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人回顧 石生長
智封龍淵谷，踏平假蠻荒。
闖南疆西澤，征滄海東海。
降無敵箭域，收流沙魔巫。
鎮九幽冥府，創新盟真仙。
破黑暗森林，開劍域仙路。
驀然回首，十大功績耀乾坤，餘音繚繞九天外。
人生如此，夫復何言？
這便是在鋪路的日子裡，獨孤鶴軒對自己一生的回顧與總結。
果如黑影所說：如果你停下腳步，那這裡就是世界的盡頭。如果你勇往直前，那這裡只是一個開始。
展望未來，又該何去何從？
是盡頭，皆大歡喜，享盡榮華與富貴？
是開始，血戰蒼穹，屍山血海任馳騁？
盡頭是為公，開始是自私。
當一個人身居高位，手握權柄之時，或許公與私已經不再明顯。但無論是公或是私，都不得不面對同一樣個難題——切勿異想天開，為所欲為。
古人云：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君不見，如人族如今之強盛，仍無力面對劍域山脈的「神山之力」。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道法自然」、「敬畏自然」，云云。
獨孤鶴軒已然想明白了接下來的路——是自己的，繼續前進；是別人的，讓別人選擇。
所以，他決定與一盟五正八家坐下來談談。
其實，真正需要坐下來談談的九幽府之事，反而如浮雲一般消散。
他回到森林營地后，先與聖虛上仙密談了三天三夜，才邀約各方勢力：於二月二日辰時，於真仙盟大營座談。
* * *
臨近二月二日的日子裡，獨孤鶴軒無時不刻的忙碌著，有序調度者。
黃愍親率絕仙堂人馬，開闢「聖武谷」，以谷地為核心陣基築城，以谷名命名城名。
同樣，謫仙盟以小湖泊為核心陣基築城，取名為「龍泉城」，規模明顯要宏大不少。
以真仙盟與謫仙盟的內在實力，那怕只是在短短十餘日里，城的規模已經顯現。論規模，聖武城與龍泉城伯仲之間，誰不壓誰。
詭異的是，五正八家並沒有。此事已然傳開，首先表態的通天劍宗有意並付諸實施時，被人攔下了。這無疑給各方會談蒙上了陰影。
而在五正那裡，其實早就得到了答案——獨孤鶴軒如今向前走的路，正是「五祖創世立鴻蒙」時來的路。
試問，五祖歷經千辛萬苦，甚或不惜一切代價封印的來路，其後裔傳承者們該如何去面對？
反而，這個難題不需要獨孤鶴軒去面對，亦不需要謫仙盟的路人們去關注，更不需要可有可無的八大世家怎麼樣。
大家共同的疑問是，這條五祖走過的來路上，現在還剩下些什麼？
在充裕的日子裡，大家有的是時間去想這些事情。
轉眼，二月二日已到來。
* * *
辰時，各方勢力已齊聚真仙盟大營。
這次會談沒有任何限制，但凡是來到黑暗森林的各方勢力，老、中、青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均有參與。只不過，五正的五位掌門領袖均沒有到場。
是故，大廳里坐著的人當中，除了各派的太上長老、長老們，以及幾位有身份地位的散修強者外，唯一一位後生晚輩就是獨孤鶴軒。而且他還坐在了主位上，星目金睛，神采飛揚，環顧四視。無形中，大廳的氣勢盡在其掌控中。
「首先，請五正八家的人馬，於今日午時完全撤離黑暗森林。待聖武與龍泉二城建好以後，再自由來往，探索劍域山脈。」
「憑什麼？」
通天劍宗九鳳之首的離憂發問，她的話代表著在場所有的人。
獨孤鶴軒慢慢舉起左手，輕輕揮了揮，手掌心的那顆骷髏頭似在笑。這一無聲的回答，簡潔明了。五正的太上長老與長老們默不作聲。離憂亦被咽住了，不知如何回應。
「其次，歷次鴻蒙靈材錄的公布，皆以謫仙盟的為準。最近數日來，真仙盟上下齊心戮力，重新修訂了一份，包括一份世界地圖。希望能與在坐的諸位前輩們共參，然後公布天下。」
「第三，我有件事要公告大家。在我得到這枚扳指時，遇到了一位黑影前輩。他告訴我說『如果你停下腳步，那這裡就是世界的盡頭。如果你勇往直前，那這裡只是一個開始。』相信，這句話同樣早早流傳於五正之中。」
「最後，對於蠻族與妖族的過往事，相信瞞是瞞不住了。希望諸位前輩嚴約門人，教化世人，能與這兩個曾經並肩血戰的種族部落和平共處。關於魔族，實屬未知之數，晚輩不敢妄言。不過，晚輩會與小楓葉一起踏上迷茫征程，去探尋這個古老而又神秘的古族。」
滔滔之言，件件是通知之語，何談座談？
然，獨孤鶴軒的言外之意，也已完全表露。到了劍域山脈腳下，人族修士前進的路，該是出現岔路口的時候了。
