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半初識
卻說當日亥時，城西尚書府溜出一條人影，一路哆哆嗦嗦的往城東而去。城西到城東，除了經過白天的那條街，還要穿過一片小樹林，城隍廟就在那片樹林後。密密的樹葉遮住了月華的光芒，樹上的貓頭鷹炯炯有神的盯著樹林裏穿梭的人。嘎吱，嘎吱，腳踩在厚厚的樹葉上發出了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時不時的翅膀撲騰的聲音都能讓顧霸王驚起一身冷汗，但想起即將美人在懷，色膽頓時又漲上了天，昂首挺胸大跨步向前走著。
但很快，顧霸王就霸不起來了，隻剩下殺豬般的嚎叫，誰能來告訴他，他的美人怎麽瞬間變成舌頭伸長麵色青紫的女鬼，還有那隻有一個猙獰的頭，是怎麽在地上蹦來蹦去的？顧炎覺得頭有點暈，思維跟不上慘叫的頻率，卻苦於盡管已經開始翻白眼卻沒有辦法昏過去。
“是誰如此擾人清夢？”一個慵懶迷人的聲線吸引了正在津津有味的看顧霸王表演的沫桑的注意，隻見十丈開外的樹上，臥著一個朦朦朧朧的身影，黑暗遮不住男子身上的光華，也影響不了沫桑的視力，隻見此人一襲月白長衫，腰墜羊脂白玉，身形修長，長發隨意束於腦後。隨著轉身，沫桑看見了男人的臉，劍眉英挺，明眸深邃，眼含風情，鼻梁高聳，薄唇微勾，似笑非笑，好個俊俏的男子！除了自家的哥哥和爹爹，恐怕天上地下再無人能與之比擬了，沫桑暗暗的想。
“姑娘好手段啊。”一聲輕笑掠過耳邊，再看男子已近在身側，沫桑眨眨眼，全然一副純潔無辜的模樣，倒是身邊的小尹，一身戒備的盯著陌生男子。
“你是誰？”男子津津有味的觀看表演的神情引起了沫桑的好奇，如果沒有記錯，這個世界鮮少靈氣，並不適合修煉，在人間這段時日也未曾碰過厲害的仙魔，但他竟然……
“姑娘可是出來曆練？”男子不答反問,微微上挑的眼角，一瞥間盡是風情。
沫桑撇撇嘴，嘟噥了聲，便麵無表情望向天空，不再說話。
男子看著她孩子氣的動作，忍俊不禁：“在下流桑，敢問姑娘芳名？”
沫桑聽到這話收回目光，同時雙眼瞪得圓滾滾的望向流桑：“你叫流桑？！你居然叫流桑？！”
流桑被沫桑的反應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名字而已，有何奇怪之處？
沫桑卻在心裏打起了小九九，大哥叫華桑，二哥叫洛桑，自己叫沫桑，他名字居然也有個桑，還長得這麽妖孽，莫非是狐狸爹爹的私生子？哦，這可不好，美人娘親會宰了狐狸爹爹的，沫桑自顧自的想著……突然耳朵微癢，然後聽到了一句輕問在耳邊響起：“你叫什麽？”
“沫桑……”沫桑從善如流的回答，回答完才反應過來，頓時懊惱連連，兩眼不滿的瞪著流桑，卻被流桑眼裏仿若深淵般無盡的黑寂引住，腦子裏一瞬忘了思考，這古寂無波的眼神，仿佛在哪見過，是在哪呢……
沫桑低頭思索，錯過了流桑眼中一閃而過的亮光。
沫桑麽，沫桑啊，嗬嗬……
遠處傳來一聲尖銳的鷹啼，流桑顰眉，低聲歎道：“真是，壞人心情……”
“小沫兒，我有事在身，日後再敘你我今日相識之幸！”說罷不等回應，便跨步而去，兩步便出了百米之外，一會兒就沒了身形，留下還在發怔的沫桑。
