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撞鬼
其實我擔心的是……她不會打算皈依佛門做尼姑吧？
不過看她仍是對我手中的狐毛領子頗感興趣，看來她還是沒有割斷對俗物的渴望。我安心地舒了一口氣。
“娘娘請看，這些都是庫裏尚存的上好的狐狸毛皮。我都給您拿來了，您挑一挑？”
她一邊翻看匣子，一邊看向銀瓶：“嗯，是得挑一挑。我們那件袍子可是淡藍色的。真不知他們為什麽要染成藍色，尋了好久都沒有尋到一樣顏色的。”
我的心忽然“噔”地跳了一下，淡藍色……看來並不是偶然。
果然，在看到那條淡藍的領子時，皇後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可不是，看來這天底下的事物總有相配的。銀瓶，把這條領了吧。璃茉，其餘的都帶回去吧，本宮要這一條就夠了。”
我原抱著僥幸的心理，想著總不會那麽點背挑了這一條。沒想到一切都是預備好的。
我忍不住喚了聲：“皇後娘娘決定要這件領子？”
銀瓶在旁接話，幫我收起了其它的狐狸領子：“是呢，這件領子與娘娘的袍子顏色幾乎是一模一樣呢。”
也許是後殿裏燃著蠟燭門窗緊閉的緣故，沒有一絲風。也許是沒有一絲風，藥粉才不會四散。也許是藥粉沒有四散，她們才不會像我方才那樣打噴嚏流鼻涕。也許是沒有打噴嚏流鼻涕，她們才沒有發現這件領子的異樣。
但是我沒有什麽好說的了，我隻得行了禮，抱著匣子退出壽清宮，走回尚服局。
一陣小風吹來，鼻子涼涼的。我開始苦思冥想，究竟是什麽東西呢？
回到尚服局，我還是沒得出什麽結論。一天勞累使我沾上枕頭就沉沉入了夢鄉。
冬月十二，冬至日。闔宮歡樂。
皇上邀各宮娘娘於紫穗小築參加宮宴。紫穗小築風景最好的便是湖麵上的一方大型的水亭。冬至日這天陽光和煦，倒也沒有那麽多冷意，於是宴會便擺在這水亭之中。
遠遠望去，水亭中人影綽約，各宮娘娘均穿了各色的毛皮，一個個相互競比誰穿上毛皮更顯得雍容貴氣。
皇後穿了一件淡藍色的毛皮，猶顯得氣質高潔恬淡，連皇上都對她多看了幾眼，似乎對前些日子的芥蒂稍微放下了一些。
來的有晴貴妃、張妃、穎妃等人。而不夠妃位的後宮嬪妃則另辟一席，沒有傳召連走近這邊一步的權力都沒有。中間傳話都靠宦官。
宴會剛剛開始，一陣小風吹過，皇後娘娘忽然拿帕子捂住口鼻，強抑住不適，轉身打了個連天響的噴嚏。
晴貴妃拿帕子放在纖鼻下，露出嘲弄的笑意。“皇後娘娘這是怎麽了？敢是受了風寒？”
“沒……阿嚏！”話還說完，皇後又打了一個噴嚏，接下來，接二連三地打了七八個噴嚏。
皇上問道：“皇後這是怎麽了？”
“並沒什麽，臣妾也不知這是怎麽了。想必是沒有大礙……阿嚏！阿嚏！”
皇後的鼻子很快就變得通紅，說話的聲音都朦朧起來，銀瓶連忙遞上來自己的帕子，幫皇後擦拭那些穢物。
噴嚏既然開始打了，無論如何都停不下來。不論是喝了多少杯熱茶，如何拉緊領子都於事無濟。最後沒有辦法，皇後隻得推說今日身體不適，離開了宴席。
皇上點頭應準，囑咐壽清宮裏的人好好照顧皇後，便擱下不提，仍舊與其他妃嬪其樂融融地用著佳肴。
冬至日這頓宴席正如往常的宴席一般，大家甚至開心地吃了幾盅酒，就此散去。可是後庭立刻傳來一個消息，這個消息讓所有人的醉態都清醒了不少。
皇後在桔風宮撞見了鬼！桔風宮是六皇子的生母寧妃生前所居的宮殿，皇後在桔風宮撞見了鬼，莫不是見到了……
宮妃們麵麵相覷，顯然感到有些驚恐。
消息傳來，皇上狠狠訓斥了一頓稟報消息的人：“胡說八道！青天白日，怎麽會撞鬼！”
小宦官嚇得哆哆嗦嗦：“回皇上，是真的！桔風宮的宮女都看到了！皇後娘娘現在就在桔風宮裏呢！”
晴貴妃緩緩走上前，垂首問向那小宮女：“皇後不是身體不適，要回壽清宮休息嗎？她去桔風宮裏做什麽？”
