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我和賀蘭殷嶽的事，自然是瞞不住皇後。我輕輕點頭：“誠如皇後所言。”
她滿意地點頭微笑：“本宮也是知道你們的心意的。本宮就這一個親侄兒，他想要的，本宮都為他爭取一番。本宮看得出來，殷嶽他很喜歡你，你對他，應該也是有心思的吧？本宮想要告訴你的是……既然與皇親國戚沾上了關係，就不得不考慮大局。本宮相信，你是個有心人，程傅高瞻遠矚，也必定對你有所指點。你不僅與殷嶽的感情深厚，而且，與曜兒的感情也很不錯。兩害相爭，必擇其輕的道理，你可懂得？曜兒與殷嶽水火不容，今後的路，也必定會有衝突，到那個時候，璃茉，你可知你應當幫誰嗎？”
我咬了咬嘴唇，沉默不語。她的意思我已經清楚了，她是讓我在殷曜和賀蘭殷嶽之中選一個，一旦選定，就必須與另一個劃清界限。我皺著眉，心中如灌了鉛一般沉重。他們兩個都很優秀，難道就不能相互扶持嗎？難道就必須如她所言，站在不可更改的對立麵嗎？
“皇後娘娘，如果可能，我希望我永遠都不要作出選擇。”半晌，我終於說出這句話。
她深深地看著我，微微一笑：“你怎麽可能永遠都不用作出選擇。璃茉，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麽天真的事情。如果你真的喜歡賀蘭殷嶽，就應該明確自己的立場，為他做些事情。有些時候，女人也要保護男人。”
我疑惑地盯著她：“皇後娘娘這話是什麽意思？”
“曜兒絕非你我看上去的那麽簡單，本宮身上不但肩負著國家的擔子，也肩負著家族的興衰。晴貴妃的勢力已經擴大到不容忽視的地步，殷曜是他們很鋒利的一把劍。如果他們要對付本宮，就必然會對付整個賀蘭家族。”
這就是說……不僅是賀蘭殷嶽，還有皇後，和……賀蘭大將軍！胸口忽然很悶，我有些喘不上氣，殷曜為什麽要和晴貴妃勾結在一起，他的野心究竟有多大！父親和殷曜來往過密，難道他也參與其中？
可是……可是……
賀蘭珺君看到我搖晃不定的身子，走上來關切地問道：“璃茉，你怎麽了？”
“沒事……”我臉色慘如白紙，生怕我最擔心的事情會發生。父親為什麽要這麽做，難道他不怕把全家人的性命都搭進去嗎？
“璃茉，”賀蘭珺君將手輕輕搭在我的肩膀上，“我知道，你一時還很難接受這種事情。你不必想得太多，你隻要記著，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賀蘭殷嶽就可以了。”
我胡亂地點著頭，卻不敢看她的眼睛，怕她發現我擔心地另有其事。我不在乎權勢鬥爭，我隻在乎我的家人，父親一向審慎，為何做這麽冒險的事情？
“皇後娘娘，我明日可以出宮回家一趟嗎？”
她盯著我的臉色，我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出什麽，心裏嘭嘭地跳個不停。我想回家問清楚父親，他到底和殷曜做了什麽。
“可以，本宮準了。把妝花緞送完，不要讓別人察覺出什麽。”
“是。”我踉踉蹌蹌地退出壽清宮，一路上魂不守舍。將剩下的妝花緞送到穎妃等宮中，已經是黃昏時分。宮門關閉之前，我草草收拾了包袱，找了輛馬車送我回陸府。
府上得知我突然回來很是驚奇，此前我並未向家裏稟告。家裏正在用飯，蕾兒興高采烈地衝過來撲到我懷裏，一雙眼睛亮晶晶地望著我：“姐姐，你怎麽回來了！”
我摸了摸她的腦袋，她明快的笑容給了我很大的安慰：“蕾兒。”
母親很驚奇地從桌子旁站了起來：“小茉，你怎麽回來了？”
“母親，父親呢？”
“你爹他今晚在外麵用飯，怎麽臉色這樣不好？用過飯了嗎？”母親看到我的臉色不對，比我還焦急。
“沒事，隻是突然想你們了，所以跟皇後娘娘要了一天的假，皇後娘娘很大方地準了，所以我就回來了啊。我還沒有吃東西呢，快給我添一雙筷子！”我故作輕快。這些事絕對不能讓母親知道，不然一定會嚇到她。
母親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角卻噙著笑意：“你這孩子，都在宮裏做女官了，還這麽戀家。”
桃花跑得很快，給我拿了雙筷子，小孩子獨有的聲音甜甜地：“喏。”
