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救命恩人
謝謹宣的臉色瞬間拉了下來，我原以為他會很驚喜，看來我錯了。既然當初沒有姓名，現在也不一定想相認。“算算都五年了吧，見了又說些什麽呢？”
我忍不住要為喬胭爭取一下：“五年之後還能遇到，不是說明很有緣分嗎？不如見一麵，也好了了當時的心願？”
謝謹宣沉默片刻，搖了搖頭：“本是意外之舉，又何必刻意為之。”
我無措地看向謝晉燁，他倒是一副了然的表情，點點頭：“我知道了，我幫你把她打發走。”
他說完這句話便從窗邊離開，踏下層層台階，我也趕快跟了上去。
閣樓上的陽光剛從頭頂消失，我忽然聽到第三個人的腳步聲。一個聲音從欄杆處飄下來：“她真的找來了？”
謝晉燁停下腳步，抬起頭望向謝謹宣：“你知道她會來嗎？”
樓頂一聲無奈的輕笑：“她倒是說過一定要報答我，沒想到這麽多年，還沒有忘。”
我連忙趁機問道：“二公子可要見見？”
閣樓上一陣沉默，我以為又不會得到想要的肯定，垂頭喪氣地看向謝晉燁，向下邁了一個台階。木樓梯吱呀的聲音差點把閣樓上的一聲輕歎遮住，謝謹宣說：“讓她來吧。”
我歡天喜地地跑回擎蒼院，急著把這個消息告訴喬胭，不過我有點猶豫要不要把謝謹宣的態度告訴她。直到看到她那雙期待的眼睛，我就舍不得讓她失望了。
“我可能找到你想要找的人了。他是個男子，對嗎？”我拉住喬胭的手，她的手十分冰涼，手心黏濕。
喬胭緊緊盯著我，點了點頭。
我還是有些不放心，向她再次確定：“你真的要見他嗎？”
喬胭目光一陣迷離，她的皮膚明明那麽嬌嫩，眼神卻顯出很多滄桑。她緩緩開口：“怎麽會不見呢，尋了五年，終於得到了這一點消息，你知道，這對我有多重要嗎？”
我拉住她：“為什麽對你重要？你是不是喜歡他？”我呼吸急促，緊張地盯著她。我並不覺得她對謝謹宣有多重要，可是如果她把謝謹宣看得太重，那，那會不會因為得不到而傷心？
喬胭慌張地看了我一眼，立刻垂下眼睛：“隻是記在心裏了。”我卻將她的眼神盡收眼底，看得出來，她喜歡他。
喬胭盯著腳尖，漸漸往前望去，風吹動她的發絲，在她光潔的額頭上浮動。我靜靜地看著喬胭，聽她會說些什麽。
而她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一點一點將內心展開給我看。“我自幼為孤，是爺爺撫養我長大。爺爺是個獵戶，從小便教會了我射箭。五年前，爺爺也去世了，隻剩下我一個人，那年我才15歲。爺爺說，如果我走投無路，可以去投靠下陽城的遠親。於是我就獨自一人踏上了路程。”
“那個時節，兵荒馬亂，潛州城外還不像現在那樣太平，時有綠林騷擾。我一個孤弱的女孩子，很容易就被賊人盯上了。所幸千鈞一發之際，有一個哥哥救了我。漫天雪地裏，他裹著我躲在厚厚的雪層中，自己都快凍成根紫蘿卜了，卻還是緊緊抱著我。從我記事起，除了爺爺，再沒有人對我這麽好。綠沫，你能理解嗎？”她緊緊握住我的手，一雙眼睛簡直能掐出水來。
我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從我醒來，再沒有人比謝晉燁對我更好。恐怕她對謝謹宣也是這樣的感情吧。可是我們似乎又有一點不同，謝晉燁可是跟我表白過的，謝謹宣看起來，似乎並不對當年的小姑娘有興趣。
我還記得他曾經在靜蘭寺的放生池旁與那個叫婧蓉的小姐約會，而且還有位叫妙璿的女子對他心心念念。兩下對比，喬胭的情形很不被看好。
我毫無保留地將擔憂的神色擺在臉上，喬胭看著我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些什麽：“他，是不是已經把我忘了？”
“那倒沒有，他還記得呢。”我連忙說道。
喬胭恢複笑容，宛如春天乍破的冰河：“我就知道他不會忘記我的！我說過，我一定要報答他的！我現在終於履行了自己的諾言，我找到她了！綠沫，你知道這有多不容易嗎！”她興奮地捉著我的雙臂，力氣極大，我的衣服簡直要被她拉下來了。
