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太叔千
那人長發垂肩，微微低著頭，被髮絲遮擋著臉，看不清表情。
楊逍眼角瞥見那道身影的時候，身體頓時緊繃，如臨大敵。
他的異狀瞬間引起了林若雨和丁文的注意，然後注意到突然出現的那道身影的兩人同樣神色一變。
三個人竟然都沒有預先感知到那道身影的存在，就連現在親眼看到，那人也像是不存在一樣。
在楊逍三人緊張戒備那人的時候，那人卻像是毫無感覺一般，只是看著那已經停止運轉的法陣和那失去能量之後變得暗淡無光的帥印出神。
楊逍三人小心後退，拉開和那人的距離，而這些動作也引起了那人的注意，他收回注視著法陣的目光，自楊逍三人身上掃過，然後對著他們擺擺手，緩聲說道：「不用擔心，我沒有惡意。」
他掃視楊逍三人的時候，臉龐也顯露出來，那是張略顯滄桑的面孔，有著這片土地居民特有的堅毅表情。
丁文喝道：「你是誰？」
那人身上散發著陰冷的氣息，表明了他同樣是陰靈之類的生物，當然，突然出現在這裡的人也不可能是什麼普通人。
「我啊……」對於丁文的問題，那人目光顯得有些渙散，從那些被林若雨的水系魔法沖刷過後變得泥濘不堪的骸骨上掃過，語氣低沉的喃喃說道：「我是罪人，是屠夫，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楊逍眉頭一挑，猜測道：「太叔千？」
太叔千身材並不高大，看起來有些平凡，但他所做的事情卻並不平凡。
「當年情況到底危機到何種程度才讓你做出了這種玉石具焚的決定？」
從任務說明中得知的那些信息，足以推斷出一百年前亡靈危機的恐怖，但現在當事人站在眼前，楊逍自然想要從當事人身上了解當時的來龍去脈。
太叔千的目光有些悠遠，似乎陷入了沉思，過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道：「那一年，數不清的亡靈從帝國最南方出現，沒有人知道它們是怎麼出現的，它們戰鬥力驚人，並且紀律嚴格，在短時間內橫掃了甘遠村以南的所有地方，讓南方大片土地變成了沒有絲毫生機的焦土。」
「我所在的鎮南軍退守甘遠村，藉助地利建立防線，才堪堪阻擋亡靈軍團北上的步伐。我們將亡靈軍團阻擋在了甘遠村外，雖然死傷慘重，但幸不辱使命，整整三年，沒有一隻亡靈能突破甘遠村防線。」
「三年時間，我鎮南軍幾乎被打殘，無數編製就此消失。終於等來了換防，我們退守至兵道休整，這是第二道防線，而頂替我們的，是被讚譽為帝國驕傲的大風軍，但不到一個月，災難發生了！」
「呵……」
太叔千一聲冷笑，包含了太多的感情。
「就連人族最強者，千年來唯一的破鏡人也在大風軍內，但短短一個月，亡靈軍團竟然出現在了第二道防線處。」
「我鎮南軍在甘遠村防線防守三年，早已經疲憊不堪，新的兵源都沒有來得及補充，就遭遇突破了甘遠村防線的亡靈軍團。我們沒有任何準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雖然很快反應過來，死死抵抗，但還是在亡靈軍團的衝擊下節節敗退。」
「那一戰持續了三天，我鎮南軍僅存的三萬人最終只剩下不到一千人，在兵道中頑強的抵抗著如潮水般湧來的亡靈，而緊急抽調的其他各部，始終沒有消息傳來，最終，我們退無可退，身後就是直通帝國首都圈的兵道。」
楊逍介面問道：「然後你就下令毀掉了兵道？那被緊急抽調的二十萬軍隊恰巧此時趕到，卻連亡靈的面都沒有見到就連同無數的亡靈被一起埋葬了？」
太叔千默然的點點頭，說道：「他們本是帝國最出色的戰士，沒能死在戰場上，卻死在了我錯誤的命令下，並在死後還被安上支援不及的罪名。而帝國十幾年的心血，也因為核心區域被摧毀而毀於一旦。」
楊逍認同的點點頭說道：「是啊，赦令上也提到當時連日大雨，並不是他們的原因，這換誰都要怨氣衝天啊。」
太叔千嘆氣道：「好在最後得到平反，雖然遲了一百年，但最終也是消除了他們的怨氣，讓他們不至於再繼續當那些神志不清的陰靈。」
楊逍跟著連連嘆息，說：「真是造化弄人啊！」
他就像是認真聽故事的小朋友，並且對故事中主角最終沉冤得雪發自內心的歡喜。
而林若雨在這時終於開口，她向太叔千問道：「你之前說的人族最強者，是指虎嚎嗎？破鏡之人又是怎麼回事？」
楊逍和丁文一下子來了精神，他們可都是見過虎嚎的強大，哪怕是殘魂，依然威勢不凡，一聲怒喝嚇退獸潮，一拳打退亡靈軍團，如天神下凡一般。
