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遐想與失落
田躍民聽完賀仁強的一番苦訴后,不由的從內心裡很同情這位小夥子,更加為那位雲南的多情姑娘感到惋惜。兩人吃完飯在這家飯店的後房歇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開車出發了,路上兩人聊個沒玩,賀仁強問田躍民家裡的情況,問長問短對他倒是挺關心的。躍民能看出來村長並沒有向他的內弟說起自己家裡的事情,也在內心裡挺感謝這位老大哥的。
於是就跟賀仁強說自己有一男一女,妻子很賢惠,在家裡照顧兩個孩子,自己的生活過的圓圓滿滿的。田躍民是按照事實告訴的賀仁強,只是把「姨娘」換做成了「妻子」,心想她要真是自己的妻子該多好,自己在外辛苦掙錢,一身疲憊回家後有個女人為自己做口香噴噴的飯菜,為自己打水洗腳,那才叫一個完美。想到這裡田躍民不由的心裡一陣緊張,一陣喜悅,一種說不出的高興。
兩人在天黑之前到達了目的地,一片黑黑的山區,路是黑的,路邊的花花草草也是黑的,連路兩旁的房子都被盪起來的煤炭灰染成了黑色。在這裡勞動的人們很熱情的招呼他們,一個黑乎乎長得很胖的中年男子接待了他們兩位個,對它們關心有加問長問短,還準備了一些酒肉款待他們。
看樣子賀仁強沒少給這位胖爺好處,不然,說白了你們不過就是過來拉煤的,人家何必這般的招呼自己。整個煤場來拉煤的人很多,十幾輛車排著隊等待著。賀仁強的車被破格領往煤場最深處,看來拉煤不光是靠一膀子力氣就能那麼順利拉走的。田躍民和賀仁強被胖子帶到離市區不遠處的一個大院里,三人走進一個二層小樓里,幾乎是門挨著門,若不是為了讓住在這裡的人能夠多見見亮光,估計連窗戶都不捨得給安了。像這樣的建築看來應該是煤場里工人的宿舍了吧,胖子顯然在這裡是個小頭頭,他的屋裡就一張床,還有個黃色的簡易辦公桌,上面堆滿了一疊一疊的票據票本。胖子給他們二人遞了兩根煙,說待會帶他們到場區浴室去泡個澡,洗洗這兩天的疲憊。
胖子跟賀仁強盤著大腳坐在床上聊大天,光說一些不著邊的話,說什麼在哪兒哪兒見了個娘們兒長得如何如何的水靈,看的自己都流口水了怎麼怎麼的,而田躍民卻沒有心思聽他們兩個胡說八道。撩開門帘一個人走到大院里,聽著不遠處轟轟隆隆的馬達聲,伸開雙臂仰著頭擁抱著這裡的天空。感覺是那麼的親近,是那麼的自然,那麼的親切。
沒想到這世界竟如此之大,在走出田家窪這個小天地之外還有這麼喧鬧的大城市,心裡一陣陣的激動,內心就像開了鍋似的,無限的遐想便進入了自己的腦海。什麼時候自己能帶著孩子來這大城市居住,那該有多好,讓孩子接受國家的高等教育,走出那片讓人既悲痛又心碎的窮鄉僻壤,想象是美好的,他會給人帶來無窮的動力,帶來美好的願景,會讓人更加努力的奮鬥。
在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兩個人被胖子帶到場區的浴室里,其實也就是一個大澡堂,裡面有二三十個人,在浴室的最中間有個方形的池塘,歪七扭八的十幾個人露著半截身子躺在池子里,享受著這溫暖的「泉水」,洗去這一天的疲勞,田躍民看了看這池子里的水,基本上已經變成了不透明「墨水」。胖子和賀仁強脫光身上的衣服,噗通兩聲先後跳進了池子里,田躍民雖說是個十足的山溝農民,但是怎麼著也下不了跳下這池子的決心。最後只得在四周牆邊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洗了個淋雨。
當他們從澡堂出來后胖子把他們領回宿舍,招呼他們早點休息,自己去煤場加班去了。田躍民和賀仁強兩人在宿舍又聊天到大半夜,賀仁強跟田躍民說,自己今年年底想把舅舅的車買斷,畢竟舅舅年齡已經大了,不能在沒日沒夜的跑運輸了,到時候自己跑車,掙多掙少都是自己的,如果躍民願意的話他可以讓躍民加入自己的「隊伍」。