這個世界上，甘願及時行樂的人，一定是多數。但凡思維正常與神經沒有錯亂的人，都不會在血海屍山中追尋所謂的「人生價值」。
在場的五正勢力沒有任何異議，沉默了一刻后，一起離席，離開了真仙盟大廳。並全部立即撤出黑暗森林，在沒有任何的停留下，返回了各自宗派。明眼人都知曉，這事與獨孤鶴軒無關。總的來說，五正的行動，至少要給各家的開派祖師爺一個說法。
祖洲八大世家也走了，亦全部返回祖洲。與五正不同的是，隨著真仙盟的崛起，八家早已失去了在鴻蒙界中的話語權。
獨孤鶴軒緩緩靠到椅子上，閉上了眼睛。沉悶的氣氛籠罩在大廳，如不散的陰霾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那怕是像涅槃境的極品真君他們，完全感受到了壓力。
謫仙盟的天門與聖虛二位上仙，有苦難言，一言難盡。聖虛見狀，默默地拿起新修訂的靈材錄，帶著謫仙盟的人亦退出了大廳。
「你準備怎麼辦？」
「絕仙堂留下，經營聖武城，監視劍域山脈。其他各堂暫時退回祖洲。同時，我將調誅仙堂的人過來，以防不測。」
「此次，你精心調動，讓魔宗與巫宗參與了黑暗森林之戰，算是照顧了兩大宗的前輩先賢們。從你決定逼走五正八家的決心來看，你還是不太放心鴻蒙界的安危。」
「蕭牆之亂，永遠是禍根所在。我不敢再冒任何險了。所以，你們先退回去，若有變故，再過來也不遲。再者，我也要回一趟清微山脈。」
萬屠王已然明白獨孤鶴軒的用心。即若不撤出人族力量，重新梳理滄海到黑暗森林這段距離，尋找出隱藏最深的隱患，鴻蒙界的安危將不會有任何保障。與此同時，神秘的劍域山脈，更需要時間去等待。
人族能繁衍至今，既有膽大的冒進之舉，但更多的是小心翼翼。
所以，在同一天，真仙盟完成了換防，黑暗森林中只留下了獨孤鶴軒親自執掌的誅仙堂與黃愍的絕仙堂。
* * *
黃昏時分，大地肅殺。
呼嘯的山風吹入森林，樹葉搖曳，搖起陣陣寒意。
森林外，沉默的大山上，霧氣越來越重，襯托出更加神秘的神山之感。隱隱中，似有一股翻天之力正在牽引著山脈，逐漸隆起，向天靠近。
獨孤鶴軒靜靜地站在大廳外，沉默的他如同大山一般靜默，對峙著眼前的連綿山脈。他的眼神中沒有任何波動，平靜的可怕。彷彿，他的目光能穿透山脈，看到山那邊的景象。
紫溫與朱溫靜侍身後，幾度欲言又止。
天色漸漸黑下來時，無情的黑暗瘋狂吞噬著森林中的光亮。獨孤鶴軒邁步走向由自己開鋪出來的山道，融進了黑暗，融進了無聲的山脈。
那一刻，人是山，山是人。
在人族進入森林的短短時日里，已於森林內布下許多火盆。每到夜晚時分，會有人點燃，從而照亮森林。遠遠望去，好似有三隻仰天火蟾蜍隱藏在樹林中，齊嘯劍域山脈。
偶爾，百裡外的海浪聲，亦會傳播到山脈，迴音回蕩於森林，像極了兔子的哽咽聲。
在這樣的環境里，任何的風吹草動，足可使人繃緊神經，小心應對。
在蠻族與妖族的營地前，兩個高大威猛的蒼老身影並肩站立，注視著眼前的黑暗。任憑再強力的黑暗，亦不能靠近他倆分毫。
「沒想到，這個人族已經有了這般的話語權。經他如此精心調度后，或許我們會很快翻過此山。」
「或許，不是話語權，只是對人族的一個忠告吧。但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他能同時傳承『魔戒』與『魔珠』。據我所知，他拿的那顆『魔珠』，曾經煉化過『一神一魔一鬼王』，從而擁有了比本珠更強大更神秘的力量。相傳，一旦這股力量外溢，整個天地之間將會開啟無數傳送門……」
「那時，空間又會回到神魔大戰的混沌時期。所以，他讓其他人族撤離這裡，猶顯得他的不平凡。我現在開始相信，這個人族，真的是那個答案。」
庫珀的大牛頭微微一點，有些擔憂的說道：「但是，他還是太弱了。若無法聚攏妖族與蠻族精英，全力以赴的輔佐他。這將會是他繼續前進的真正隱患。」
「但是，他早已知道了這一點的厲害所在。所以，我們不必擔憂。」薩滸說話時，側目而視，發現眼前的黑暗一陣波動，低聲道：「他回來了。」
稍後，兩個高大的身影同時隱入黑暗，似是沒有存在過。
「妖蠻二老的道行，似乎提升的很快。」獨孤鶴軒回來時，已是子時時分，自言自語時，發現紫溫與朱溫還守候在營地前，笑了笑，道：「好奇怪，山上的那顆石頭在生長，竟能將山脈帶起。不過，我覺得真正的秘密很可能在另一顆石頭裡。所以，我要連夜趕回清微山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