崇禎大為惱火。
事情鬧得這麼大,醉花樓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否則再來些高級別的官員,很可能把崇禎認出來,到時候那幫東林黨人還不知道怎麼編排崇禎呢,他一頂「荒淫」的帽子恐怕一輩子都摘不掉了。
崇禎不甘歸不甘,也只好就此作罷,心裡留著那道倩影,心想下回定然要再找機會出來,會會這位柳煙姑娘。
秦書淮也頗為遺憾地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閨房,憑直覺他認為這個柳煙姑娘背後大有故事,只可惜今日無緣得見。
幾人飛快地出了醉花樓,然後趁夜色回到客棧。在客棧是安全的,因為就算有官兵追查上來,秦書淮有錦衣衛的令牌,斥退他們就是了。
崇禎坐在窗檯邊,打開了窗戶,迎著陣陣刺骨的涼風,出神地看著窗外。良久都一語不發,臉上冷如凝霜。
秦書淮關上了窗戶,對崇禎說道,「天涼,黃兄當心受風寒。」
崇禎重重地嘆了口氣,「朕不怕受風寒,倒是這大明,怕是受風寒已深了!」
秦書淮點點頭,「黃兄明鑒。」
「去年年末,朝堂上數十位御史、侍郎、尚書聯名上奏,說當年夏季大旱,冬季提早,天有異像,乃是人怒以致天怨,要朕輕稅薄賦,以安天下。朕准了,取消了礦稅,又減免了茶稅等十餘稅,結果呢?今年入冬不還是照樣早?夏天不還是照樣旱?」
秦書淮想告訴崇禎,此時正是小冰河期,你就是一分稅不收都是這樣。不過話到嘴裡又咽了回去,讓崇禎理解這些常識還是有些為難他了。
於是說道,「黃兄,就算那些人說的是真的,你做這些也不會讓天下風調雨順,而且只會招致更多的天怒人怨。」
「此話怎講?」
「你減的稅都是商稅,恰恰是給最有錢的商人減輕了負擔。而大明的農稅作為國本,不但分文未減,而且還被下面巧立名目,大大地增加了。底下人一面不能收商稅,一面要完成上頭的徵收任務,就只能往農民頭上攤。農民沒活路了,就只好造反,這就是如今天下動蕩,民變四起的直接原因。」
崇禎若有所思的沉吟了會,又問,「秦兄,你以為大明當如何稅收?」
秦書淮毫不猶豫地回答道,「重商稅,輕農稅,方是修生養息之道。」
「商稅如何徵收呢?」
「至少提升至目前的兩倍。另外,礦稅、茶稅、絹稅、鹽稅在此基礎上再翻番。」
明末的商稅畸輕,一般都在值百抽二到值百抽三之間,這與後世動不動就17%的增值稅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崇禎又想了想,說道,「礦、茶、絹、鹽均關乎民生,若朝廷加稅,其價豈不是要漲,百姓恐怕又要說朕搜刮民脂民膏了。」
秦書淮淡淡一笑,道,「黃兄多慮了。黃兄可知如今鹽稅幾何?」
這個崇禎還是很清楚的,說道,「一引鹽(大概116.5斤)抽三錢,歲入大概一百萬兩吧。」
「那皇上可知當前鹽價幾何?」
「這個……朕還真有所不知。」
秦書淮提高聲調說道,「300文一斤!也就是說一引鹽到了鹽商手裡,可以賣到三十五兩!朝廷從三十五兩中抽三錢,連個零頭都不到,又豈會影響市價?可見真正抬高市價的並不是鹽稅!」
崇禎一驚,道,「鹽價300文一斤?朝臣不斷上奏稱鹽商不堪重負,要朕減稅,朕如今減到每引三錢,他們明明可賣每引三十五兩,還說利潤無幾,難不成這製鹽的成本有這麼高嗎?」
明末時朝廷不管鹽務,只管抽稅,所以崇禎不知道製鹽的成本,故而有此一問。
秦書淮道,「製鹽成本在宋代就已經每引不足五十文了,到了本朝又改進了工藝,成本就更低了。鹽價高的原因,黃兄還需要我說么?」
崇禎聽秦書淮這麼一說,當即明白了,恨恨道,「這幫貪官污吏,朕總有一天要將他們一個個揪出來,斬首示眾!」
「黃兄明鑒!鹽稅如此,茶稅、絹稅等都是如此,現在你知道為什麼朝堂之上那麼多的文官都喊著要為那些富商減稅了吧?因為給富商減稅,就是給他們自己減稅,就是給他們創收!要不然這些東林黨人哪來的那麼多紈絝子弟?」
崇禎重重的拍了拍桌子,冷笑道,「東林黨?說的好,一群以東林君子自詡的朋黨!朕本以為他們只是一群迂腐無能的書生而已,沒想到背地裡一個個手腕卻靈活的很!朕本來只想修剪下這棵東林大樹,卻不想他們已糜爛至斯!若今日非朕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朕都不知道這棵大樹已經長得這般大,爛的已經這麼深,若是再不連根拔起,恐怕來日就要倒下來壓垮朕的紫禁城了!」
秦書淮站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崇禎發泄,不發一語。
「秦兄,朕知道你與東林黨不對付。你只管去查,朕給你撐腰。不論是誰,不論多大的官,只要查有實據,朕絕不輕饒!」
聽到這裡,秦書淮輕笑一聲,道,「黃兄,要不你回去之前,咱先把這個天津道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