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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寸寸關河,寸寸銷魂地(1)

  九嵐深深閉了眼,眸子裏的絕望和無助被堵在眼眶裏,他怕再睜著眼,就會被人看穿情緒:“能不能做到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引產?”


  幾個太醫用眼色交流一番,沉重地說道:“那就隻能用藥物引流。”


  “可以逐日在娘娘平日喝的藥裏添加紅花,量少不會傷身子,但會小產,這樣娘娘也不會知道是王的意思。”


  九嵐沉默了許久,搭在龍椅上的手不覺顫抖。他強壓下聲音裏的悲痛不舍,說道:“就按這樣去辦吧。”


  這些決定,九嵐隻字未與蘇晚涼提起。他很太了解她,倔強得幾頭牛都拉不回來,想要守護的東西就算拚盡一生都要去守護。她很聽話地喝藥,像是將藥當成了她的救命稻草,亦或是她信念的支柱,仿佛隻要按時喝藥,就可以打消九嵐的擔憂,胎兒就可以沒有危險。


  可是九嵐不敢賭。雖然他不是這種不敢搏一搏的人,他一直都相信奇跡,可是唯獨事關蘇晚涼,他不願意將她送上任何危險的可能性當中。所以他在兩難之中選擇了犧牲這個未出世的孩子。他的第一選擇,永遠是蘇晚涼。


  九嵐一下朝還未用早膳,就去了蘇晚涼寢宮。蘇晚涼還在睡著,他便去一旁的藥房看著正在熬的藥。


  回來的時候蘇晚涼迷迷糊糊醒了,見到九嵐坐在床邊,又聞到濃鬱的藥味,她一下去就清醒過來,有些神經質地直起身子問道:“我錯過喝藥時間了嗎?”


  “沒有,”九嵐臉上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是他一貫的神情,低沉的語氣讓人心安,“我喂你喝。”


  他的情緒壓的恰到好處,麵上的神情看不出一點破綻。他一勺一勺慢慢將藥送入蘇晚涼口中,動作溫柔到仿佛在保護著一塊極易碎的玉。


  “藥的味道和前幾天不一樣了呢。”蘇晚涼喝完藥,就著帕子擦了嘴,不經心地說道。


  九嵐的臉上沒有波瀾:“要起床麽?”


  蘇晚涼還未梳妝,微微淩亂的黑發落下來掩在臉頰兩側,顯得膚色蒼白,她嘴角卻暈開一抹溫煦的笑意,雙手握住九嵐的一隻手,身子微躬,在他懷裏蹭了蹭,說道:“九嵐,你陪我坐會。”


  九嵐抬起另一隻空著的手,搭了搭她的脖頸,將她摟得更緊了些,失神而喃喃道:“好。”


  “你最近可真是忙。”語氣裏有些小小的抱怨,但沒有責備。她知道最近中原的事讓九嵐忙得抽不出身來。她一直沒有問九嵐關於此事的什麽,怕自己思慮,也怕九嵐分心。


  “以後定有很長的時間陪你。”


  “可惜這麽久的以後,我一定是看不到了。”蘇晚涼的嗓音微啞,像是是置於崖底的空靈寂靜。她淺淺地笑著,笑意裏是很淡很淡的絕望。


  “怎麽會。”九嵐壓著情緒努力讓聲音聽起來理直氣壯。他很清楚,他對每一件事情都了如指掌。九嵐很少做無謂的努力,很少自欺欺人,可是這一次,他沒有辦法接受事實。


  “不管以後有沒有我,至少你還有我們的孩子。”一說到這個孩子,蘇晚涼的聲線就無比溫柔,儼然一副準母親的樣子:“你一定要好好愛他。男孩子的話,不需要讓他學會太多,讀書習武,也不用樣樣精通,娶妻生子一生平平淡淡就好。女孩子的話……”


  蘇晚涼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長長地停頓了,一聲微歎,整理好情緒接著道:“女孩子,不知書達理,不會琴棋書畫,不做巾幗英雄,隻要好好活著就足夠了。”


  九嵐懷抱著她,目光所觸及到那已經空了的藥碗,還有淺淺的藥漬沾在碗底的一圈裏。今天是第一日往蘇晚涼的藥方裏加紅花,再和幾個周期,她肚子裏的孩子,從此沒有一點可以留下的希望。他看到蘇晚涼這個滿懷希望的樣子,幾乎是沒有勇氣再繼續下去了。鋪天蓋地的內疚向他襲來,可是他沒有忘記他的初衷,他不能讓這件事情發展成母子都保不住的結局。


  “涼兒,以後萬一發生了什麽事……也許是我對不起你,你會恨我嗎?”九嵐的語氣沉沉而帶著不確定。


  蘇晚涼從他懷裏抬起眼,神情疲憊,唯獨她的眼眸明亮生動。她以為九嵐是同她開玩笑,亦是玩笑的口氣說道:“以後你若是一聲不吭離開我,或是你以後不要我們的孩子了,我定會恨你的。”


  九嵐對此沒有回應,而是將她重新按回懷裏,在她耳側淺啄一下,說道:“要繼續睡嗎?”


