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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無妄之苦

  鴻蒙界中的「十最」巨派,唯有元始劍宗沒有正規管制外門弟子。甚至,內門弟子亦只存在於各脈,各脈之間又沒什麼直接聯繫。內在原因,是因為即便如此,亦不妨礙元始劍宗的強大。


  正值風雲際會之際,元始劍宗突然釋放出強烈的信號。這一切,皆非偶然。


  元始劍宗不僅召回了大斷山脈中的三萬人,亦大量的召回了散布各地的外門弟子。三天時間內,問緣峰上聚集了近二十萬人數的外門弟子。同時,開闢及主持問緣峰的人,乃是遠岳掌教的大弟子子昂。


  與此同時,遠峳長老取代獨孤鶴軒,成為執掌靈霄、黃庭二峰的執事長老。獨孤鶴軒成了副手。於是,獨孤鶴軒的「宏偉計劃」,不得不戛然而止。


  事情來的很突然,但並不意外。


  這一刻起,獨孤鶴軒深深的意識到,一個人有再多的抱負與理想,沒有發揮的舞台,一切終究如泡沫。要想一言九鼎,揮斥方遒,笑談天地,指點江山,就必須要坐在那個高高在上的至尊大位上。


  不願碌碌無為,只有上位,上大位,有且僅有此一條道可走。過往歲月,不知多少前輩豪傑,壯烈的倒在了這條道上。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但是,要想走得更遠,飛得更高。獨孤鶴軒又將面臨一次抉擇,一次不得不繼續沉默與沉澱的抉擇。


  這,對他來說,毫不陌生。他已經沉澱過兩次,也不在乎多一次。只不過,此次,他感覺到了某種迫切與危機。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波,開始在內心生成漣漪圈,徐徐傳遍全身。


  清風陣陣,月明花香。漫步在山間小道上,放飛的思緒不知去向何處。不知不覺,又來到了那個很普通的小山谷。走進小山谷的剎那,頓若進入了混沌世界,只剩黑暗。


  這裡,彷彿是獨孤鶴軒奮鬥的一個縮影。彷彿,在他的人生征途中,隨時會被黑暗擋住了前進的道路。


  他的內心開始響起一道吶喊聲,「為什麼不?」


  此聲音一經出現,立刻在內心形成了無數的迴音。好似,自己與黑暗完全融合,整個山谷中響起「為什麼不」的回蕩聲。


  是啊!為什麼不呢?

  難道因為幾次無緣無故的挫折,就該消沉退縮?

  難道因為沒有靠山石,就不能自行尋找出路?

  黑暗中,星河劍突然生出強烈的光芒,似欲斬開那可惡的黑暗混沌。光芒下,一道偉岸如山嶽的身影,屹立天地間,睥睨乾坤。


  突然,那道影子動了,慢慢飄移到劍尖前方。如同一座大山,遮住了劍之光芒,擋住了獨孤鶴軒的去路。獨孤鶴軒突顯猙獰的面孔,那刻,彷彿惡魔蘇醒,志在嗜血。無盡的殺戮之念,支配著脆弱的靈魂。


  緩緩地,星河劍向前方刺去,刺進那道高大偉岸的身影中。霎那,獨孤鶴軒頓覺有一柄利劍刺進了自己的心臟。天地頓時寧靜下來。耳畔傳來悠長的嘆息聲:


  「為什麼不呢?」


  * * *

  「師兄,你怎麼睡在這裡?」星瀾看著大夢如初醒的獨孤鶴軒,笑得合不攏嘴,嘟囔道:「不就是被人擼了么?沒什麼大不了!我實在想不出,你我師兄弟聯手,天下誰人能是對手!」


  獨孤鶴軒長長的打了個哈欠,眯眼一看,自己竟然睡在山間小道上。清晨,燦爛朝霞曬在身上,莫名的舒服感傳遍全身。於是,他懶得去理星瀾,繼續躺在地上,享受這難得的日光浴。


  「走啦!師父可是在等你呢!」星瀾大笑,搖了搖大師兄,竟是紋絲未動。「咦」,他吃了一驚,又使勁搖了搖,仍然沒搖動,訝然道:「師兄,你怎麼跟塊生在地上的石頭似的?」


  「你不在仙峰上好好修鍊,跑這裡湊什麼熱鬧?」獨孤鶴軒又是長長的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塵,道:「師父找我何事?」


  星瀾收斂了笑容,道:「不知道。但不難猜測,肯定是與你此次被擼有關。師兄,你好好想想,是不是犯了什麼大錯?」


  「沒有!」獨孤鶴軒表面平靜,內心卻是為之一震。經星瀾這麼一提醒,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打敗金鈴魔神分身的那道劍芒。


  毫無疑問,此事瞞不過道法通玄的那幾位太上長老。但是,宗門並沒有第一時間問及此事,甚至沒有問及此事的打算。這多少有些蹊蹺。


  他揣測,紫菁真君肯定是一個原因,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宗門對此事的掌控信心。倘若如此,那宗門必將對自己有下一步行動。


  不多時,師兄弟二人返回黃院。二人的師尊紫菁真君當真是早早等候。師徒三人走進房間,關上房門。紫菁真君坐在椅子上,兩大弟子分站兩旁。不知為何,星瀾明顯自如很多,反倒是獨孤鶴軒有些拘謹之感。


  嗚!那是一種真正的距離感!

  「關於此次人事調整,是為師的意思,與宗門中的其他人無關。」紫菁真君開門見山,點破個中真相。以她現在的地位,這是輕而易舉的事,也沒必要說出來。但她還是說了出來。想來,她就是想看看獨孤鶴軒的反應。


  「為宗門興盛大計,弟子絕對服從宗門安排。」獨孤鶴軒平靜的回話,心道:要是自己的師尊真幫忙,自己何至於如此?最起碼,不會連卧龍谷亦不保!

