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噬血少年
三天後。
仇禩等人接到了下山的通知。
意料之中,情理之中。只是時間提前了四年而已。所以,六人非常平靜。
第三天,獨孤鶴軒親自下廚,做了一頓豐盛的「告別宴」。眾人只是默默地吃著,喝著,誰也沒有說話,誰也無話可說。
沉默中,告別宴結束。仇禩等人背起行囊,並肩朝黃院外走去。獨孤鶴軒緩緩轉身,朝房間走去,沉聲道:
「活著!等我!」
***
夏末秋初,天高雲淡。天地之間,寧靜祥和。
春華秋實,正是一年中的收穫季節。
漫步在元明仙道上,獨孤鶴軒的心底湧起無盡的殺意。這種感覺從來沒有過,或者說從來沒有如此強烈過。直到那位少女的出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逼走仇禩等人開始,內心的那股噬血之念再難徹底壓制。
熊聽露!
這位雲家與熊家結合而生的少女,看似嬌弱,卻有著難以置信的力量與智慧。如今,已被金霞峰的寒珠長老收為親傳弟子,實力更勝早些入門的師姐霍青露。
「喂!小偷,架子夠大的!我師尊等你一個多時辰了!」一道百無聊賴的聲音打斷了沉思中的獨孤鶴軒,獨孤鶴軒目光有些獃滯的看去,站在前面的是甄詩影。
「我讓他等的?」獨孤鶴軒冷冷的看了一眼甄詩影,讓過身子,朝杏林大殿走去。
景澄長老早早等候。畢竟,無論獨孤鶴軒的身份是如何卑微,但仇禩等人的事不能當沒發生一樣。無論是虛情假意,還是真情實意,都有必要跟這位黃院主事弟子說一說。
「慈航峰佛院弟子獨孤鶴軒,拜見景澄大長老!」
獨孤鶴軒行一大禮,沒等景澄長老反應,徑自走到左邊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手中長戟如威武的守衛,守護在主人身旁。
「鶴軒師侄,關於仇禩等人的事,我相信你肯定聯繫到了聽露師侄的身上。師叔甚為擔心。所以,今天叫你過來,便是將這事說開。」景澄長老開門見山的說道:「此事乃是掌教師兄親自裁決。」
「這事,恐怕是說不開了!」獨孤鶴軒冷冷的說道,「雲家佔據了龍淵谷的半壁江山,要是這事你跟我說開了,那獨孤家的祖宗能跟我說開么?我不管她身後是什麼人什麼勢力,只要她繼續將手伸向我,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景澄長老為之一怔,以他的修為不難察覺到,獨孤鶴軒的體內正釋放出濃烈的唳氣與殺意,遂是沉聲道:「師侄,你為何突然唳氣大增,殺意瀰漫?」
獨孤鶴軒平靜的說道:「師叔可曾聽過,『獨孤十三式』的最後一式是什麼嗎?」
「灰飛煙滅劍訣!」
「不管是人、是鬼、還是神,那是擋獨孤家人的唯一下場!」獨孤鶴軒淡淡的說道,「以後多告誡他們,別惹我!」
在景澄長老師徒的注視下,獨孤鶴軒邁著沉重的步子離去。在他們眼裡,那道弱小的背影上好似伏著一個正在蘇醒的惡魔。
「詩影,送送鶴軒!」
甄詩影應了聲,當她緊盯著眼前的身影,一起走出杏林大殿時,一股奇妙的感覺正在形成。突然之間,她覺得這個小男孩真的很孤獨。
少男少女走出大殿後,大殿後堂轉出兩道身影,是兩個貌若天仙的中年道姑。
一位稍胖的道姑說道:「師弟,看來這事棘手了!」她便是寒珠長老,位高權重,聲勢顯赫。
「棘手?莫非二師姐早就想對鶴軒師侄動手了?」景澄長老臉色大變,怒意頓盛,大聲質問道:「你為何非要收熊聽露為徒?你覺得你能贏得了掌教師兄?」
另一位道姑和顏悅色的勸道:「景澄,有話好好說。何必跟二師姐發這麼大的火?」
寒珠長老黛眉微蹙,反問道:「小師弟,你什麼意思?」
「你覺得聽露能贏得了鶴軒?他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察覺突然靠近仇禩的人是什麼來歷,什麼用意,而且在別人反應不及的情況下,做出最精明的決斷。這樣的人,豈是你的聽露能對付得了的?」景澄長老怒視寒珠長老,大聲道:「還有你,你拿什麼跟掌教師兄斗?你的這步蠢棋,反而讓掌教師兄順水推舟,將獨孤鶴軒逼入絕境,從而喚醒獨孤家的七星血脈。」
「兩個絕世的精明人,心照不宣!看來,掌教師兄早已掌控大局,只等別人入瓮!」說話的道姑道號靈珠,是景澄長老的師姐,亦是景澄長老的夫人。但與景澄、寒珠二人不是同一個師父。
「二師姐,我給你提個醒,當初師父讓我退出大位的競爭,選擇支持遠岳師兄的時候,你可是在場的。」景澄長老似有累意,拖著沉重的腳步朝後堂走去,此刻,他的腳步、他的身影,與先前的那位少年是何其相似,緩緩說道:
