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houette 29.月夜
11:00 P.M. 新宿區。
我和弗拉德正站在公園內的木橋上,吹著微涼的風。
“好舒服——”我趴在木橋的欄杆上,邊感受著風在吹拂我的碎發,邊低頭,看著橋下的河水。
月光透過層層樹葉的間隙,令平緩著流淌的河水,看起來就如同銀絲帶般。耳邊,可以聽到一隻隻秋蟬在附和著河水流淌的聲音,交錯鳴叫著。
“不回去嗎?”弗拉德如海綿般令人舒服的嗓音,在這月夜之下顯得愈發迷人。他背靠在欄杆上,正望著天邊的一輪銀色的圓月。
“不想回去……”我懶懶的笑了笑。“難得周末媽媽不在家,一定要好好的放鬆一下——”我伸了個懶腰後,繼續趴在了欄杆上。
“下午的時候,你怎麽了?”弗拉德轉過身。
我抬頭,對上了他的目光——月色下,弗拉德的目光似乎少了份如陽光般的溫暖,多了份如水深般的溫柔。
我的心髒不禁開始快了半拍的跳著。
我移開目光。“感覺有人在盯著我們看……不過是我想太多啦….……出了拉麵館後,就沒這種感覺了……”我說話的音量漸漸在減小,最後消失在這蟬鳴中——弗拉德俯下身。
我們的距離突然變得好近。
“真的?”他用那雙如夜空般漆黑的眸子注視著我,語氣裏滿是溫柔….……數不盡的溫柔。
我似乎聽到了自己十分有力的心跳聲。
“真的……”我的聲音幾乎要被這橋下的潺潺流水聲淹沒。
弗拉德輕輕的將我擁進懷內。我鬆了口氣,很自然的貼在他結實的胸膛前。或許在這種狀況前,我真的沒有說謊的天賦。
事實上從拉麵館出來後,不論是和弗拉德在街道上散步,或者是坐在咖啡廳外的露天座位喝著下午茶,那個令人心神不定的目光一直都有出現過。我很害怕。但我並沒有讓弗拉德察覺到我的不對勁。
到底是誰呢……也許真的是我的錯覺?除了出車站後察覺到的第一次以外,我再也沒有回頭看過。除了害怕,如果對方有心不讓我們發現,即使回了頭,對方也會將自己匿藏於茫茫人海間吧。
我靠在弗拉德的胸膛前。在聽到他有節律的心跳後,我突然決定摒棄一切的雜念。
就當做是幻覺吧,即使被人一直跟蹤著,又怎能是我能察覺出來的呢?能這樣子和弗拉德在一起,我覺得自己很幸運。想太多事情隻會攪亂了自己的好心情。
“我很高興。”這時,在我頭頂上方,傳來了一陣溫柔又富有磁性的海綿嗓音。
“嗯?”我緩緩閉上眼,準備好好聽著弗拉德接下來要對我說的話。
“在我並不是人類前……可能直接說‘玩偶’這個詞,會讓你好理解一點,”弗拉德繼續說道。
而他的這兩句序言令我感到有些吃驚。但我還是閉著眼,不想打斷他。
“你一定不知道我作為玩偶的時候,是有一些意識的。”
是嗎……?直至這之前,我確實是不知道……
“我一直很感謝你,那天發現了在盒子裏的我,將我帶了回家,光枝。”弗拉德的語氣十分坦誠。這是第一次。弗拉德第一次以這麽溫柔又有些憂傷的語氣和我說話。我以為他永遠都是那麽的孩子氣——令人溫暖又開朗。
“之前將我接回家的那個女孩子,她太膽小了。”弗拉德的語氣中,完全聽不出沒有憎恨對方將自己拋棄的意思。他反而像是在感慨,在為對方歎息。“在你將我帶回家後,雖然時間很短暫,並且我的意識屬於時有時無,但我十分感謝你。”
我在他懷裏,緩緩的點點頭。
“所以在我是人類的這段期間,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讓你開心。這並不是報答,而是我將心裏想的付諸實踐而已。”
我的眼眶不禁有些濕潤。天啊,如果丹在那天對我說,弗拉德因為我的猶豫,將永遠隻是個玩偶了……果然,一念之間能決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聽著,光枝,”弗拉德怪異的日文腔調,在這時卻令人感覺有些正式了。他放開我,轉而扶住了我的肩膀,注視著我。他溫柔的雙眸中,似乎透著一絲如刀鋒般銳利的光——我從來沒見過弗拉德這樣。“一個月過後,我將永遠是你的玩偶了。”
我瞪大了眼睛。“弗拉德……你在說什麽……?”
“聽著,”弗拉德放在我肩頭的手,不禁施加了力量。“和丹做交易,隻會害了你自己。並且這也不值得。”
我皺著眉毛看著他。“不值得……?”
他中傷了我。
“噢……不……”我覺得有些可笑的搖搖頭。“決定是否該和他做交易的人是我……”
“但……”
“夠了!”我掙開他,捂住了耳朵。“不要再提這件事了!”我的高聲乞求並沒有打破月夜下的寧靜。而我的眼眶卻在陣陣發熱著。
這算什麽……?不值得……?不!絕對不是這樣的!
“光枝。”弗拉德上前,輕輕擁我入懷。
我感覺自己的帶著體溫的眼淚,正不爭氣的如刀鋒般劃過臉頰。
“你為什麽要提這個呢……”我在他懷裏,用雙手掩著麵,竭力在掩蓋自己的哭腔。“不要再提了……好不好……”我哭著懇求他。“一個月的時間還有很久……不要這麽早提這件事……弗拉德,我求你了……”
直到冷靜下來後我才發現,我還是在逃避自己不願意麵對的事實。
11:55 P.M.
我和弗拉德,在噴泉旁坐著。身後,是公園裏的噴泉的,靜靜的噴水聲。我的腦袋靠在他的肩頭上。
我並沒有在啜泣,隻是靜靜的靠著他,仿佛剛才的談話從未發生過。我們的十指相扣。掌心處,是他的體溫。我的眼皮半開半合著,看著夜空中,那輪朦朧的銀色圓月。
“明天回去了,光枝要做什麽呢?”弗拉德的語氣又如孩子一般了。
我聳聳肩。“可能要在家裏練習編舞了……周一放學後,還要和井上學長排練呢。”
弗拉德應該是是知道井上學長這個人的——在他還是玩偶的時候,我將他擁在懷裏,向他傾訴過。但前提是弗拉德在那時候是有意識的。
“我也想學跳舞。”弗拉德的嗓音再次有了陣陣暖意。
我笑了笑。“我連自己的舞步都沒編出來呢……”
“光枝學了多久的舞蹈?”弗拉德又問道。
“五年呢……”的確,在那五年裏,舞蹈占據了我一半的生命。
“五年啊。”透過弗拉德的語氣,我感覺到他似乎在回想著什麽。
算了。我合上眼,將朦朧的月夜景象擋在眼簾外。就這樣就好了,安靜的和弗拉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