我連連說道：“好啦好啦，既然這樣，那我就趕緊帶你過去見他吧！”
喬胭用力點點頭：“嗯嗯！”
謝晉燁並沒有與我們同去，我將喬胭帶到逝川院，那裏的下人居然對我說，隻準讓喬胭一個人進去。
我雖然很詫異，不過卻無可奈何。隻得想喬胭投去珍重的目光，目送她走了進去。我在逝川院外麵無聊地等了半個時辰，忽然看到喬胭捂著臉哭著從逝川院跑出來了。我立刻迎上去，她卻兩眼通紅地推開我，一路竟然跑出了謝府。她每日鍛煉，身體那麽好，我哪裏能追得上她。追到謝府門口時，她已經不見了蹤影。等我再回到逝川院想質問謝謹宣到底對她做了什麽，逝川院的人卻攔住我不讓我進去。
後來我回到擎蒼院，第二天早上，收到了來自喬胭的一封厚厚的信，原來她已經找到一家客棧住下了。謝晉燁也從謝謹宣那裏探知了一些消息，再加上五年前他與謝謹宣的患難故事，和妙璿與謝謹宣的相遇，於是總結下來大概就是這樣的一個故事：
五年前的一個隆冬時月，大雪漫天。馬蹄抬起，剛一落下，就深埋在厚厚的雪層中。大片的白色雪地中，兩匹駿馬一青一白一前一後地在雪中走著。馬上的兩個人都披著寬大的銀色袍子，與蒼茫的雪地融在一起。
謝謹宣座下駿馬是罕見的青色良種，從他十四歲學騎馬時就開始跟著他。他看向身邊的四弟，十九歲的臉上寫著稚氣和幾分疑惑：“四弟，你為什麽來接我？”聲音灑在呼嘯的風中，被削弱了幾分力度。
謝晉燁夾緊馬腹，向前躥了幾步，與謝謹宣並排：“二哥在外求學三年，我們也三年未見。如今二哥回來，我當然要來接你了。”
“可是，你居然跑到潛州來接我？”謝謹宣還是疑惑地看著他。
謝晉燁拉下臉，縱馬向前躥出一大步：“整日裏在家中待著有什麽意思呢？好不容易能趁這個時候出來散散心。二哥，快走吧。”他這一路都在催促走得快些，好像在躲避什麽東西。
行了半日，謝謹宣慢了下來，謝晉燁連忙縱馬跑到他旁邊：“怎麽了，二哥？”
“我有些口渴，前麵有個茶棚，我們去那裏休息一會兒吧。”
天邊一陣烏雲飄過，似乎是下雪的前兆。地上的雪已經這樣厚了，上天卻不肯休息半刻。謝晉燁擔憂地望了一眼茫茫天色，問向二哥：“二哥真的渴了嗎？”
謝謹宣感覺很奇怪：“四弟……怎麽，連口水都不讓我喝嗎？”
謝晉燁連忙說：“我不是這個意思。那好吧，我們去坐一會兒。”
潛州城外一片皚皚，一處簡陋的茶棚依傍著一座山丘搭建，相傳在數百年前有位大將戰敗逃到這裏，卻在緊要關頭馬前失蹄墜落下馬，並被軍隊所俘，所以這裏便被命名為落馬坡。
兩人策馬向落馬坡走去，翻身下馬，將馬係在棚前的樁子上。店小二揣著袖子迎了出來：“二位客官，大雪天兒的，快進來喝碗熱茶吧。”
謝謹宣點了點頭，向桌子走去，謝晉燁卻用擔憂的目光眺望著四周，然後才坐到桌子旁。
店小二很快捧著茶壺走過去為二位沏茶，熱騰騰的蒸氣順著二人的麵頰向上升去，茶棚上的積雪似乎也因為這樣隻落了薄薄的一層。
遠處的雪地中忽然走來一支商隊，商隊走近，可以看清是四個人。馬匹兩側的大口袋裏鼓鼓的，不知道裝了什麽貨物。謝晉燁警惕地盯著他們越走越近。謝謹宣發現他異常緊張：“怎麽了？”
“沒什麽。”謝晉燁向謝謹宣一笑當作安慰，低下頭借著氤氳的熱氣遮住眉間的擔憂。
“四弟，這一路上，我總覺得你在瞞著我什麽。”
“沒，沒有啊。”謝晉燁繼續喝著茶，佯裝鎮定。
“真的嗎？”謝謹宣側著頭觀察他的表情，他卻一副木然。“沒有，二哥，要不然，我們還是快上路吧。”
謝謹宣將茶碗“噔”地一聲放在桌子上，一臉嚴肅地盯著他：“你到底在瞞著我什麽？如果你不告訴我，就不必走了。”說完便坐的板板正正，仿佛真的要在這漫天雪地的小茶棚裏坐下去似的。
謝晉燁看到沒有辦法再隱瞞下去了，隻好說：“二哥，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總之，我要盡我努力一直和你待在一起。最好如廁時也在一起。我們也要盡快趕路，等到了家裏，情況就會好轉。”
謝謹宣被這番話說得摸不著頭腦，疑惑地盯著他：“到底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