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houette 23.他
夜空中的繁星點點,銀色的光芒時隱時現。窗外,不知名的蟲兒們正在樹上不知厭倦的鳴叫著。
房間內,我和弗拉德盤腿正坐在床上。
弗拉德看著我。 我正在剪裁著手上的紅色皺紙。
“這個能做什麽?”弗拉德用著如海綿般舒服的嗓音問道。
“是我們社團學園祭時要用到的道具喔~”我按照皺紙上麵提前畫好的鉛筆紋路,將皺紙剪出了一片片如玫瑰花瓣般的形狀。“等剪下來的這些紙片,”我指了指麵前已經剪好的皺紙,“一片片的黏在鐵絲上,”我又指了指在一旁的花藝鐵絲,“最後就會像玫瑰花一樣了。”
“為什麽不去用真的花呢?”弗拉德繼續問道。
我撅了撅嘴巴。“價錢貴呀,社團的經費已經不多了,不能將錢用在這些小道具上,而且這些自己動手就可以完成了~”
弗拉德微微點頭。“我也喜歡玫瑰,”他說道,“白色的玫瑰。”
我抿了抿嘴。那天在山腳下發現弗拉德躺在盒子裏的時候——弗拉德還是個玩偶的時候,他的身旁的確有兩片白玫瑰花瓣。那是前任主人放在他身邊的。
“白玫瑰也很好看,”我點點頭,“很清淡,又高雅。”
“紅白玫瑰戰爭。”弗拉德突然蹦出這麽一句話。
我驚訝的抬頭。“……原來你知道這個?”
“當然了,紅玫瑰是Lancaster家族的標誌,而白玫瑰則是York家族的——”弗拉德笑著,話語中還夾雜著英文名詞——他的英文發音如同外國本土人一般正宗。但他顯然沒有意識到他在將日英兩種語言混用。他用手,將向後捋了捋亂糟糟的金發。“我感覺我的腦袋裏裝了很多關於曆史的東西,雖然有時候並不會放在心上。”
我不禁微微感慨。無論是上日本史還是世界史課,我從來都是在睡覺中度過的,所以關於曆史這方麵的知識記憶,我很羞愧。但……弗拉德在此之前隻是個玩偶,難道是丹給他灌輸了這麽多的史學知識,以及如本土人一般的英語能力?既然如此,我認為丹應該多讓弗拉德掌握一些現代生活必須用到的技能。
弗拉德並不在意。他瞥向我的床頭——《德古拉》被我隨意的擺放在那上麵。
我微微笑著,邊用快幹型膠水塗著皺紙的邊緣,邊時不時的抬頭看弗拉德幾眼。
弗拉德隨便翻開了一頁,開始念道:
“他的白頭發和白胡須變成了鐵青色,麵頰飽滿了,白皮膚下透著血色。嘴巴比任何時候都要紅,因為嘴唇上有鮮血的氣味……”
聽到弗拉德念著書中文字,我握著膠水瓶子的手,不禁抖了一下。
“我也借鑒過這本書的原型——德古拉伯爵。” 丹的原話浮現在了我的腦海裏。
“他像一個邪惡的吸血鬼一樣躺著,在吃飽肚子後筋疲力盡,”弗拉德沒有察覺到我的異樣,繼續用奇怪的腔調念著,“鮮血從嘴角順著下巴和脖子滴下來。甚至是那一雙深陷的、燃燒的眼睛都好像血肉鮮活……”
我怔怔的看著弗拉德,全然不顧皺紙上塗好的膠水,馬上就要幹了。
“眼皮和眼袋都腫脹起來。這個糟糕的生物仿佛全身充滿著血液。他像一個邪惡的吸血鬼一樣躺著,在吃飽肚子後筋疲力盡。”
念完這段話後,弗拉德才發現我一直在看著他,以一種無法形容的表情。
弗拉德立即將書合上,放回了床頭櫃——他以為我在害怕。
沉默了一會兒後,我緩過神。“弗拉德才不像呢….……”我喃喃道。
的確,在弗拉德還是個玩偶的時候,看起來就和歐洲吸血鬼一般,有著幾乎令人畏懼的外表與神情。而現在,他已然是個給人感覺十分溫暖的大男孩了。
我低下頭,繼續做著道具。
“光枝害怕了嗎?”弗拉德輕聲的問道。
我將一片剪裁好的皺紙,黏在了花梗狀的,細細的鐵絲頂部上。
“沒有呢~”我黏好後抬起頭,笑著看著弗拉德,“繼續念吧,我想聽~”
弗拉德聽後,雕塑般精致的麵龐上,再次露出了開朗的笑容。
“我顫抖著彎下腰摸著他,我的每一條神經都在拒絕碰觸他,但是我必須找到鑰匙……”弗拉德繼續輕聲的開始念道。
弗拉德所念的片段,是主人公喬納森在發現自己成為德古拉伯爵的囚徒後,為了讓自己活下去,而冒險來到德古拉的房間,揭開了裝著德古拉的棺材,拚命在德古拉身上摸索著能讓他逃出城堡的鑰匙。
之前讀著這本書,我一直覺得自己是那可怕的德古拉伯爵,也許弗拉德就是我的囚徒。然而現實並不像我想象的那樣——我和現在成為了人類的弗拉德,是朋友,並不是主人與玩偶之間的關係。雖然沒有當麵問過弗拉德的感受,但我一直都有這種感覺,我很高興。
世界史課。
“十三世紀末,文藝複興在意大利各城市開始興起….……”老師一如既往的站在講台前,講解著曆史。
我並不想和教授這門課程的老師作對,但我一上世界史課,眼睛就漸漸的睜不開了。
文藝複興….……?我想起了裸著的,白如玉的雕塑,還有那一幅幅看不懂的名作。
窗外,時不時的送進來一絲有些涼意的風,吹拂著我額前的碎發。我的上下眼皮時不時的自動粘在一起,每一次都必須費好大的力氣,才能將它們分開。
“但丁、彼特拉克與薄伽丘,是這一時期的先驅……”
我的腦海中漸漸浮現了,三個長得各有特色的外國偉人……
外國人嗎….……我的腦袋時不時的,與課桌上的書非常接近。我想起了有著一張歐式麵孔的弗拉德,想著現在每天回家、每夜直至進入夢鄉,都能看到他溫暖的笑容,不覺心裏有些平靜….……但在這個時候,睡意逐漸的占了上風。
“嗡——”我的手機突然在口袋裏振動起來。
在一下子就被驚醒後,我趕緊掏出手機,翻開手機蓋。
是弗拉德打來的電話!我的心髒不禁開始在大幅度的跳躍著。雖然很高興,我還是按下了掛機鍵。
“笨蛋,”我低著頭,將手機放在課桌下,邊注意著老師,邊低頭看著屏幕的短信編輯一欄。“我還在上課呢,不能給我打電話喔……”
也不管弗拉德會不會看短信,我將短信發送了出去。
“文藝複興提倡了複興與人權……”老師的聲音依然在講台前,不緊不慢的響著。
我舒了口氣。而弗拉德的一通電話已經逐走了我的濃濃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