太叔千看向林若雨，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她的問題。
他的目光深遠，好像透過林若雨的身影看到了那頂天立地的英姿。
「我從你的身上感應到了他的魂意，莫非你是他的後人？」
林若雨聞言，很快反應過來，取出意志碎片。
「這是……」看到意志碎片的那一刻，太叔千神情一變，然後有些不敢置信的問林若雨：「怎麼會變成這樣？」
林若雨依然是那副淡然的樣子，對著太叔千搖了搖頭說道：「具體的我們也不知道，只是聽原住民說一百年前，虎嚎戰死，英魂被打散，意志被打碎，就連他的軀體，都被亡靈奪走，被轉化成亡靈。」
太叔千一副受了很大刺激的樣子，情緒變得十分的低落，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喃喃說道：「怎麼可能，他是最強者，是破鏡之人，怎麼可能被亡靈殺死……」
「不對！這些信息是偽造的！」太叔千突然提高音量，低沉的情緒一掃而空。
「這是帝國常用的技倆，只是為了保持住他們心目中英雄的形象罷了。虎嚎一定是和亡靈勾結在一起了，不然以他和大風部的實力，亡靈是根本無法突破甘遠村防線的。」
太叔千寧願相信虎嚎投敵了也不願意相信他戰死了，因為人族最強者在太叔千的心中不單單是一種實力的肯定，更是一種希望，是信仰，如果說人族最強者真的戰死了，那麼希望就沒有了，信仰就崩塌了，這是他不能接受的。
「我們不知道這是不是帝國偽造的信息，但你眼前的確實是虎嚎的意志碎片，這點你應該能夠分辨出來。」很久沒有說話的丁文開口說道：「另外有一點我覺得需要讓你知道，那就是我們剛剛從甘遠村防線退回來，那裡有近十萬人的軍隊駐防，但不到一天，我們就在本該安全的村莊遭遇了亡靈的追擊，要說十萬人駐紮的防線只一天時間就被攻破，我們也是不相信的，但事實擺在眼前，所以只有兩種可能，一種就是防線被攻破，而另外一種，就是亡靈已經找到了繞過甘遠村防線的途徑。」
丁文一開口就是一大段話，最後還補充了一句，說：「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駐防的軍隊集體叛變。」
「不可能，甘遠村防線是絕不可能繞過去的，這是每一個帝國人都知道的事情！」
太叔千說的斬釘截鐵，至於說駐防的軍隊集體叛變，他更是不會相信。
丁文卻雙手一攤，說：「原住民也是這樣說的，但我很難相信十萬人的軍隊在一天之內就被攻破，畢竟他們的戰鬥力我們是見過的。」
談話到這裡就短暫的陷入了沉默之中，太叔千始終堅信著自己的意見，過了片刻，他突然自嘲的一笑，說道：「我已經死了一百年了，而現在我還站在這裡和你們說話，這在我活著的時候是絕對不會相信的，這樣看來，有些事情不相信但也確實是有可能存在的。」
「你還沒有說破鏡之人是怎麼回事呢。」
看到太叔千的情緒又開始消極，楊逍連忙提醒道，他真害怕太叔千這麼一消極然後就煙消雲散了，他們可還沒有找到出去的路，如果原路返回有很大幾率再次遭遇亡靈的追殺。
聽到楊逍的提問，太叔千提起了一些精神，說道：「我們所在的這片土地，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封印了，與外界隔絕，已經千萬年，力量也被壓制在三階以下無法突破，而虎嚎，就是千年來唯一一個突破三階的人，在這片土地上，他是最強的！」
太叔千短短的一段話，包含了太多的信息，楊逍三人一時間愣在了當場。
良久，林若雨才問道：「你是說整個大風帝國是完全和外界隔絕的？」
太叔千點點頭說道：「很久之前，我們一直認為這個世界就只有這麼大，力量的盡頭就是三階，直到虎嚎的出現，他說大風帝國只是這個世界的一隅，而且他推翻了以前的力量等級劃分，重新制定力量體系，但除他之外，沒有人能突破他所劃分的三階。」
「那虎嚎是哪一階？」楊逍有些好奇的問道。
太叔千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很強，他是人族的最強者，這片被封印的土地上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他既然這麼強，那亡靈危機剛剛爆發的那三年他在幹什麼？」林若雨問道。
「當時他正在著手解除封印，他說只要解除了封印，我們的力量就不會再被壓制。而只要解除了封印，亡靈危機也不再是危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