“什麽嘛，跟你很熟似的！”沫桑氣哼哼，還小沫兒，我就不信我堂堂神女大人會比你小，數數，今年是我幾萬歲來著……
“嗬嗬，一回生二回熟，小沫兒你說是也不是？”驀地聲音自身邊傳來，“莫惱，我隻是忘了把傳音玉牌給你，日後你也好尋我不是？”上揚的音調，如情人的呢喃，清越的聲音，如清風過耳，甚是好聽。
“這回，我是真的要走了，”流桑忽然俯身，氣息吹在沫桑的臉頰上，暈開了桃花色，“沫兒妹妹，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含笑的眸兒不盡的彰顯著他的愉悅，那雙桃花眼裏的光彩晃花了沫桑的眼睛，似乎記憶深處真有雙這樣含笑的眼睛曾經如此凝視過她，太過久遠……
沫桑望著流桑消失的方向，微微蹙眉，顧自想著心事。
“姐姐－－”小尹拉拉沫桑的衣角，喚回她的注意力，“姐姐，那人好可怕，小尹好害怕。”小尹粉蓮般的小臉此時微微發白，嘴角緊抿，沫桑蹲下身子抱住這個小鬼，“不怕不怕，他沒有惡意，而且姐姐會保護小尹。”玉白的手兒輕輕撫著小鬼的脊背，蹙著的眉卻沒有展開，他究竟是誰？沫桑單純卻不是單蠢，那男人能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她的身邊，那她的神女身份他定然可以有所猜測，卻不知他又是何身份。在這大陸上能出現他這樣的人，可以肯定必然還有仙人在此，隻是不知為何很少露麵。天之盡頭如此蕭條，也不知天界有何變故？憂心之事仍無頭緒，思之平添煩惱，不想也罷。
翌日，天和風清，沫桑牽著小尹的手，在街上慢慢踱步。
“奇怪，街道上行人怎如此稀疏？”沫桑尋思。
“姐姐，姐姐，那裏怎麽圍了好多的人呢，我們一起去瞧瞧？”轉過街角，小尹便大聲叫起來，一隻手抓著糖葫蘆，一隻手便拉著沫桑往人群聚集處中走去。沫桑也愛熱鬧，便任由小鬼頭拉著，奈何人多，沫桑和小鬼頭兩個一個是弱質女流一個還未長成（咳咳……）擠不進去，小鬼頭擠得滿頭汗，偏又看不見，外圍的人也是不知所以，心焦得不得了。沫桑看著甚覺有趣，又不忍小鬼焦急，便隨手叫住一個正努力往外擠得大漢：“大哥，前麵這是發生了什麽事呀？怎如此熱鬧？”
趙大在看到公告後正想急匆匆地往家趕，打算也去碰碰運氣，卻突然被人叫住，臉色自是不大好，可一抬頭看見攔住自己的女子眼燦如星，嬌顏如花，頓時暈暈乎乎腦中像是千萬煙花齊放般燦爛，不知身在何處。直到身邊女子再把那削蔥般白嫩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趙大才梗著脖子紅著臉說道：“姑……姑娘，這，這是流雲派在招徒的公告。說起這個流雲派啊，那可是修真界裏的大頭之一啊！“說道這裏，趙大眉飛色舞，就差沒有手舞足蹈了。
”修真界每百年在天奇大陸招一次徒，到那個時候，如果能被那些門派招去，那可是真是上輩子積了大德啊，不說本人可以青春永駐，就是家人，也會特有麵子，能受到本地人的尊敬。畢竟，那可是修真者的家人啊，誰不知道修真者揮揮手，就能呼風喚雨，那可真不是一般的牛啊。”趙大兩眼放光，腦中想著自己若是能被流雲派招去，以後豈不是能左擁右抱富貴榮華享之不盡，在想著鄉親們嫉妒羨慕的眼光，不覺飄飄然。