「一切好自為之!」
***
「眼睛是心靈的窗口。當眼睛不好使時,你得用心去感受。」
其時,離此百里之外的山道上,同樣有一個沉重的腳步在行走。獨孤鶴軒緩緩走進濃霧緊鎖的深澗,一直走了下去,安靜的走了下去。白須老人的那句話縈繞在腦海,成了他走下去的指明燈。
滿地白骨,有獸骨,有禽骨,有人骨,層層疊疊,盈盈累累。周圍傳來強大的妖獸氣息,可與獨孤鶴軒身上的氣息相遇后,它們選擇了繼續蟄伏。
澗內,沒有陽光,沒有風聲,沒有雨聲,沒有世間的一切吵雜聲。只剩下一顆心跳的聲音。恍惚間,彷彿整個山澗跟著這顆心跳而跳躍起來。
忽然,眼前出現了一道曙光,明媚的陽光照耀著大地。陽光下,一道文弱的身影迎風而立。
「大師兄,我留下了,被師尊虛清長老收為親傳弟子。師尊不反對我與你的來往。以後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開口。」
「恭喜你啊,老四!」獨孤鶴軒朗聲大笑,指著澗內說道:「這裡面怕是有鬼。我一直往裡走,竟然倒走了出來。」
話音剛落,澗內又走出一位瘦弱的少年,笑著說道:「好荒涼的山澗,怪不得沒人打理。」
閔思道:「大師兄,這是我大師兄良辛,比你早兩年入門。」
「良苦師弟,你怎麼能有兩個大師兄?」良辛打趣道,「鶴軒師弟,怎麼樣,我師尊給師弟取的道號還可以吧?良苦,霸氣威武,哈哈!像『星河』那種文縐縐的名字,還是比較適合女孩子!」
師兄弟二人小說一會,便並肩離去。
等二人遠去后,獨孤鶴軒才輕哼著俏皮小調,慢悠悠的回到自己的房間。老黑的傷口已經完全癒合,只是傷勢太重,還不能起身。整天有大把的靈石與大量的廢丹供養,老黑也樂得其中。
獨孤鶴軒琢磨著,剩下的兩年多光陰,大概只能是丹爐煉廢丹,廢材伴老黑,孤孤單單的耗完。
總之,自仇禩等人走後,黃庭峰上的整個氣氛為之大變,很多弟子深居簡出,安心修鍊。突破到真元境的弟子越來越多。一些被宗門長老看好,來到黃庭峰前就被收為親傳弟子的人,一個不落的突破到了真元境。
唔!有一個例外。不過,他被人丟在了遺忘的角落裡。突不突破,已無所謂。
一些從黃庭峰開始修鍊的弟子,早早脫穎而出者,多數被宗門長老收為親傳弟子。一些具有培養潛力的弟子,則被各脈瓜分,成為內門弟子。
轉眼間,這一年悄然而逝。獨孤鶴軒拜入元始劍宗門下,不知不覺已進入了第四個年頭。與世隔絕的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多麼的精彩紛呈。每天又上演著怎樣的悲歡離合。他只知道,自己已經完全煉製成功所有的二品靈丹。看著一壇壇靈丹,不免有些小激動。他每天最大的樂趣,便是與老黑分享不值錢的靈丹。
這一年,獨孤鶴軒十三歲,已是身高六尺余,身板筆直,孔武有力。一身道行……仍停留在清靈境五重。
這一天,是正月十四。景澄長老的大弟子秦昊來到黃院,代師傳達消息。本月的十五日開始,黃庭峰上將舉行第一屆「元明武會」。因獨孤鶴軒是親傳弟子,所以自動獲得會武名額。關於對決安排,會提前一天在元明榜上公布。
秦昊走後,獨孤鶴軒暗自一合計,脫口道:「那不就是明天?」頓了頓,朝老黑說道:「老黑,我明天要參加會武。今天就不跟你去打獵了。」
老黑「吼吼」幾聲,不管不顧,背著雙手朝外走去。
「這老東西,怎麼這麼不通情達理!」獨孤鶴軒關好門窗,扛著長戟罵罵咧咧的追去。與老黑走在熟悉的山道上,獨孤鶴軒嘮叨個沒完,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力去追尋獵物。
忽然,老黑低吼一聲,如一道黑色閃電衝進一片叢林。不多時,又鑽了出來,右手中已多了一條綠蛇。來去不過三十餘息的時間。那條如碗粗的綠蛇,身體粗短,長著倒三角的腦袋,一雙奇異的黑色眼珠十分詭異。老黑一把擰斷蛇頭,將蛇身遞給獨孤鶴軒。
「咕咕~」獨孤鶴軒一口氣將蛇血吸盡。
老黑用粗大的手一抹,褪去蛇皮,將整條蛇放進嘴裡,囫圇吞下。
他們倆的這一動作,顯得極是默契,是真正的「心有靈犀」、「心照不宣」。
「老黑,今天到此為止,怎麼樣?我明天是真有事!」
老黑依舊沒理獨孤鶴軒,一雙眼睛一直注視著叢林深處。
「嘶~」一聲怪鳴聲傳來!
忽然,地動山搖,一條大青蛇猛然出現在老黑與獨孤鶴軒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