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負相思意(3)
樹林間兩個身影騎著馬緩慢地移動。
女子有說有笑,男子隻是沉靜地點頭附和,偶爾嘴角也會勾起一絲不明顯的笑意。
這裏是滄厝山,而過了這座山就是江南一帶的富庶之地。
從沙漠回到過雨城,快馬加鞭需要十幾日。而蘇晚涼和左溪不趕行程,一路走走停停,從北邊的山玩到南邊的水,一耗又是大半個月,連京城都還沒有走到。
“聽說你十幾歲就闖了三十六落星劍陣,真的?”
“隻是守陣的一個師兄剛好腹瀉體虛,才露出了破綻讓我破了陣。”左溪麵不改色。而事實上腹瀉體虛的人是上山挑戰的他自己。
一陣銀鈴般的笑傳遍樹林。
“那你之前的武功是誰教的?”
“我爹。”
“聽說你和你爹有矛盾?”
“……”
“左溪?”蘇晚涼側眼,看到左溪的臉突然陰沉下來,她識趣地閉上了嘴。
左溪目光冷冽地掃過四周:“有偷襲者。”
話音剛落,十幾個黑衣人從樹林裏衝了出來。這些黑衣人看起來身姿曼妙,像是女子。用的武器也不像是普通的刀劍……其中一撥黑衣人用的是琴。
琴音向來是最讓人無法抵擋的攻擊。左溪以舞出密密的劍氣為守,琴音才沒能傷及心神。蘇晚涼因為之前身子還有傷,左溪怕她亂用真氣傷勢加重,就封了她真氣,如今算是幫不上一點忙了。
可偏偏這群黑衣人好像是衝著蘇晚涼來的,以琴音為輔助,另一撥黑衣人殺氣凜冽地避開左溪朝蘇晚涼殺去。左溪正抵擋琴音抽不出身來,蘇晚涼隻能自保。她幹脆地跳下馬,借著樹林的遮擋和黑衣人玩起遊擊。
這個蠢女人……以為這樣就能自保了嗎?若是這群人發狠,恐怕……想至此,左溪的目光又陰鬱下幾分,握劍的手按緊了幾分,蒼白的指節突出。他放棄抵擋琴音,飛身掠向蘇晚涼的方向,卻遭到阻截。左溪內力純厚,如此琴音對他來說絲毫無礙,隻是蘇晚涼被封了內力,一接觸到琴音,就頭痛欲裂,站不住身子。趁這左溪還沒到的時間,黑衣人一劍從背後刺向蘇晚涼。
“啊…”蘇晚涼吃痛地大叫了一聲。
左溪一向是從不臨陣脫逃,如今看到蘇晚涼受了傷,才覺得這群人有些難纏,再鬥下去不利的隻有蘇晚涼。他稍運氣,足尖借著黑衣人的肩膀,身子掠過去,攬起蘇晚涼就策馬朝林子深處跑去。
“追。”本來極盛的琴音一瞬間就消失,首領模樣的黑衣人開口說道,
這群黑衣人轉了方向,朝著他們逃跑的方向追去。
突然一個藏青長袍的男子橫空落下。他的目光帶著深不可測的笑意,讓人看了一陣莫名的恐懼。
蘇晚涼和左溪快馬加鞭,終於出了這樹林,卻大概是慌不擇路,竟然到了一個山穀。
山穀入口有一巨石,上麵刻著“木木穀”三字。
左溪目光鎖在了巨石上。
木木穀號稱天下第一穀,以地形複雜著稱。沒有人能描述它的位置,因為進去的人都死了。
“阿晚。”左溪低低地喚了一聲。
“嗯?”蘇晚涼虛弱地伏在他身前,背後的痛一陣陣傳來,半晌才悶哼出一聲。
“若是不進穀怕是後麵有追兵,你的傷不能及時處理。若是進穀,怕有去無回。”他說的平靜,倒是稍稍安撫了蘇晚涼的心情。
“進去……”
左溪看了一眼山穀的霧氣,雙腿夾了一下馬肚,馬有些磨蹭且不情願地慢慢進了山穀。
山穀進去容易,乍看與普通山穀無異。左溪在一條河流邊停下來,將蘇晚涼抱下馬。她背後還在滲著血,連左溪的前襟都染了血。
左溪小心翼翼地撕開她背後的衣衫,傷口露了出來,深可見骨。
“嘶……”衣衫因為黏糊糊的血與傷口貼在了一起,撕開時扯動了皮肉,蘇晚涼皺眉,痛得倒吸了一口氣。
“我去找些草藥。”左溪起身,手卻突然被拉住。
“不要。”
“很快。”左溪些許無奈。
“帶我去。”
左溪看了她一眼,不作聲,隻是背過身去,慢慢蹲下來。蘇晚涼得逞地笑了笑,趴到他背上去。
左溪一邊走一邊尋找一些草藥,這些花花草草長的都相似也不知道左溪怎麽分辨出來的。蘇晚涼看得有些無趣,慢慢趴著就睡著了。
他背著蘇晚涼走了好久,草藥收集地都差不多了,才終於回到了河邊。
方才太過專心辨認這些山裏的草藥了,竟然都沒有注意到背上的少女已經睡著了。她的睡顏安靜,皮膚因失血白得透明。手臂牢牢地箍在自己頸上,連睡著了都不肯放鬆。左溪不由笑了下,而這幾乎沒有弧度的笑很快就撤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一貫的清淡神情。
天色已經按了下來,山穀的落日有一種奇異的壯美。晚霞如血般壯烈地染紅了整片天。
左溪輕輕地從背上放下她。他生起火,砸開石頭,勉強做了一個石碗,才將草藥碾碎了,一半敷在蘇晚涼背上,一半放在火上熬。
入了夜,溫度降得很快,蘇晚涼打了一個寒顫,才有些清醒過來。
“醒了?來喝藥。”左溪坐在她身邊,目光卻專注著看著石碗裏的一碗粘稠的黑色湯藥。
一股苦腥味鑽入蘇晚涼的鼻子。蘇晚涼捂住鼻子,別開臉:“苦,不喝。”
左溪又挪了一點身子過去,將蘇晚涼連人攬了過來,然後這碗藥就端到了她麵前。
“你一個學劍的真的懂醫術嗎?萬一治死我了怎麽辦…”蘇晚涼苦著臉,手已經被左溪強行掰下,她還依然屏息以示抗議。
“喝了吧。”左溪的語氣裏帶點引誘般的哄騙。
蘇晚涼轉溜著眼,突然用一個大驚小怪的語氣說:“你手指上怎麽有一個疤呢?”
左溪成功地被她轉移了注意力,瞟了一眼,道:“是那天在黑牢裏弄的。”
他頓了頓,仿佛已經洞悉了蘇晚涼的心思:“好了,可以喝了吧。”
“啊……”蘇晚涼壯士就義般的表情,心一橫,壯烈地閉上眼,“來吧。”
左溪慢慢將湯藥灌到了她嘴裏。
藥卻是是有點苦啊……左溪自己聞到藥散發的這個味道,都有些作嘔。寬大的袖子下藏著幾個果子,他忍不住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