“噗嗤。”一聲笑驚醒了趙大的美夢，看見笑靨如花的臉孔，趙大不覺癡了，要是能有這位美人相伴，那可真是比左擁右抱還好啊。
“姐姐，他這是怎麽了，怎麽跟個傻子似的傻笑？”小尹不滿的拉拉沫桑的袖子，撅起粉紅嘴兒，煞是可愛。趙大卻被這話叫回了神，臉不禁更紅，連脖子也紅了起來。
“小尹乖，”，沫摸摸小尹的頭，“這位大哥，我家弟弟不知禮數，言語間得罪還請勿怪。”
“不，不敢，姑娘的弟弟還真是可愛。”趙大尷尬的摸摸頭。
“不知如今修真界有幾大門派？”
“姑娘這可真是問對了人！”說起這，趙大不覺有些得意洋洋，“我家賤內的娘舅的小舅子的兒子，前幾天剛被淩峰派招去了呢，據那些大人物說啊，修真界有四大門派，分別是琅嬛派、流雲派、淩峰派、華天派，這四大派中琅嬛位列第一，其他三大派各自都很厲害，不分上下。修真界中還有一些小的門派，不過就不能跟這幾個大門派比了，不單單是門徒人眾的數量，單是掌門功力都沒有任何的可比性啊，那些小門派的掌門，連大門派的內門弟子都不如呢。”趙大見人家姑娘說話斯文，便也學起了鄰家酸秀才說話的腔調，結果說得不倫不類，惹得沫桑一直彎著嘴角。
“那為何四大門派不是同時招徒？”
“這個啊，上次招徒還是百年之前，趙大我還不知在哪個娘肚子裏呢，不過倒是有聽一些老人說過，據說當時原本是同一天招徒的，原本四大門派在聚仙穀同時招徒，各自占領一個方位，不過當時出了一個頂頂厲害的人物，測靈石都發出了晃人眼的光芒，然後四大門派為搶徒弟都打了起來，那時可真是天地變色啊！那些仙人也因為仙術太厲害了，打死了好多無辜的凡人，因此四大門派掌門人大怒，不僅把那幾個招徒的長老及幾個負責人狠狠懲罰了，還約定門派之間不能在同天招徒，而且隻能選擇去一個地方報名呢，唉，這樣機會就少了好多了……”說到這，趙大不覺惆悵起來。
“那如今流雲派可是仍在聚仙穀招徒？”
“可不是嘛，就在鎮子東南方，離鎮子大約一百裏的樣子，我正想去碰碰運氣呢。”趙大憨憨的摸摸頭。
“如此，多謝大哥。小尹，我們走吧。”沫桑牽著小尹的小手往街上走去。
“姐姐，你好厲害哦，一下就問出了這麽多的東西呢！”小尹仰著頭，墨玉般的眸子崇拜的看著沫桑，“小尹在這呆了這麽久，都不知道這些呢！”
“那是因為小尹是小孩子呀，等小尹長大了，也會很厲害的！”沫桑停下腳步，捏捏小尹白嫩嫩肉呼呼的小臉蛋兒，恩，手感真好，在捏捏！
“小尹長了好久都還是沒長大……”低下頭，咕噥了聲，才又抬高聲音：“那麽，姐姐，我們是要去聚仙穀嗎？”
“小尹真聰明，我們也去湊湊熱鬧，權當打發時間了。也不知道這世間變成了何種模樣。”
“世間？……”小尹低著頭，無聲的說，因此沫桑沒有聽到也沒有看到小尹眼中一閃而過的迷茫。
另一邊，流桑告別沫桑後，手心一轉，一個刻著神秘刻符的銀色麵具便出現在手心中。扣在臉上的麵具遮住了那白玉般的臉盤，也遮住了臉上的表情：“敢在這個時候召喚我，你最好有個好點的理由，否則……”從陰鷙的聲音中可以聽出，他的心情並不是很美麗。而後，流桑身影連閃，再不見任何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