“這……奴婢是桔風宮的宮女，今天去關門時遇到了皇後娘娘。皇後娘娘本來要回壽清宮的，可是路過桔風宮時忽然說，今天是寧妃半周年的忌日，要進來看望寧妃娘娘。奴婢不敢阻攔，連忙吩咐宮裏的人打掃。皇後娘娘卻說不必了，徑直進了殿中，還吩咐我們不要進去。我們在外麵候了好久，隻聽得裏麵嗚嗚咽咽的，很快，就聽到皇後娘娘的驚呼聲。跟著衝進去的宮女說，看到了……看到了……鬼……”她麵色煞白，說到鬼這個字的時候，全身都抖了抖，眼睛睜得極大，仿佛那鬼就在她的眼前，正向她吐著長長的舌頭索命。
晴貴妃盯著這個宮女的眼神，感到渾身不自在，拉緊了身上的毛皮，輕輕搭著皇上的小臂：“皇上，這宮女說得這麽滲人。我們還是趕緊去看看皇後娘娘如何了吧？”
皇上哼了一聲，從席上站了起來，怒氣衝衝地環顧席上：“如果叫朕發現是哪個在裝神弄鬼，一定饒不了他！”
皇上和晴貴妃等一幹人到了桔風宮時，皇後正被銀瓶攙扶著坐在殿前的一張椅子上，麵色慘白如紙，眼睛和鼻子通紅，猶有淚痕掛在兩側，目光渙散，看上去真的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晴貴妃忙走過去，驚呼一聲：“呀！本以為宮女言過其詞，沒想到見識廣博，性情堅韌的皇後娘娘竟然也會被嚇成這個樣子！”
皇後的身體不住地顫抖，連喉嚨都哆嗦地發不出聲音，淚水仍然控製不住地流出來，掛在臉上，看上去似是收到了極大的驚嚇。她癱坐在椅子上，甚至沒有力氣起身行禮。
皇上心裏暗吃一驚，從不曾看到她輕易落淚：“你這是怎麽了？”他甚至懷疑她是真的見了鬼。
在旁的銀瓶此刻反而顯得比皇後還堅韌，連忙行禮道：“參見皇上，貴妃娘娘，各宮娘娘……皇後娘娘本就身體不適，所以才會這副模樣……”
“身體不適？方才不是隻是傷風之狀嗎？皇後莫要強撐著，皇上已經知道了，自然會為您討回公道的。”晴貴妃一臉殷切。
皇上環顧四周，隻見還有兩三個麵色像皇後一樣慘白的宮女由人攙扶著站在後麵，嘴裏囁嚅著，聽不清在說些什麽，看上去都是一副嚇傻了的模樣。
皇上看了皇後這副模樣盛怒：“怎麽回事！有沒有管事的！”
“有，皇上，老奴是桔風宮的嬤嬤。方才皇後娘娘已經吩咐我等徹查這座宮殿，此刻有兩個宮女已在查了！”一個上了年紀的宮人走到人群麵前，恭恭敬敬地行禮答話。
“兩個宮女？桔風宮沒有人了嗎！你們都去搜！朕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麽人在此興風作浪！”
晴貴妃麵露難色地拉了拉皇上的袖口：“皇上……自從寧妃沒了以後，桔風宮已經是冷冷清清的。今天是寧妃半周年的忌日，這樣會不會……”
眾人都看著皇上，皇上也感覺有些失言，麵色鐵青地看著身後的侍從開始在桔風宮的各處搜查，最終囑咐一句：“不可破壞這宮裏的原樣。不管是什麽人在這裏裝神弄鬼，一定能查出蛛絲馬跡！”
“是！”
晴貴妃瞧著這些侍從搜來搜去，瞥了眼坐在椅子上仍是麵色極不正常的皇後，暗暗露出了一絲不讓人察覺的微笑。
皇後仍然坐著不停地發著抖，兼濟涕泗橫流，整個人看起來似乎是得了什麽癲症一般。
“皇上……要不要傳禦醫……”銀瓶小聲提醒著，皇上還未來得及應允，晴貴妃立刻接話道：“是啊，皇上。皇後娘娘驚嚇過度，應該趕緊叫禦醫過來看看。”
皇上點點頭：“去叫禦醫。”
桔風宮本就不大，陳設簡單，談話間侍衛已經將整個宮殿搜了個遍，並沒有看到什麽可疑的東西。皇後和幾個宮女看起來實在是嚇得不清，皇上無奈，隻好問她們究竟是怎麽回事。
一個臉色發白，聲音顫抖的宮女立刻跪到地上說：“奴婢們不知皇後娘娘知道今日是寧妃娘娘半周年的忌日，所以並不曾準備接鳳駕，皇後娘娘仁慈，讓我們省了這項，獨自一個人進了殿裏。自從寧妃娘娘沒了以後，殿裏就隻供著娘娘的靈位，奴婢們除了每日清灑，不敢隨意踏入的。皇後娘娘進了殿中，不叫任何人跟著。不一會兒，奴婢們便聽到殿裏傳來嗚咽的哭泣聲，接著就聽到一聲慘叫！奴婢們擔心皇後娘娘，馬上跑了過去，卻看到……卻……卻看到……看到一個……一個……一個女鬼！皇上！皇上饒命！奴婢們真的看到了一個女鬼！不光是奴婢，她……她們也都看到了！皇上饒命！真的是女鬼！奴婢清清楚楚地聽到，是寧妃娘娘的魂魄前來索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