我摸了摸她的總角：“都長得這樣高了，有沒有教給你識字呢？”
桃花有些拘謹地搖了搖頭，看向母親。母親的笑容很溫暖：“正在商量讓她識字的事呢，隻是還沒有想好，是把她送出去，還是請個先生。若是請個先生，家裏並沒有這樣大小的孩子，隻她一個人，且不說是不是興師動眾，她也沒有個玩伴。”
“不如我教她，學個《千字文》，應該就差不多了。”
“姐姐，你不回宮裏去了嗎？”蕾兒拽了拽我的衣角。
我看著她粉嫩的臉龐，忍不住伸手輕輕捏了捏：“當然要回去，我空閑的時候就可以教桃花。”
“哦。”蕾兒點了點頭，默默夾菜吃飯。
我也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起來：“啊，好久沒有在家裏吃飯了，張師傅做的紅燒魚還是這麽好吃……”
……
飯席上，一家人其樂融融，我拖著憂心忡忡的身子回到房間，把門關上。剛剛拔下簪子，就聽到一陣急促地輕叩聲。我將門打開，門後露出蕾兒一張歡喜的小臉：“姐！”
“你怎麽來了？”
“我想和你睡。”
我一看，這個小丫頭居然連要換的衣服都拿來了，看來是有備而來。
“好吧，進來吧。”我無奈地讓她進來，一陣冷風鑽進來，我趕緊關上了門。
“姐，你好久都沒有給我梳過頭發了，我想讓你給我梳頭發！”蕾兒央求道。
小時候，和蕾兒一起玩耍，總是愛給她梳各式各樣的頭發，而自己卻隻愛編一條大辮子。
我笑了笑，把她按到凳子上，正對著銅鏡。“好，我來給你梳頭。”鏡中的蕾兒鮮明可人，我站在她身後解開她的頭發，鏡中映著一對雙生，無限恬靜美好。隻是站著的人眼光卻有一絲憂鬱。
“姐，你不開心呐？”蕾兒望著鏡中的我，小臉也變得憂愁起來。
“沒有啊，姐姐好好的。”完全散開蕾兒的頭發，烏黑亮麗的發絲垂到了臀部，我吃了一驚：“你的頭發已經這樣長了，是大姑娘了！”
“是啊！”蕾兒開心地笑著，可是卻忽然沮喪起來，“可是爹爹老是讓我待在家裏。我記得姐姐這個年齡的時候，爹爹都會帶著娘和姐姐去其它的府上做客，為什麽不讓我出去呢？”
我刮了刮她的鼻尖，寵溺地說：“因為爹娘太疼你了啊。他們一定覺得，蕾兒這麽可愛，怕別人打你的壞主意。”
蕾兒皺了皺鼻子，十分可愛。“才不是呢，爹爹老是忙。”
手中的梳子停滯，我抓著一把青絲不動：“父親他現在還是很忙嗎？”
“每天都回來地很晚，有時候是愁眉苦臉，有時候是一臉開心，不過還是愁眉苦臉的時候比較多。我和娘都不知道他怎麽了，問他的時候，他也隻是說，‘你們婦人家不要管這些事情！’我才是個小孩子呢，哪裏就是婦人家了！姐，你說爹是不是很可惡？姐？”
“啊？”我從愣神中反應過來，勉強點頭，“嗯，是。”
“我也覺得是。娘說過幾天帶我去廟裏玩，總算能出去玩了。姐，你說我到時候穿哪身衣服呢？娘又給我買了好多首飾，都很好看呢，明天你去那裏，我拿給你看……”
蕾兒不停地說著女孩子的事情，我卻已經跑神，不知她所雲。父親他頻頻晚歸，是因為殷曜嗎？他們到底在商量什麽？
“姐，”蕾兒忽然出現在我眼前，不知什麽時候，她已經站了起來，一雙眼睛瞪得極大，幾乎貼到我的臉上：“你到底在想什麽啊？”
“啊？”我收斂起慌亂的眼神，努力擠出一絲微笑：“沒什麽。”
忽然聽到門外陸叔一聲喊：“老爺回來了！”
“聽說璃茉回來了？”這是父親的聲音。
“是啊，大小姐已經歇下了。”
“嗯，那我明日再來看他。”
他的腳步聲似乎逐漸走遠，我連忙拉開門喊了聲：“父親！”
“哦？你還沒睡？”他聽到我的呼喚轉過身，已經開始有皺紋的臉上掛滿慈愛的微笑。
“我有些事，想問父親您。”
他揚眉表示疑問：“哦？”
我先囑咐蕾兒自己先睡，跟著爹來到書房。陸叔幫我們將蠟燭點上，書房一時明亮起來，晃人的眼。父親似乎很忙的樣子，坐在案前翻出一本賬本：“有什麽事情想問爹的？”
“父親，我聽蕾兒說，您最近總是回來地這麽晚，您在忙什麽呢？”燭火下，我的影子和父親的影子來回移動，像是兩具蠢蠢欲動的獸。
“公務上的一些事情罷了，近來總有些繁瑣的事情要處理。”他果然不會輕易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