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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誰守韶華向遠(4)

  山風的腳步頓住,回頭看著蘇晚涼。他眼裏有零星的光亮像是黑夜裏的星星,不慎落到了此處。漆黑的眼眸裏看不出一絲情緒,如同吞噬了一切的黑洞。


  “皇上,臣妾宮裏的規矩和外麵不一樣,臣妾認為他不該罰,即使該罰,也隻有臣妾才能罰。皇上若想罰,還是挑別的宮的人罰吧。”明顯的抬杠,蘇晚涼口氣不重,卻咄咄逼人地衝著昭原。


  “朕今日若一定要罰呢?”昭原未惱,看來是已經習慣了蘇晚涼的對他抵觸,語氣隻是玩味地反問道。


  蘇晚涼沒有一點退讓,眉眼冷冷,聲音亦是冷冷地說道:“那就先罰臣妾吧。”


  “你倒是很護短。”昭原的語氣不明,目光在空空的宮室裏掃了一圈,落在山風身上。


  “臣妾在這宮裏無依無靠,身邊也就這麽幾個人忠心耿耿,臣妾自然不能讓皇上破壞了臣妾收買的人心。”


  昭原轉而笑道:“晚兒,你伶牙俐齒的時候,依稀有以前的樣子。”


  蘇晚涼裝作沒有聽到,抬眸對山風說道:“你先下去。”


  昭原默不作聲地目送山風退下,許久也沒開口說第二句話。他的笑容褪去,心情依然沉重。他身邊明明是夢寐以求的人,可是為什麽感覺會那麽遙遠。他以為過了那段抗拒的時期蘇晚涼就會開始接受生活,當他得知蘇晚涼脫下了那套喪服時他是何等激動,他以為她從恨裏走了出來,直到今日見他,他才明白,蘇晚涼沒有走出來,而是以更加淩厲的姿勢釋放他的恨意。


  昭原開始覺得,他一開始的判斷錯了,他不應該答應蘇晚涼報仇這件事情。這個最初靈動純真的女孩子,恐怕已經越走越偏執了。


  “晚兒,你就不能放下恨開始新的生活嗎?”昭原的語氣裏有歎息的痕跡,卸下帝王的威嚴,一瞬間像是蒼老了十幾歲。


  蘇晚涼無動於衷:“沒有恨,就沒有我。”


  “殺了他,又能挽回什麽?”


  “你不可能知道,”蘇晚涼平靜地說道,多了更多沉重的情緒:“最愛的人在自己的懷裏死去的感受,那種無窮無盡的絕望。而那個製造出所有事端的人,不應該去死嗎?”


  至始至終,蘇晚涼語氣裏都沒有一絲起伏,卻聽得人不寒而栗。這種恨意,已經深入骨髓,伴隨她,支撐她,成為她的另一個活下來的動力。


  昭原突然明白,為什麽左溪沒有告訴她真相,為什麽不告訴她九嵐的死是沉月下的手。他出於對她的保護,將所有的誤會攬到自己身上,將她所有恨意集中在自己身上。如果說比誰愛得更深,昭原已經自愧不如。他隻是撿了一個便宜,不擇手段地將她困在自己身邊。


  昭原歎了一口氣。他可以對每件事情分析透徹,可以從書中尋找每件事情的答案,他可以用規矩束縛每一件事。可是唯獨關於蘇晚涼,他永遠都覺得沒有答案。他隻能用他對蘇晚涼的縱容來掩蓋他的茫然,他必須可恥,必須自私,必須不偉大。也許這就是愛情,他必須麵對所有的不可能性。


  “今夜朕留在這兒可好?”昭原避開了她的質問,轉問起其他,“朕睡外殿。”


  蘇晚涼收回聲音裏的恨意,淡漠地回答道:“臣妾這兒晦氣。”


  昭原對上她淡漠到了極點的語氣,甚至不知道用什麽樣的口氣去回答,隻得意簡言賅,免得露出破綻:“朕不覺得。”


  蘇晚涼垂眸不再看昭原,隱隱有種失控的情緒在她眼裏流轉:“那就隨皇上。”


  “朕晚上過來。”昭原苦笑,起身推開殿門出去,龍袍的顏色在陽光下有些紮眼,孤獨的帝王黃。殿門又緩緩地合上,方才被穿堂風吹散去的熏香又妖嬈得纏繞在一起。


  蘇晚涼麵不改色地端坐著,神情冷漠得觸不可及。許久,她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眉頭微蹙,自言自語道:“不想了。”


  她舒展開表情,收起一副愁容,眉眼淡然,對著外麵喚了一聲:“山風。”


  “娘娘。”他從殿外進來。


  蘇晚涼的語氣聽起來比剛才輕鬆了不少:“你方才笑什麽?”


  “屬下方才失禮了。”山風沒有正麵回答。


  “是笑本宮如此不守規矩的人還端著樣子說自己守規矩嗎?”


  山風麵無懼色,毫不遮掩地說道:“是。”


  蘇晚涼未再板著臉,輕輕抿著嘴,遮住了幾分笑意的弧度。她說道:“嘲笑本宮,本宮能罰你嗎?”


  “任憑娘娘處置。”


  蘇晚涼偏著頭想了一會,說道:“本宮還沒想好,先欠著。下午時辰還早,同本宮出去練劍。”


  “娘娘,太醫叮囑過您不可劇烈活動。”


  “囉嗦。”蘇晚涼側了他一眼,站起身朝外走。


  “娘娘。”蘇晚涼已經走到了殿門口,而山風出乎意料地沒有跟上,依舊站在原地,誠懇地喚住了她。


  “怎麽?”習慣了山風的順從,蘇晚涼對他突然的不服從有點不耐煩。


  “練劍求的是心平氣和,娘娘這樣殺氣很重,是無法有長進的。”


  蘇晚涼怔住。她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計劃不是萬無一失的,如果無法讓左溪死,那就隻有用最原始的方法。左溪的武功造詣太高,縱然是以前的她也與左溪硬碰硬,也沒有多少勝算。通心蠱在維持她三年心脈之後如今已經日漸衰弱,她每一次禦蠱都等於在消耗自己生命裏。所以才會有她現在日日都去練劍。可是確實如山風所說的,也是她一直忽略了的,欲速則不達。


  “本宮也沒有辦法。”她背對著山風,聲音隱約的淒涼。


  “既然沒有辦法,娘娘大可以不必背負那麽多。”


  蘇晚涼回頭,眼神裏是不加修飾的怒意:“本宮何時需要你來教。”


  “娘娘,沒有人在逼你一定要報仇。是您自己同自己過不去。”山風至始至終謙卑地垂著眸與蘇晚涼講話,卻字字如刀鋒般淩厲。


  “不報仇,我活著做什麽。”晚涼溫柔的柳眉透著徹骨的寒冷。


  是的,除了報仇,她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力量了。


  說畢,晚涼突然想到了什麽,盯著山風,聲音從冰冷突兀地轉為難以遏製的激動:“你如何知道本宮要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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