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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流言四散

  “你不用著急。”我一把拉住潘明寄。“你的主要任務就是牢牢待在我們身邊,在我們需要你之前,哪裏都不要去。”


  潘明寄愣了兩三秒,拋出一個很實際的問題:“管吃住嗎?”


  我指著顧明鳶:“她管。”


  潘明寄迎上顧明鳶冰冷的眼神,打了個寒噤,轉而對我笑道:“姑娘,我還是覺得跟著你比較合適。”


  謝晉源在角落裏幽幽地說了一句:“不管跟著誰吃得都是我們謝家的飯。”


  潘明寄眼神忽然亮了起來:“這麽半天,還沒有請問各位尊名呢?這位公子生得如此氣質不凡,想必出身一定不錯吧。”


  謝晉源清了清嗓子,走到顧明鳶麵前,右手攤向她,正要介紹。剛張開嘴,就有一個聲音以迅雷之勢搶在他頭裏說了出來:“我是顧明鳶。”


  謝晉源不滿地看了一眼顧明鳶,還要張口說話,被我無心搶了過來:“對對,天下醫聖就是她。”


  謝晉源無奈地看了看我們兩個,目光含淚。


  潘明寄的眼珠子幾乎快要掉了出來,指著顧明鳶半天說不出話:“你,你就是當今醫聖,顧明鳶?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可惜,可惜我要是早點遇到你,師傅也不會早死了。”他用袖子捂住眼睛,居然就哭了出來。顧明鳶最不擅長安慰人,我隻好勉強湊過去拍著他的肩膀,好言相勸:“好啦好啦,人死不能複生。你也不要這麽傷心,如今大家夥都在這兒呢,有事可以好好說嘛。”


  半晌,潘明寄才從一腔哀痛之中回過神來,拉住我的衣服狠狠地蹭了兩下,我眼睜睜看著謝晉燁送我的衣服被他蹭上去兩行鼻涕,卻又不好發作,隻好努力隱忍著問他:“說說你師傅是怎麽死的?”


  “數月前,我師傅他老人家,不知道染了什麽怪疾。師傅隻懂易容與賣鞋,那些個江湖郎中又一個比一個不頂用。我聽說對當今醫聖來說,這種病是信手拈來藥到病除。可是我打聽半月隻知道如今醫聖是顧姓,隻是長年四處遊曆,無人知其蹤跡。師傅常說,隨緣緣自來,不叫我可以尋找,說如果有緣,一定會碰到這位醫聖。於是我等啊,等啊,等到師傅死了也沒有見到這位傳說中的醫聖。可是誰想,居然在今天還有幸能見到你!可惜我師傅死得早,沒有福氣與你共探醫理了。我繼承了師傅的衣缽,必要完成他老人家的遺願,以後就讓我與你共探醫理吧!”


  潘明寄說著就又要向顧明鳶的衣服上蹭上兩行鼻涕,被謝晉源連忙點額製止:“喂!你有點男子氣概好嗎?”


  潘明寄盯著謝晉源看了兩秒,目光停留在他潔白脖頸中央的那顆上下湧動的喉結:“少俠生得如此貌美,卻是個男兒身,真是可惜了。”


  我已經對他這種答非所問的做派熟悉了,不過經他這麽一說,我開始認真觀察著謝晉源來。他一雙眸子清明泛水,唇紅齒白,麵若銀月,確實是生得貌美。相比之下看被他擋在潘明寄遠處的顧明鳶,倒是更像是男人。不過可惜顧明鳶骨骼生得細小,不然一定可以以假亂真,還可以借此進趟青樓泡個妞什麽的。


  咳咳,我知道我想多了。


  眼下捉住了潘明寄,我手中似乎終於有了一些籌碼。以前都隻是推斷,可是如今卻有確實的人證。這個珍貴的人證我可不舍得讓他在外麵風吹日曬,隻好央著謝晉源把他收入府中。說不定做個小男寵什麽的。


  謝晉源當即給了我一個爆栗,還說什麽“不要讓別人誤會”之類的話。笑話,他謝家三少爺什麽時候在意過別人眼光了,不過顧明鳶的眼光他確實在乎一些就是了。


  潘明寄在得知謝晉源是謝府三少爺而我隻是個四爺房中的小丫鬟之後毅然決然地倒戈,留下我秉受著倒打一耙的痛楚。將來一定要和潘明寄好好地把這筆帳算算。非經我同意易我容間接把我害得這麽慘不說,居然還敢嫌棄我。


  不過我和顧明鳶謝晉源三人商議後一致決定潘明寄口風的嚴密程度令人堪憂,於是由謝晉源作主把他遠遠地打發到謝家在城外的茶莊。這下可謂是皆大歡喜,隻是潘明寄臨走之前居然激動地要與顧明鳶進行一個臨別拜師儀式,被謝晉源以時間緊迫及時製止住了。


  從遇到潘明寄到把他送往城外茶莊僅用了半天時間,我們三個人在一起辦事效率果然高漲。逛到快天黑,我才想起來問謝晉源:“你不是幫顏玉瑩買東西去了?”


