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賭箭露手
我點點頭，用鼓勵的眼神稱讚他這真是極好的。
他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停下來喝了兩口茶：“所以這裏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了，今天下午，我可以陪你去會會那個賭箭的美人。”
“好啊！”果然聽了這麽多，我還是最喜歡這一樁。我倒希望與喬胭結識，不至於此行結束便再無瓜葛。那日我們配合地那樣默契，若是當了朋友應該也不錯吧？
午時陪謝晉燁用了飯，吃得肚子圓滾，早已經按捺不住要去街上了。
謝晉燁換了一件淺藍色的長衫，用一隻紗網冠了長發，吩咐下人將行李打點好，備好馬車。據說今日逛完集市，就要連夜趕回禹陽。之所以回的這麽急是因為五小姐回府似乎是出了些事情，故而大夫人傳人讓謝晉燁早些回去。
“耽擱一下午的時間，真的好嗎？”我們邁出客棧，我小跑兩步，追上謝晉燁，心中有些擔心。
“不礙事。即便現在動身，到禹陽已經是深夜，還不如夜裏趕路，在車上休息，天亮後再到禹陽，中間也不會誤什麽事。”他一如往常淡定。
“哦，也是。”我點點頭。這我就可以放心去找喬胭了。
躲避人群時不小心碰掉了一支簪子，我回頭瞧見賣家即將發作的模樣，連忙蹲下把簪子撿起來。一支鑲著不知名的紫珠銀簪，下麵垂了細密的流蘇，輕輕搖動。我拿著這支簪子多看了兩眼，放回了桌上。
謝晉燁看了看簪子，問我：“喜歡？”
我搖搖頭：“不。”忽然想起第一次進禹陽時顧明鳶對我說的話，喜歡有什麽用，又沒有頭發。
謝晉燁看了看我的大辮子，表示了然。
到了昨天遇到喬胭的地方，那裏又是水泄不通。一個美人就夠吸人眼球的了，一個射箭精準的美人更是吸人眼球，更不要說與人的一夜暴富心理相結合的賭博了。
我向謝晉燁招招手，示意他跟上我，仗著身材嬌小鑽過人群，謝晉燁牢牢抓住我的手，也跟著我擠了過去。
喬胭今日發上纏了一條酒紅色的裹布，上麵繡著金花和亮片，在充沛的日光下閃閃發光，配著那冰山一樣的容顏，灼人的眼。
敲鑼人的肚兜鼓起來了，看來上午應該是賺了不少錢。
她一腳踏在長凳上，高高舉起手中的弓箭，挑釁地看著周圍的人：“有誰敢入這局？”
我和謝晉燁順著眾人指指點點的方向看向不遠方高高的牌樓。牌樓的兩端分別吊著兩隻紅綢簇成的繡球，上麵筆直插著一根箭。
想來射靜物容易，這風從來沒停，繡球也在空中不斷搖蕩。三月裏天氣風向哪有個準頭，她也能射中這隻繡球，真是不易了。大家夥似乎都領教了她的厲害，遲遲沒人敢接。
敲鑼的又鼓動了兩遍，還是無人上前。我已經有些躍躍欲試，摩拳擦掌。謝晉燁眼尖，立刻拿出錢袋走入場中，撩了過去，衝著我伸出手：“二十兩，我房中的人欲試一試。”
喬胭一把抓住錢袋，掂了掂，笑道：“好，這位公子倒是爽快。那就瞧瞧你房中的人有沒有這個本事了。”她看向我，目光忽然一亮，認出了我，又別有意味地看了謝晉燁一眼，唇邊浮起一抹笑，如冰山棱角折射出的光芒般閃耀。
我沒料到謝晉燁這麽快就把我供了出去，緊張之餘，哆哆嗦嗦地接過喬胭手中的弓箭，試著拉開弦，比我想象中的輕鬆一些。
我放下弓，深深吸了一口氣，從桌上拿起一支箭，搭在弓上，一鼓作氣張弓拉滿，衝著牌樓上的另一隻繡球，屏住呼吸，調準角度。
耳中可聽到“嗖”地一聲，箭衝出弓弦的束縛，直射向繡球，卻不想一陣風吹過，繡球忽然晃動，箭險險地擦著繡球飛了過去，射在對麵的房頂上，一聲脆響，堪破了房頂上的琉璃瓦。繡球雖然被挑破，卻依然在牌樓上安然地晃悠著。
沒射中，我歎了口氣。
喬胭抿唇一笑：“姑娘可惜了。看著也是好身手，隻是怎麽忽視了這風？”
謝晉燁若有所思地望著我，將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沒關係，已經不錯了。”
我知道他在安慰我，勉強衝他笑了笑。
謝晉燁看了我一會兒，轉過身對喬胭拱手道：“這局便是姑娘贏了，可否與在下再賭一局？”
喬胭看了看我，露出戲謔地笑容：“好，這位公子看起來倒像是好身手。隻是錢袋都給了我了，不知還有什麽可以下注呢？”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謝晉燁把腰間的那隻垂著二尺長的綠色纓絡摘了下來，這支瓔珞上大大小小結了五塊玉璧，每一塊的玉色都無可挑剔。這串纓絡他從不離身，不是價值連城，就是他特別喜歡。沒想到隻是在市井中賭箭，就以此作注。