  “好。”蘇晚涼著實又困了。


  九嵐耐心替她捏好被角,離開之前又在蘇晚涼額頭印下一個吻。像是愧疚,又像是依依不舍。


  他小聲從房間裏走出去,看到一個侍衛在外麵候著。


  “什麽事。”九嵐很快就恢複了他一貫的神情。


  “王,沉月將軍急求覲見。”


  “讓他來議事廳。”九嵐右手甩到身後,寬大的袍子隨著他的動作一起一伏,褶皺在陽光下印出小小的陰影。


  見到沉月那一副十萬火急的樣子,九嵐不禁也微微嚴肅起來。


  “王,中原皇帝禦駕親征,如今大軍已經在途中。”


  “禦駕親征確實在意料之外。”九嵐扶了扶額頭,倒也未顯出如何驚慌的神色。


  “王的對策是?”


  九嵐搖了搖頭,平緩地道:“我們按照原計劃。”


  “王,隨行出征的還有左溪。”沉月對於原計劃能否繼續有些懷疑。


  “左溪?”九嵐不重不緩地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流焰劍法的最後一式,殺傷力堪比神跡。可是左溪來這裏的目的並不是建功立業,不足為患。”


  沉月聽得有些雲裏霧裏,但對麵前這個洞悉一切的男人不敢再有質疑。他的決定從來沒出過錯誤。


  “臣先告退。”


  九嵐點頭允諾,在沉月踏出大殿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什麽,又叫住了他:“路韶現在人在哪?”


  “臣已經將她安置在一處山腳,地方偏僻,無人知曉。”


  “看來那詐死的藥,還是有作用的。”


  “臣給路韶姑娘服了解藥,三日後她就醒了,目前身體暫時無恙。她一個人住在那邊,沒有什麽反抗的舉動。”


  “知道了,下去吧。”


  路韶沒有死。九嵐並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他的目的隻是趕走路韶,並不是逼她自殺。路韶根本沒有想過自己為何可以輕易拿到那瓶毒藥,如果沒有九嵐的默許的話。此毒的毒效可以讓人的死狀毫無破綻,呼吸心脈全無,但隻要在三日內服下解藥,人就會漸漸複蘇過來。幾個馬夫全都是九嵐安排的人,路韶一服毒,他們便將她同另一個戴上人皮麵具的女子掉包,偷偷運了出來。


  可是九嵐如此一番折騰,獨獨引發了與中原的戰爭,他所為何,連沉月猜不透。


  昭原率的五萬大軍從京城浩浩蕩蕩地出發,沒過多久就在邊境與十萬大軍匯合。


  之前傳聞的文弱皇帝,竟然精通十八般武藝,一穿上盔甲,英姿颯爽,君臨天下的模樣讓眾將士為之一振奮。


  昭原雖然很少去如此遠的地方,但是時常與楚離去各處微服私訪,何況他並不是一副嬌貴的身子骨,也未對行軍的艱苦生活吃不消。


  大軍駐紮在邊境。


  天色已近黃昏。邊塞的天氣並不是那麽分明,白天就是猛烈的太陽,夜晚就是無底的黑暗,幾乎沒有什麽過渡。唯有傍晚的落日能讓人看出些溫情的端倪來。


  此地已經是人煙稀少,赤裸的沙地經過一天的曝曬滾燙滾燙。一些士兵在圍城一圈吃飯,一些換班的士兵還在巡邏。


  昭原沒有一刻懈怠,一到駐地就到帳中同戍守邊疆多年的將士了解月孤國的地形。待到他將整張地圖熟悉了個大概,他才微微放鬆下來,隨口問一個副將道:“大軍糧草都還充足嗎?”


  “這幾年邊疆的糧草一直都是王爺在負責,王爺盡心極力,大軍的夥食都有了不少的提高,而且軍餉也比原來豐厚了些。”說到這個,副將不禁喜形於色。


  昭原亦是附和地點了點頭:“這件事黎風倒做的不錯。”


  幾年前顧黎風同昭原有過約定,五年之內邊疆的糧草和軍餉全部由顧家名下的產業包辦。這是一筆不少的開支,對於剛登基沒多久的昭原來說,是一筆極好的買賣。何況顧黎風也確實將邊疆的事情負責地穩穩妥妥,毫無引起任何爭議。昭原如今見到這情形,心裏更是有不少寬慰。


  “不過新來了五萬大軍,糧草開銷可能增加,現存的糧草可能維持不了幾天,臣已經向糧草處申請,多運些糧草來。”


  “糧草的事情可大可小,你一定要辦好。”不知為何,昭原突然覺得有些不對,但一時也說不上哪裏出了問題。糧草充足的時候,沒有人會注意到這個,可一旦糧草不足,這就成了壓死駱駝的稻草。


  “臣謹記。”副將利落地單膝跪地,鏗鏘地一抱拳,朗聲說道。


  昭原抬了抬手,正色道:“軍營裏沒有皇上,以後不必如此拘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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