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吉服被染
他很不情願地皺了皺眉:“那我走了。”
我向他笑了笑:“好。”也不知是不是他的眼神感染到了我,看著他的麵孔有後退的跡象,我忽然叫了聲:“殷嶽!”
他很開心地跑了過來:“我還沒走呢!”
我忍俊不禁,踮起腳尖捧起他的臉。出征回來後,殷恒的氣候將他的細皮嫩肉又還了回來。這雙雙眼皮,比女人的還要美,這雙紅唇,比女人的還要嬌嫩。這白皙的額頭,比女人的還要引人注目……
他淺淺勾起了一抹笑:“你這麽癡迷地看著我,會讓我以為,你舍不得我。”
我歎了口氣,點點頭:“我是舍不得你啊。”
他的眼底積聚點點笑意:“真的?”
我點點頭:“嗯。”
他笑了笑,眼中柔情似水,幾乎要將我看穿。他的唇近在眼前,唇瓣微動,美不勝收。他一點一點靠近我,噴出的氣息淡淡地在我臉上擴散,他說——“那我先走了。”
我沒反應過來,他已經消失在門口,一陣風從開著的縫隙中吹了進來,我忽然有了一種深深的挫敗感。居然耍我……
那天,皇後的別駕在一名趾高氣揚端坐馬上的少年的護送下向祿竹山莊進發,大軍出行那日沒有趕得上看到賀蘭殷嶽一眼的人都競相把道路圍的水泄不通,維持治安的人狠狠地凶了一番才讓她們服服帖帖地站到兩側。據描述,當時的場景蔚為壯觀。我立刻覺得自己壓力山大——這下上門給賀蘭殷嶽說媒的人肯定更多了。
我這麽擔心不是不無道理的,賀蘭殷嶽算得上是個皇親國戚,學識過人、武藝過人、能力過人,又新封了官,年紀輕輕能做到如此,可謂是前途不可限量。
皇後出宮後,我的差事明顯少了很多。原因顯而易見,我雖是程傅舉薦,卻也是奉了皇後娘娘的旨意。各宮用人皆好用自己的親近之人,若有旁人,自然不會用我。於是我也樂得在局裏盯著那些裁縫裁剪衣物,落個自在。
日子逐漸流淌,賀蘭殷嶽再也沒有得到召見,也沒有進宮探望皇後的理由,所以,距上次見麵,已經半月有餘了。
從被子裏轉醒,渾身暖和地不得了,地上的碳盆已經奄奄一息,這表示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了。我從被子裏露出腦袋,趴著身子掰起手指數日子。“十一……十二……九天……今天是臘月二十了。這麽快,要過年了!”
我興奮地從被子裏鑽了出來,趁著身上一股熱乎勁兒,連忙撈過來衣服穿上。
過年不僅意味著能回家了,還意味著能夠在宮裏看到各種各樣的奇珍異寶和華麗的裝飾。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曾經跟著父母親在初六進宮吃宮宴,那時候看到的所有東西都是以前聞所未聞的。
現在我對那些東西倒沒有多大興趣,我隻是想……
穿好衣服後,我枕著雙臂躺在床上,再享受一點被子的餘溫。我隻是想……都要過年了,皇上還不接皇後回宮嗎?元旦那日,百姓都喜歡看皇上和皇後在禹陽城的北城樓上現身瞻仰子民,這個傳統應該不會輕易改變吧?
從前我並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自從皇後走了以後,我才發現賀蘭殷嶽入宮是那麽難的一件事。
在宮裏的日子越來越無聊了,我要跟父親商量商量,過來年就出宮吧。
我在床上美美地盤算著,忽然聽到一陣敲門聲,門外一個宮女的聲音:“陸典衣!陸典衣!出事了!你快來看看吧!”
“啊?出什麽事了?”我連忙從床上跳下來,打開房門,隻見那個小宮女一臉慌張:“昨夜就要完工的衣服,今天起早一看,不知道被誰潑上了顏色!這件衣服可是要呈給皇上的!”
我心裏一緊:“是哪個顏色的衣服?”
“是月白色的那件!”
月白……我腦袋嗡地一聲。那樣淺的顏色,稍微潑上些其它顏色就很明顯,那件衣服是大姚進貢的絲織物,再趕工恐怕並沒有那麽容易。
我連忙跑過去,木架子上掛著的衣服赫然被潑上了黃色和紅色的顏料。我跑到架子旁,皺著眉打量著這件衣服。幾個宮女站在一旁戰戰兢兢,我扭頭問她們:“知道是誰做的嗎?”