田躍民被賀仁強的這番話給打動了,當即表示同意,願意跟著賀仁強跑運輸掙錢養家,雖說苦點,但是自己完全能夠承受的住。但是田躍民又轉念一想,自己的兩個孩子怎麼辦,隨說孩子的姨娘能幫自己照顧孩子,可畢竟人家有著自己的家庭,而且未必能夠天天幫自己,自己要是跟著這個賀仁強出去跑運輸,孩子讓誰來照顧。一想到這裡,田躍民美好的願望頃刻間就變成了一場泡影。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睡。
清晨醒來,兩人胡亂吃了點東西,拉著滿滿一車煤告別了胖子,告別了這個喧鬧的城市,告別了這個黑黑的又可愛的大煤場。也許也告別了自己美好的遐想和願望。
車依然行駛在崎嶇的山路上,在往返鄉的路上行駛著,在往自己家鄉的縣城行駛著,沒錯,這趟運輸就是給月水縣縣城裡的各個家屬樓和機關單位供暖使用的,還有那個讓自己痛恨的人民醫院。難道那個讓人熟悉又傷心的地方才是自己真正的歸宿嗎?田躍民心裡向翻滾著熱油一樣,承受著無形的煎熬,而這一切賀仁強卻不知道,他又怎麼會知道呢。
看著這個跟自己年齡相仿的年輕人駕駛著這個「黑色」巨人,穿梭在大千世界里,自由自在沒有任何約束,沒有任何戴有色眼鏡看自己的人,關鍵還是能夠有一筆頗豐的收入。田躍民心緒交錯,腦子裡一片混亂。車窗外的風景已經讓他產生不了任何幻想了,可能這只是自己做的一個夢吧。他開始了低落的沉思,開始了迷惘,開始了惆悵。
又是兩天兩夜的顛簸,在天快接近黃昏時車終於行駛到了到了月水縣的一個停車場,就這樣賀仁強跟田躍民分了手,停車場的管理員把車安排好后賀仁強騎著存放在停車場的自行車告別了田躍民,而田躍民心事重重的開始步行往家裡走。在路過水窪鎮時田躍民用賀仁強給的幾十塊錢,拿出一部分買了些點心瓜果給孩子,還特意給孩子的姨娘買了一條圍巾,情緒低落的他開始拖著沉重的腳步向田家窪方向走去。
田躍民一進家門便看見「姨娘」抱著女兒正在做午飯,兒子正圍在她身邊玩耍。便走到他們跟前:「寶兒,看爸爸給你帶什麼了?」孩子看見父親手裡拿著東西,蹦蹦跳跳的開始圍著他轉圈。
「躍民回來了,路上受了不少苦吧,快進屋裡休息去吧,待會飯就做好了。」孩子的姨娘抱著小露兒(躍民的小丫頭)說道。
田躍民帶著兒子走進屋裡,拿出剛買來的點心給兒子吃,看著這個為自己家裡操勞的姐姐,心裡一陣酸痛,哪兒還敢有什麼別的奢望和要求啊。想想還是算了吧,自己就在家裡種種莊稼,閑了的時候去幹個靈活掙些錢養家糊口吧。等把孩子撫養長大再談論別的事情吧。
天快黑的時候飯已經做好了,四個人圍著一張桌子吃飯,田躍民想把揣在口袋裡的圍巾給「姨娘」,卻又不好意思,有時候想是一方面,做是一方面,想的是如何如何的好,可是真的要實施起來卻又是那麼的困難。就拿田躍民給玉芬買的這條圍巾來說,他是把手往褲兜里伸了又伸,始終沒有拿出來送給這個讓人既心疼又可憐的「姨娘」。
等吃完了午飯,把孩子都安頓好了,「姨娘」走出屋門跟田躍民道別。
「躍民,你回來了就好,孩子正天念叨你呢,我得趕緊回去了,要不你姐夫又該跟我嘮叨個沒玩了。」玉芬說完就轉身離去。
「哎,姐,給你帶來這麼多的麻煩我真的過意不去.……。」田躍民回答道
似乎他還有很多話想跟她說,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說什麼,看著玉芬離去的背影,田躍民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衝動,不知道是好還是壞。他想跑過去攔住玉芬,讓她留下來,他想用自己有力的雙臂緊緊的抱著這個女人,感謝她對自己的幫助。但想終究是想,玉芬已經離開了家門,已經消失在村頭的路上。田躍民抱著女兒拉著兒子站在大門外望著玉芬離去的那條路,陷入了沉思中,久久不能離去。
第二天村長來到田躍民家中,了解了一下這次出去的情況,田躍民在家裡備了一些酒菜感謝村長,在他的一再挽留中村長留了下來,兩人說了很多話。村長又向田躍民了解了一些關於瓦匠的事情,說鎮里的小學校要重建,需要幾個瓦匠手,如果他能夠勝任的話,自己就去跟那裡的包工頭說說,承包這次工程的工頭是自己高中時的一個同學,應該問題不大,這樣田躍民白天可以去工地幹活,晚上還能回家陪孩子。對於田躍民來說自然是高興的不得了,兩人當即拍板就把這個事情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