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重陽泄密
禹陽已入秋景，涼風蕭瑟，天高雲淡。重陽節至，宮裏傳來消息，皇上與皇後要去城外賞菊，太子、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跟隨聖駕前往。
程傅得到了邀請，便要帶著我前去，他年事已高，帶上個細心的人也好有個照應。我榮幸地成為了這個細心的人。
城外嵐山景色秀美，草木豐茂，更難得是山雖不高，卻有九曲回腸之勢。不然從崖頂到崖底那麽短的實際距離，就不會讓賀蘭殷嶽背我走了那麽久。
嵐山上種了五裏菊花，順著山路向上望去，兩邊盡是大團大團的黃菊，如臨盛宴，美不勝收。每逢重陽節，這裏都是賞菊登高的勝地。皇上與皇後在華蓋掩映下，向山上漫步走去。其餘人等隔著一定的距離跟在後麵。我扶著程傅跟在最後麵，離皇上最遠，卻最自在。
初上山的這段斜坡較為平緩，因為今年皇上和皇後要來嵐山，所以這裏早早地就清淨了閑雜人等，士兵遍布滿山，主要通道上更是五步一兵。每隔一裏，都會設下桌椅供遊人休息。
程傅走了一會兒就喘得不行，我扶著他停了下來，坐入椅子中，為他倒了一杯茶。
程傅接過茶杯，急促地喝下，喘了一會兒，擺擺手道：“不行了，不行了。老夫爬不動了，要爬，你們自己去吧。我要坐在這休息。”
我跟他坐著也沒有什麽意思，便吩咐隨從好好照顧他，自己往山上欣賞菊花。
經過這番停頓，皇上與皇後的隊列已經走遠了，我便一個人在菊花叢中走走停停，好一個消閑自在。我沉浸在這番美景中，用心感受著菊花的傲骨英氣，卻忽然聽見一叢灌木林後傳來刻意壓低的說話聲。
會是誰在這？我提起裙子，小心不讓它們掛到雜草上，貓著腰踮著腳走近灌木叢。這段山路很偏僻，並沒有士兵把守道路。我小心翼翼地走到灌木叢後蹲下，輕輕扒開濃密的樹枝，也不怕塵土弄到了衣服上，側著耳朵聽著那邊的談話。
一個深沉的聲音說：“你以為我沒有任何作為嗎？”
另一個聲音略為清朗一些：“我目前是沒發現。”
第一個聲音說：“難道雲氏之事，你還沒有看出來嗎？”
另一個聲音停頓了下，說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第一個聲音說：“既然你懷疑我毫無作為，那我隻好對你和盤托出。太子妃之死並非偶然，而是我推波助瀾。這樣一來，皇後必然會懷疑是雲氏下的手，而太子十分偏愛雲氏，一定會為她與皇後娘娘爭辯。照前日的情形來看，全都如我預期中的一樣。”
我暗暗吃了一驚，原來是有人從中作梗，才會使太子與皇後的關係惡化。我屏住呼吸，繼續往下聽去。
另一個聲音忽然笑道：“看來還是六弟是深謀遠慮，三哥真是自愧不如。這招棋行得不錯，輕而易舉就使皇後對太子生疑，果然是妙啊。不過，六弟，三哥有句話得跟你說說，咱們既然共事，有些事情還望你不要獨做，再出現這樣的誤會可就不好了。萬一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三哥也能出份力不是嗎？”
低沉的聲音也隨著笑道：“三哥說得是。”
我的腦子忽然“嗡”了一下，身子不停地顫抖起來。我捂住嘴巴，三哥，六弟……這灌木叢後麵的莫非是殷暘和殷曜……
他們兩個人的談話到了尾聲，我雖然震驚不已，也隻能先迅速離開，如果被發現就慘了。
我順著來路悄悄退出去，這幾步路卻顯得那樣漫長，終於來到了主要的通道上，兩旁的衛兵增加了我的安全感。
偏僻的小路上傳來他們兩個人的衣服發出的窸窣的響聲。他們向這邊走來，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背過身向山上慢慢走去。
殷曜看到了我，在我身後喚道：“璃茉！”
我聽到聲音，不得不停下腳步，心跳卻驟然加快。身後的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子。“嗨，好巧。”
殷曜盯著我的臉，皺了皺眉：“你臉色怎麽這麽蒼白？”
“啊？”我連忙用手捧住自己的臉，轉向一邊：“我有嗎？剛才我陪程傅在下麵休息，然後想追上你們。大概是跑得比較快，所以會這樣吧。”
殷曜仍舊擔心地望著我：“身體弱就不要跑那麽快。不用非到山上，這裏的菊花也很不錯。我陪你逛逛吧。”
殷暘站在一旁看著我們兩個，半晌笑出聲：“你們在這裏閑聊，我就不打擾了。六弟，我上去了。”
殷曜向他點了點頭，目送他遠去，重新端詳我的臉色：“你怎麽樣，沒事吧？”
我搖搖頭，為他這麽關心我而有些感動。他主動扶著我向最近的一個休息處走去，為了裝的更像些，我將自己的一小部分重量托付給他，漸漸向他懷裏靠去。
他懷中如此堅實雄闊，與他給我的印象截然不同。我忽然發現，這也是一個可以托付終生的男人。不知將來他會娶到怎樣的女子，給她一生的幸福……
我忽然想到他在柳樹上刻的那名女子，他說，她的樣貌已經刻在了他心裏。
“殷曜，我一直沒來得及問你。你在柳樹上刻的那個女子，是哪家的小姐啊。”我的臉頰發燙，身體漸漸發起熱來，不知道他是否感覺到。
殷曜的身體明顯一頓。原來提到心愛的女子，男人的反應就會這麽不尋常。連他這樣隱忍的人都會有這樣的反應。他忽然笑了：“怎麽想起問這個？”
“啊，並沒有什麽原因。隻是……隻是想起來了而已。”我低著頭，不敢抬頭一眼，隻感覺到他在我耳畔的呼吸。
“等時候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到那個時候，不僅是你，全天下的人都會知道。我殷曜的妻，一定萬人矚目。”
他今天心情很放鬆，話也比往日多。我隻能聯想到，他之所以心情這麽好，是因為成功離間了皇後與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