  「想來,你是有些怨恨!因為你做的非常好……」


  「這也是師兄的錯?」星瀾吃驚的看著自己的師父,搶話道:「那有這麼當師父的?」


  「師弟,對師尊不得無禮!」獨孤鶴軒沉聲道,「宗門中,上至太上長老,下至各脈的長老,皆是春秋鼎盛。」話說一半,不再繼續。因為沒必要。


  「以你的心智,想通這一點,不奇怪!」紫菁真君點點頭,續道:「為師認為,你的當務之急乃是提升個人修為。故而,為師向掌教求得一名額,你可隨為師去仙峰,安靜修行。你意下如何?」


  獨孤鶴軒隨即明白過來,這是典型的明升暗降。同時,對自己來說,還有更可怕的事——一旦上了仙峰,自己將形同軟禁。屆時,自己當無性命之虞,但星河盟的前途將蒙上灰影。


  此情形,根本不需多想多思。於是,獨孤鶴軒發覺,自己與師尊的第一次分歧,終究是來了,終究是擺在了檯面上。


  紫菁真君在未得道之時,就是堅定支持遠岳的人。現在,這個立場更沒有可能改變。獨孤鶴軒不想揣測師尊與掌教達成了什麼。他更需要破解此次危局。


  「怎麼辦?」內心無數遍地的追問,這裡自然沒人告訴自己答案,心道:莫不如,繼續離開是非之地,獨善其身?

  獨孤鶴軒沉著冷靜,道:「師父,您曾告訴弟子,師祖有一樁心愿未了。現在,弟子的修為略有小成,也有充足的時間。莫不如,弟子前往西方沼澤地,嘗試完成師祖的心愿。」


  「師父,您看,你把師兄都逼到你的對立面了。」星瀾沒頭沒腦的說道,「人家都是恨不能自己的弟子上位。您卻是反其道而行。這有悖常理。」


  獨孤鶴軒終於意識到,千百年來,為什麼金丹境長老收弟子,總是千挑萬選,一生也就收那麼幾個。這不,年紀輕輕的星瀾,竟有如此心智,竟能洞察師父與師兄之間已有的某種「距離」。若是歷經磨練與栽培,好好的沉澱上一番,誰能預料他將來的前途?

  紫菁真君沉默片刻,點頭道:「這樣也好。但是,要快去快回。宗門正在籌劃前往滄海的事,屆時,你可能能幫上忙。」


  「是!弟子謹遵師命,即日出發!」獨孤鶴軒應諾道,心想:既然都到了這個地步,多說無宜。不如乾脆些,現在就走。


  獨孤鶴軒明白,在元始劍宗這個龐然大物下,以自己的身份與地位,無論如何經營,都是徒勞無功。是以,根本沒有必要與申石他們打招呼。若不然,還容易被人嘲諷。


  紫菁真君見弟子做的滴水不漏,亦無話可說,只好帶著星瀾回仙峰。


  絢爛的雲朵上,星瀾生著悶氣,無心賞景,低聲道:「師父,您為什麼要幫別人打壓師兄?」


  「你又怎麼想?」紫菁真君倒是神情自若。


  「弟子細細琢磨,您打壓師兄,表面上是配合宗門高層,實質是為我開道。或者說,就算您沒這麼想,別人也會這麼認為。」星瀾,確不愧為太虛境真君的弟子,其心智天資不用多說。


  「星河的路,是他自己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這點,為師自愧不如。但是,為師倒也不至於忌妒打壓自己的得意大弟子。而是……」紫菁真君搖了搖頭,道:「星瀾,你要記得,你師兄的體內擁有一種神秘力量。


  這種力量,以為師目前的修為,也是無法觸探。為師此次拿下他,讓他上仙峰,確有觀察此事的打算。然而,你師兄心機之深,也不是師父能比。為師剛剛才想明白,他將此次之事,應該是認為對他的一次『軟禁』了。


  所以,這堅定了他逃離宗門的想法。而他提出的這個要求,又是為師無法拒絕的。」


  「師兄將靈霄、黃庭二峰打理的多火熱,卻總遭不白之冤。還沒地說理。他又不是傻子,幹嘛不走。是我,我也走。」星瀾沒好氣的說道,「不過,師父,師兄說的師祖心愿,是怎麼回事?」


  「你師祖臨終有遺言,說西方沼澤地中有一『雷蛇螟墟』。希望有朝一日,慈航峰的傳人能找到它。」紫菁真君想了想,續道:「本來,為師是打算讓你與你師兄一起去。但為師後來一想,你還是別去了。」


  「唔!為什麼?」星瀾追問道。


  「因為你師祖還留有另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為師決定,將此秘密交予你。」紫菁真君似有難以決斷之痛,道:「『雷蛇螟墟』乃是世間公開的秘密,但從無人能找到。而為師留給你的這個秘密,只有慈航峰的歷代首座知曉。只不過,你師祖臨終時,並沒有將此秘密公之於慈航峰的其他人。」


  「那豈不是說,僅剩我們這一脈知曉了?」


  「對!」紫菁真君沒有否認,道:「星瀾,將來你肯定是要面對你師兄的。假如你能破解這個秘密,定可立於不敗。但是,你仍然沒有戰勝你師兄的可能。要牢牢謹記,不到萬不得已時,千萬不要貿然挑戰你師兄。」


  「為什麼會這樣?」星瀾有些不解了,狐疑的眼神看著師尊。


  「將來,你會明白的!」紫菁真君沒有多說,道:「你自己先回去,我要去一趟元始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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