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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也無風雨也無晴(3)

  天牢陰暗潮濕,一股凝固的血腥味還夾雜在各種黴味撲麵而來。蘇晚涼是唯一被抓住的“刺客”,自然受到了不同的待遇。她被牢牢鎖在木架上,動彈一分,鐵索就會深深勒進血肉裏。蘇晚涼死活都不開口,不承認自己是刺客,也不承認自己是左溪夫人。這樣也不見人用刑,大概就是皇帝的意思了吧。


  天牢裏空無一人,蘇晚涼聽到極輕極輕的啪嗒聲,抬頭看牢頂,是上麵的石壁在往下滲水。蘇晚涼不知怎麽,竟輕笑起來。總是有些嘲諷,自己最近似乎和牢獄結下了不解之緣。


  做了一件最蠢的事……蘇晚涼還是有些懊惱的,不僅害了自己,也害了左溪。也不知道他跪到什麽時候皇上才會放他回去。


  昭原和楚離在天牢轉角處,停步不再向前。昭原看著這個被鎖在木架上依然麵色從容的女子。她的表情從自嘲的輕笑,再到有些懊惱,即使在天牢這種地方也依然明媚動人。


  長得太美,又太過與眾不同的女子,也許注定坎坷。


  昭原靜靜看了半晌,才緩緩走到她麵前。


  蘇晚涼抬頭看他,不吃驚亦不惱怒:“你會武功,卻偏裝成不會。”


  “一個皇帝不需要會太多。”昭原看著蘇晚涼清澈的瞳孔。


  蘇晚涼無話可說。


  “你那一劍,為什麽要刺向楚離?”


  蘇晚涼誠實道:“我以為他是刺客。”


  “現在倒肯說實話了?”


  “他們不會相信一個刺客,但你知道我不是刺客。”


  昭原笑,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朕信你不是刺客,但朕不信你是左溪的夫人。左溪欺君之罪,你說朕當罰不當罰。”


  “我遲早會嫁給他。”蘇晚涼的眼神也是絲毫不讓半分的強硬。


  “你若是不嫁給他呢?”


  蘇晚涼隻覺得有些荒謬:“不可能。”


  “如果你沒嫁給他,隨朕入宮可好。”昭原語氣不輕不重,仿佛隻是溫和的在商量一件事情。但是話裏的威脅已經很明了,若是不答應,那就要治左溪欺君之罪。


  蘇晚涼定定地看他片刻,遲緩沉重地吐出一個字:“好。”


  昭原笑,轉身離開時留下了一句話:“隻需要實話實說,朕會保你和左溪無恙。”


  蘇晚涼神色凝固下來,隻覺得這個皇帝比九嵐還要深不可測。


  一個頎長的身影靠著一塊令牌從宮門口快步走進了皇宮裏。一些新來的太監都沒有見過這個男子,但那些資深的宮女太監見到他時,都驚訝而恭敬地道:“王爺。”


  被稱為王爺的人行色匆匆,英俊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陰鬱。


  “皇上,王爺求見。”一個小太監進來稟告。


  昭原倒是不驚訝,勾起一抹淺笑:“宣。”


  “參見皇兄。”王爺合著禮節作了一個揖。


  “黎風啊,你真是難得進宮,五年未見,皇兄和皇妹都還好嗎?”昭原話裏有試探。


  王爺伏身跪下來,道:“都好。皇兄,自你登基,臣弟上下兄妹三人就隱姓埋名,搬出宮去,匿於民間做生意,五年來不曾入宮也不問朝政。”


  昭原示意他繼續說。


  “臣弟今日冒昧入宮,是為蘇晚涼而來。”


  昭原在他進來的時候也就猜到了幾分,道:“黎風,你從前就不近女色,也從不為人求情,今日倒讓我吃驚。”


  “臣弟今日來不是求情,而是跟皇兄談筆交易。”顧黎風瞳孔幽深,一時令人看不透。


  昭原示意他繼續說。


  “臣弟會在刑部上下打點好關係保她出來,隻需要皇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即可。”


  “那交易是什麽?”


  “戍邊軍隊的全部軍備軍餉,都由我顧家名下的產業提供。皇兄這些年,想必是知道我和大哥在苗疆一帶做的生意之大。”


  昭原玩味地挑了挑眉,似乎對這筆交易很感興趣:“我自然是何樂而不為。你帶著朕的旨意,去天牢帶走她就是了。”


  “那就謝皇兄成全。”顧黎風叩了一叩首,退了幾步再轉身出去。


  “楚離,”見到顧黎風已經走遠了,昭原揉了揉額頭,皺眉,“幾個月前在京城見到他和蘇晚涼,隻覺得這個女子不普通。今日他用如此大的籌碼來跟朕做交易,朕才真的開始發覺,她果真是奇女子。”


  楚離垂頭,思索半晌,道:“臣隻覺得王爺,跟從前的王爺有些不同。”


  “嗯?”


  “大概是這幾年在外打拚,王爺已經不似當年一般單純,而是變得有些深不可測。”


  昭原點了點頭,若有所思:“換做以前,這個小子怎麽會想得到這個來跟我做交易。”


  楚離垂頭不言。


  “左溪如今可在將軍府?”昭原似又在計劃什麽,眼底精光閃過。


  “已經派人送他回去了。”


  “你說今日在牢裏的人若是左溪,左念廷會用什麽籌碼來跟朕交易?”


  楚離立刻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宣他進宮。”


  “是。”楚離走出宮殿。


  昭原盯著搖曳的燭火,緩緩道:“看來收回兵權,比朕想的要快了些。”


  左溪此時被軟禁在將軍府裏。幾乎是有大半年沒有回到這個地方,如今卻被如此狼狽地送了回來。


  在點兵台上跪到半夜,最後才有幾個小太監氣焰囂張地來傳旨讓他回將軍府,真相查明之前不準踏出去半步。左溪從那裏回來就一直冷著臉,對任何都視而不見,比萬丈寒冰還要讓人不敢靠近。


  左念廷也是對這個兒子也是無可奈何。他們兩父子坐在前堂裏,默然。正當氣氛僵硬時,宮裏傳旨宣左溪進宮。


  左溪二話沒說就起身,看都沒看一眼左念廷。


  “左溪,”左念廷看起來一瞬間蒼老了許多,“別太要強。”


  左溪的目光觸動了一下,馬上就恢複冰冷,隨著宮裏來的人走了。


  此時夜已經很深,宮裏大部分人都已經沉睡。隻有昭原的寢宮依然透出通明的燭光。


  “參見皇上。”


  “無論用了多少大刑,蘇晚涼都死活說與你沒有關係,可你又說她是你的夫人,這是怎麽回事?”


  用了大刑?衣袖下的手收緊成拳,左溪的眼神顫了顫,才穩住聲音,平靜地道:“她隻是怕牽扯到我。”


  “左都統和夫人,還真是伉儷情深啊,”昭原意味深長,“可是朕從未聽說過,將軍府有辦喜事?”


  “臣和她並未成親,隻是一時心急,還請皇上恕罪。”


  昭原大度地笑了:“這些都無礙。隻是行刺一事,大意不得,刑部如今正在拷問她背後的主使,如果她說了,也許朕能免她一死。”


  “皇上,她是女子,受不得大刑。更何況她是無辜的,何來主使。”手又握緊了幾分。


  昭原氣定神閑地呷了一口茶,半晌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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