喬胭的眼睛亮了一下，我知道她貪錢的本性，想必也看出來這串玉璧價值不菲。“好！既然公子如此誌在必得，那這局，便由公子先請吧。”
我心裏直呼完了，喬胭一定會拚盡全力贏得這串纓絡。她射的每一箭都是為了賺錢，所以我根本沒辦法從這幾箭中看出她的真實水平。而謝晉燁，雖然據說能文善武，尤好打獵，可是也未曾親眼目睹過。他們兩個人，到底誰能取勝呢？
謝晉燁拿過弓，拉開弦對著繡球虛晃了一下，彈了兩下弦後，從桌子上一並撈起兩支箭，搭在弓上。
我吃了一驚，難道……
兩支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出箭弦，風亦未停，兩支繡球在空中劇烈地搖晃，中央結結實實地紮上了飛箭。
同時射中了兩隻繡球！圍觀群眾沸騰了，謝晉燁簡直給他們長了臉，終於有人能收拾這幫賭箭的了！
“好！太好了！”我高興地跳起來和大家一起連連叫好。
喬胭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本就冰山的臉變得更加冰冷，她也拿起了兩支箭，搭在弓上，衝著牌樓拉滿了弦，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個方向。
雖然我知道她再怎麽射也隻是把戰局拉平，如果她也能同時射中兩隻繡球，那就可能加賽了。
喬胭臉上十分凝重，我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如裂帛一般的錚鳴聲，兩支箭如踩著電光一般迅疾飛向牌樓兩端，不容置疑的力度貫穿兩道空氣，似乎要燃起熊熊烈火！一件我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兩隻繡球與牌樓之間連接的綢布居然被這股力道衝斷了！
尚插著箭的繡球從空中墜落，在地上彈了兩下，連個安靜的吊死鬼都做不了。
她果然隱藏了自己的實力。
圍觀群眾倒吸了一口涼氣，我不可置信地盯著她，接著愁眉苦臉地望向謝晉燁。
謝晉燁眼中露出幾分讚許之色，仍是慣有的淡定姿態，微微一笑：“姑娘好箭術，在下輸了。”
喬胭得意地向他拱手：“承讓了。”
謝晉燁略點了頭，拉著我走出人群，我不甘心地要回頭：“那纓絡……”
“願賭服輸，那纓絡，歸她了。”
我念念不舍地跟著他走出人群，沒想到今天是這樣的結果，本來是想帶著謝晉燁見識見識這位喬胭姑娘，沒想到竟然害他失了纓絡。自打我看到他的第一眼起，那纓絡便一直在他腰間係著。我忽然心生愧疚，要不是我技不如人，要不是我剛才流露出失落的表情，他就不會為了我去賭這一局。
我也沒料到喬胭會把他的纓絡贏了去，應該說，我沒料到他居然拿纓絡下注。那五隻玉璧還不知值多少銀子呢。這下不歡而散，謝晉燁雖然麵上沒表現出來，可是明顯比剛才沉默了，談什麽結交。
我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謝晉燁大踏步向前走著，我一邊跟上去，一邊用眼睛偷偷瞅他。帶了好久的纓絡，一定會有些不舍吧。
我咽了口唾沫，小心地問他：“那纓絡，是你很喜歡的吧？”
“過去是喜歡，”他想起了什麽，笑了笑“現在也喜歡。”
“一定值不少銀子吧？”我還是沒忍住好奇心。
“那是二哥贈給我的，我也不知價值幾何。”
原來是他二哥給他的，不是自己買的就好，沒了也不心疼。不過謝府少爺們出手如何闊綽，一件玉璧纓絡如此受到重視，想必也價值不菲。我還是埋怨自己，悶著頭走路。
謝晉燁發現我跟得吃力，放慢了腳步。“不過是件東西，丟了也沒什麽。隻是我本想著為你挽回些顏麵，卻沒能做到。你不會怪我吧？”
我愣了一下，連忙搖頭：“不會，我怎麽會怪你呢。”
他終於釋然一笑：“那就好。”
那兩個人已經從人群中走出去，喬胭看了看他們的背影，兀自笑了一回，覺得無趣，走到牌樓下欲將方才的幾隻箭收回來，小本生意，不能白白浪費。
蹲在地上將繡球上的一隻箭拔出來，箭離開最後一絲綢布，本就是由綢布簇成的繡球忽然散作一條淩亂紅綢。喬胭愣了一下。她拿起第二隻繡球，將自己原來射的那隻箭拔出來，停頓了一下，再將方才那個公子射的那箭拔下來，繡球忽然又散了。
喬胭愣在原地，半晌忽然起身，望向那二人離去的方向。茫茫人海，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