  謝晉源一臉提防我的樣子:“看到你和顧明鳶出來了,怕你們兩個跑沒了影,所以還是跟上來比較放心。誰知道你們兩個在一起會鬧出什麽事。你看,才一會兒工夫,你就被綁架了。”


  我不服氣地回道:“那都是因為你們兩個打架好不好!”


  謝晉燁和我相視一瞪,用力哼了一聲,再也不理我。


  回到謝府之後,我才發現府裏的氣氛怪怪的,每個人臉上似乎都是驚慌失措的表情。我狐疑地瞅著四周,仔細嗅著空氣裏的危險氣息,回到擎蒼院,卻隻能聞到西府海棠和山節子的清香甜氣。


  宴席已經全部撤去,一彎銀月下,謝晉燁正坐在石桌前撫琴。西府海棠在他身後簇成一縱紅粉沉浮的屏障,此情此景賞心悅目。


  我剛從院門冒頭,謝晉燁手中的琴便安靜下來。他收回雙手,看向我:“你回來了。”


  他這是,在等我嗎?

  我走上前,點點頭:“嗯,剛回來。”


  “和顧神醫在一起玩得還好嗎?”


  “好啊,很開心。”我走到旁邊的石凳旁坐下,撐著臉望著他。他的眸子一片沉靜。


  “我方才翻出我朝已故麗妃年幼時所作芙蓉誄,和著它譜了一首曲子,可惜,你沒有在。”


  我的心忽然緊張地跳動起來,他……


  “你聽說過麗妃嗎?你在鄉下……我並不是低看你的意思。有些消息雖然在禹陽人盡皆知,但不一定其它地方的人也會聽說。相傳麗妃天資聰穎,幼年作了一篇芙蓉誄,引得萬家傳頌。雖然是幼女之作,文筆卻清新沉靜,細膩流暢。今夜不知為何,等你的時候就想到了這篇芙蓉誄。小茉,你知道為什麽嗎?”他一雙遠目輕輕掃過我的臉龐,卻讓我的臉頰迅速灼熱起來。


  我結巴地說道:“為……為什麽。”


  謝晉燁輕笑一聲,搖了搖頭:“我也不知為什麽。今夜有事與你相商,至於曲子,改日再彈給你聽。”


  “什麽事?”我警惕地看著他,覺得這件事應該與府裏上下人等的緊張有關。


  他將琴小心收入帛套中,聲音伴著竹葉颯颯聲傳入我的耳中:“叛軍襲城的消息是真的。舍妹回到家中後立刻著人將書信送來。叛軍此刻已攻克我殷恒千裏路程,照這個情形下去,不日便可攻到禹陽城下。二伯已經決定全家遷出禹陽,避一避風頭。”


  “你也要走嗎?”我呆呆地望著他。我竟沒有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開始,這個男人的眉眼已經深深烙在我的心裏。


  他迎著月光,喉頭微微湧動:“全都要走。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他的額角染上一層清輝,向來平坦的眉心卻微微跳動,一雙唇輕輕開啟,在耐心地,沒有預兆地等待一個答案。我承認,在那一瞬間,我是心動的。


  我忽然亂了套。我該不該走。戰亂馬上要波及禹陽城,在我剛取得進展的這個節骨眼。我剛剛找到了潘明寄,也許我馬上就可以揭開全部的真相,可是現在卻要我放棄這一切。戰爭過後,禹陽城會變成什麽樣子呢?若是戰勝還可,若是戰敗,不知要死多少人,那我的敵人,我的所謂的要複仇的人,還在嗎?如果他們都不在了,我又是誰?


  我緊皺著眉,唇色變得越來越蒼白,呆呆地盯著地麵,探尋著這個問題。謝晉燁站起來,他的長袍垂至我麵前,永遠那麽順滑服帖。他握住我的肩膀,低下頭問我:“小茉,你怎麽了?”


  “一定要走嗎?”我捉住他的衣袖。


  他微微一滯,似乎感覺到了我的認真。“是。這是家主已經決定的事情。不過……你不必現在回答我,明天再告訴我也可以。”


  我抬起頭,望著他無比柔和的一雙眼睛,剛要試圖說些什麽,他卻忽然一笑,眸光與他頭頂的星辰相比毫不遜色:“早點休息。”他拍拍我的肩膀,抱起古琴,踏過海棠深淺,疏而遠去。


  我的目光隨著他的身影消失逐漸暗淡成一片灰蒙。謝晉源回到深流院後應該也會很快得知這個消息吧,照理說顧明鳶現在就應該來找我了,可是我坐在院子裏等了這麽久,她都沒有來。


  夜寒霜重,我撫上雙臂。她不會來了,她沒有必要跟著謝府四處輾轉,如果她還有醫德的話(然後依我觀測並沒有),她就應該往戰火最密集的地方去救死扶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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