她們互相看了看,咬著嘴唇搖搖頭。
我不禁犯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好了!不好了!”又有一名小宮女從外麵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進來:“後,後麵失火了!”
在場的人大驚失色,我們連忙跑向庫房。庫房的火勢還不算很大,有人敲鑼把尚服局的所有人都召集過來,大家一起滅火。
一時間煙霧繚繞,我被嗆得喘不過氣來,分辨不清方向,隻知道不停地提水,潑水。慌亂之中,忽然有一隻手將我拉了出來。我靠在牆上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那人立刻將一塊半幹的手帕遞給了我。我接過手帕,捂住口鼻,才看清楚那人居然是殷曜。
“又是你?你怎麽沒事就往尚服局跑?”我不假思索地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什麽叫沒事?每次來,都有每次來的道理。你真是不自量力,看到這種情況,還不躲遠一點,滅什麽火?”
“可是!”我剛要辯駁,忽然看到殷曜帶來了一隊侍衛已經開始參與滅火,火勢也逐漸得到了控製,心裏稍安。
殷曜看著那片火場,若有所思:“不知道庫房裏的東西還能否保存下來。”
“即使保存下來,那些衣料也會留下火場的痕跡,不知道要熏多少遍香才能去掉火場的味道!”我看著庫房憂心地說。
“的確是一樁麻煩的事,是得好好查查。”他看著我的眼睛發亮,我忽然意識到他話裏有話。“你什麽意思?”
“去尚服局後麵的耳房看看,那裏說不定還能有什麽有趣的發現呢。”他說完這話,背著手饒有興趣地看著我。這句話讓我感覺一陣陰風襲上脊背,我立刻找人跟我去耳房,發現耳房被人從外麵鎖上了。這鎖的製式可與我們平時用的不同,一看就是外人所為。
剛走進耳房,就聽見裏麵劇烈的咳嗽聲:“來人!快來人!”
我並沒有這鎖的鑰匙,隻好指揮幾個小太監搬起石頭砸開了鎖,裏麵的一男一女立刻衝了出來,不停地劇烈咳嗽著:“是哪個該死的居然敢把本宮鎖在裏麵!”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對男女,女的姿容姣好,我不認得,而男的居然是……
我連忙俯首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他一臉狼狽,庫房的煙順著窗戶侵入耳房中,把二人嗆得不行。
殷曜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我身後,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臣弟來遲,望太子殿下贖罪。”
太子一臉尷尬,卻強撐顏麵,黑著臉說:“多謝了。”
“大哥這是……臣弟有些不解,大哥怎麽會和雲良娣被鎖在這耳房裏呢?”他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仿佛是大吃一驚。
原來太子身旁的這位女子就是惹得他和皇後不快的雲良娣。我暗自打量她的模樣,長得倒是乖巧柔順。聽說這位雲良娣很難伺候,單憑相貌也看不出來她是這樣的人。
殷曜一臉坦然,仿佛事先毫不知情,我不由佩服他的演技。
太子強撐著顏麵,挺起胸膛:“這就不勞六弟費心了。”
殷曜低下頭,掩飾唇邊的一抹輕笑:“哦?大哥如此說,那臣弟的疑問就更多了。聽說,雲氏識大體、有分寸,為了讓大哥和皇後修睦關係,自請閉室一月。算算日子,好像還沒有滿一個月吧?怎麽會好端端出現在這裏呢。”
“你……”太子瞪著他,臉頰發紅,卻說不出話。雲氏閉室自醒確實沒到日期,但是為了讓她被封為太子妃,太子今日特地帶雲氏入宮給父皇請安。沒想到走到尚服局外,卻突然碰到了晴貴妃身邊的掌事姑姑。他知道,若是雲氏沒有閉室的消息被皇後知道了,勢必會引起母後的反感。而晴貴妃唯恐天下不亂,自然會借著這事生出許多文章,更有可能在太子和雲良娣見到皇上之前就把他們攔下了。
沒想到趁機躲入尚服局暫避,卻忽然被人鎖了起來。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殷昕憋了半天,終於蹦出一句話:“如果敢讓本宮知道是誰戲弄本宮,定不會輕饒了他!”
殷曜讚同地點了兩下頭:“大哥說得是。那這件事,理應好好調查一番。陸典衣,今天早上,尚服局都發生了什麽奇怪的事?庫房失火,太子被戲弄,事關重大,你可一件都不要放過。”
我盯著殷曜的眼睛,似乎知道他想讓我說出來的到底是哪件事。他的目光很堅定,我知道就算我不說,他也會借別人之口。雖然明知被利用,明知是有損太子,我隻能閉上眼睛:“為皇上準備的吉服,不知為何,在今日早上被人潑上了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