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路上
出了渝州一路向北，沿途自然不會再如揚州到渝州這一路般清爽，空氣開始慢慢變得乾燥，官道上時不時便會看到風沙漫天的景象。
明明是大太陽，可氣溫卻不會讓人感覺到溫暖，揚州的桃花已經盛開，可眼前的花花草草，似乎才從冬眠中驚醒。
月出雲依舊悠悠趕著馬車，馬車裡是傾城指點其他三人武功的聲音。月出雲不由一笑，隨手拿起一旁的酒葫蘆，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葫蘆不知何時已經空了，月出雲只得尷尬將酒葫蘆放回原處，隨即轉身看向馬車中的幾人。
「芸兒，看看葫蘆里還有酒么？」
傾城的聲音被打斷，曲芸當即從一旁拿起另一個酒葫蘆。小手舉著葫蘆在半空中搖了搖，曲芸聳了聳肩：「月出，這個也空了。」
「乾糧呢？」月出雲接著問道。
「被飛亮吃完了。」曲芸說著指了指一旁的孫飛亮，月出雲轉頭看去，果然看到粉色的小正太嘴角還叼著一截極為乾淨的雞骨頭。
孫飛亮尷尬一笑，月出雲卻也不說什麼。餓了就吃，自古吃就是人生第一大事，吃東西有什麼錯？
「彈盡糧絕，看樣子我們需要趕緊找個地方轉道去找點東西吃。」月出雲回身看著眼前的官道說道。
「公子，距離下一處驛站也用不了多久，公子不必擔心。」聆月聞言攤開手中的地圖。
「哪兒來的地圖？」月出雲驚訝道。
聆月莞爾：「前天驛站小二哥送的。」
「這個送字有待商榷，但是有地圖是好事。」月出雲說完接下頭頂的斗篷，看著眼前無人的官道，心中突然升起幾分指點後背的念頭。
「芸兒啊，你可知道何為路？」
「何為路？」
不光曲芸，就連一旁的傾城都忍不住皺起眉頭，不過傾城卻也不說什麼，只等著曲芸的回答。
「月出，我們現在走的不就是路？」曲芸脆生生的聲音傳來。
月出雲點頭，而後接著問道：「你如何知道這就是路？」
「用來走的，不就是路？」
「芸兒可知為何要走這裡？」
「因為這是官道啊，而且那麼多人走，我們肯定要走這裡啊，不然還去找小路啊。」
月出雲再次點頭，眼中閃過幾分笑意，也不再問，只是輕聲道：「芸兒，你所說的只是眼前的路，卻不是江湖中的路。」
「江湖中的路？那是什麼？」一旁的孫飛亮也來了興緻，他喜歡聽月出雲說江湖中的事，雖然沒見過其他江湖中的高手，他孫飛亮總覺得師父說的東西都是他沒聽過的。
「江湖是什麼？」月出雲嘆息一聲彷彿自語般問了一句，隨即接著道，「你們兩個小傢伙一定要記住，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所以片面的說，江湖就是人心。眼前的路易行，江湖有路難走，因為你可以看清眼前的方向，卻無法清楚地看到人心的想法。」
孫飛亮若有所思，如有所悟般點頭。
月出雲見狀點頭，接著道：「我們現在趕路，因為我們知道很多人都在走這條路。但是江湖中的路便不會眼前的路這般容易讓我們看清方向，甚至有些時候，人在江湖根本看不到路。」
孫飛亮當下明白了月出雲要說什麼，等月出雲話音落下便問道：「師父，那在江湖中看不到路的時候我們該怎麼辦？」
「兩個辦法。」月出雲笑著說道。
「什麼辦法？」
「其一，心無所懼，只要朝著自己認為最正確的方向走下去，便是沒有路，在你走過之後便會成為路。」月出雲頓了頓道，「這世間本來沒有路，有人走過便有了路。」
「世間本無路！」
孫飛亮心中當即掀起驚濤駭浪，臉上隨即升起無限崇拜之色。
月出雲一臉自得，看著除了傾城之外的其他三個人皆是露出如此表情，心中的想法一時間大為滿足。
「不過這個辦法在為師看來並不適合江湖，飛亮，江湖之中人心叵測，沒有人能看穿自己堅持的道路背後隱藏著怎樣的危機。所以，如果有一天當你看不清的時候，為師更希望你記住四個字，投石問路。」
月出雲說著面色不自覺變得嚴肅起來：「所謂投石問路，便如同你下棋一般，若是不知道下一步棋會引來怎樣的後果，不如走一步非棋，試探對手的應對，即便被對手以雷霆之勢圍殺，代價依舊如同浮雲。」
「如果實在江湖中呢？」孫飛亮突然抬頭問道。
月出雲讚許點頭：「那為師更喜歡讓別人幫為師走一步，確定此行沒有危險，這叫謀定而後動。」
傾城當即綉眉微蹙：「不可以教壞小孩子。」
月出雲嘿嘿一笑，雖然不說什麼，可臉上的表情卻也看得出來已經沒了方才的氣勢。孫飛亮不由得偷笑，引得月出雲回頭之後當即一臉嚴肅。
「飛亮，為師的意思你應該聽懂了，但是還有一件事你必須清楚，為師所作所為皆因自己心中的道，心入死道，行事自然多了幾分狠辣與殺伐。飛亮你天生心思澄澈，未來註定所行之道與為師不同，所以如何取捨，還需看你自己的心意，明白嗎？」
「弟子明白。」
孫飛亮的回答讓傾城有些驚奇，誰曾想自己的徒弟在初入門牆的時候便展現出了超越年齡的成熟，而如今徒弟的徒弟亦是如此。雖然孫飛亮才十三四歲，可如今與月出雲一問一答，單論心思縝密程度，便是鳳鳴閣中也少有人能與之相比。
「果然，徒弟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令人驚訝的事。」傾城心中默默笑道，隨即看向一旁的孫飛亮，卻是對孫飛亮升起幾分莫明的疼愛，如同孫飛亮亦是她的弟子一般。
或許是月出雲的一席話讓幾人都不由得陷入思索，接下來的時間便顯得有些沉悶。直到官道上的人越來越多，月出雲這才重新用斗篷遮住自己獨一無二的白髮，而後不過片刻，遠遠便已看到驛站。
遠處店小二模樣的人站在驛站門口，看到遙遙而來的馬車，臉上當即升起幾分習慣的笑容。然而當看到從馬車上走下來的幾人之後，店小二眼中卻突然閃過一道莫明的深意，隨即重新用套路掩飾，轉而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