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秋梧與未語
. 飛雪之中，紅衣少年手握未語，淺藍的劍身在手中給人的感受卻是那樣溫潤。
衣袋輕搖，晃動的卻有些緩慢，這並不怪異，因為只要進入道境，便可以自身之力干擾周身的環境，包括氣流流速，溫度，甚至連時間的流逝都在一念之間。當然，最後一種情況只能是傳說，據說只有天榜之上的境界才能做到控制時間，而這樣的存在已經好幾百年沒有出現了。
「叮……」
清脆的撞擊聲讓傾城忍不住抬起頭朝著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原來竟是自家徒弟腰間不知何時多了一串白玉鈴鐺。
「打了這麼久這串白玉鈴鐺直到此刻才發出聲音，徒弟的實力究竟到了怎麼樣的境界！」傾城心中閃過一絲震驚，可是此刻容不得她震驚，因為月出雲手中的未語長劍已然在半空中帶出一道道殘影朝自己而來，即便這一劍很慢。
這一劍很慢，慢到即使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江湖中人，也能看清這一劍即將帶出的軌跡，可傾城面對這一劍，竟是隱隱有些心虛，她甚至有些接不了這一劍的念頭。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這一劍的華麗，玄妙或許是最貼切的。這一劍給人的感受，似乎竟是如同以為衣衫飄飄的謫仙優雅彈劍而歌，絲毫沒有半分殺機，可對手若是這麼認為，那麼這一劍必將出現在他的咽喉，用他根本想不到的方式。
這才是飛仙劍道，專屬於月出雲的飛仙劍道，雖然飛仙劍道的出現來自上一世的記憶，可是月出雲早已明白自己不是記憶中的那個人，所以根本無法走上如同他一樣的劍道。所以月出雲選擇走自己的路，琴師的劍道，自然不可能是殺戮的劍道，雖然這一劍攜飛仙之勢，縱天地之威，可說到底，這一劍的來源還是月出雲自己的劍心。
人總是獨一無二的，即便一無是處，可總有獨特的地方。所以每個人的劍道亦是不同，勤學苦練朝著別人的劍道而去，終究無法領會最純粹的意境。所謂地榜道境，說到底便是找到自己的本心，將心道融入劍道，便是武道，也就是江湖中所謂的道境。
正是因為如此，劍君林閬釗在教徒弟的時候不選擇讓他按部就班修鍊，反而是讓秦閬歌先明白自己的道之所在，隨後才學習劍法招式，也好讓他朝著自己的劍道自己探索。
月出雲以前沒有學過武功，也沒有這江湖中所傳來的武學理念，但月出雲又自己的道，樂道、心道、劍道，不論是什麼，終歸是自己的道。所以月出雲才能在和這麼短的時間裡進入道境，當然，若不是前世記憶中取之不盡的琴曲以及鳳鳴閣如同為他量身打造一般的落羽驚弦心法，單憑內力積攢，說不得也需要兩三年時間。
傾城咬咬牙，雖然心中沒有把握接這一劍，可身為師父如何能在徒弟面前認輸。況且月出雲修鍊才修鍊這麼短的時間，雖然傾城早已明白以月出雲的武學天分超越她是早晚的事，可這麼快便超過她，的確令她有些難以接受。
左手捏成劍指，這一刻，傾城所修鍊的皓月芳華訣真正的速度終於出現在月出雲眼前，凌空探出，腳下如同出現了一層內力波紋朝四周散開而去，隨即身影徹底消失。月出雲眼中不急不驚，下一秒，傾城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自己左側，那秋梧劍也化作流光朝自己而來。
「啊咧，師父動真格了……算了，既然如此，認輸就好了，反正你是師父，我輸給你也不算丟人吧……」
心中念頭一閃而過，月出雲臉上突然浮出一抹會心的笑意，隨即周身氣息轟然散去，即使眼前這一劍即將劃過自己咽喉，可手中的劍卻依舊放了下來，只是眼神帶著笑意望向身邊的人。
劍氣劃過，帶起的風有些冷，可這一劍依舊生生從月出雲眼前改變了軌跡，隨即便見傾城反身將手中長劍震出，竟是如同失去對身體的控制一般，從半空中跌落下去。
月出雲嘆了口氣，心中自然明白這樣強行停下皓月芳華訣對傾城來說一定是一劍很困難的事，於是毫不猶豫一步踏了上去，右手一抖，未語化作一道流光隨著秋梧而去，而騰出的右手卻是剛好可以將眼前的人攬入懷中。
溫香軟玉在懷，月出雲只覺那一抹熟悉的香味似乎愈發明顯了幾分，而懷中的人則顯得有些驚慌，以至於月出雲輕易便感覺到她全身傳來的輕微顫抖。
低頭，傾城驚詫的目光一覽無餘，四目相對，隨之而來的便是懷中的女子面若桃花。
「徒弟！你……還不放開！」
落地之後的一聲嬌嗔終於讓月出雲回過神，當即放開攔在傾城懷中的右手，堪堪退開幾步，這才關切問道：「師父，你沒事吧。」
聞言傾城秀目微蹙，也不回答，只是問道：「徒弟，方才那一劍為什麼不施展出來，若是那一劍，即便是為師也不一定有把握能接下來。」
月出雲搖了搖頭，輕聲笑道：「與師父只是切磋，又不是以命相搏，方才那招劍法太過兇險，弟子初領悟不久，還無法完全掌握，自然不可施展出來。」
「難道你不怕我那一劍要了你的性命！」傾城忍不住問道。
「若是別人，弟子自然不會如此，可若是師父，這江湖中如果是還有一個人值得弟子相信，那便是師父。」
「可是若是我來不及收劍，還是會傷到你，若你出手……」
「這比買賣太虧。」
傾城驚詫的抬起頭，完全沒想到月出雲竟然會在此時開玩笑，隨即便聽他接著說道：「若我收劍，師父一定不會傷我。若我出劍，師父或許會手上。出雲縱然身死也不遠看到師父受傷，以師父可能受傷換自身無礙這樣的選擇，對於弟子來說的確是虧本的買賣。」
臉上突然有些發燒，傾城自己也不曉得是什麼原因，只是聽自家徒弟這麼說，心中頓時又開心起來。再看眼前的少年含笑而立，說不出的儒雅與真摯，當下便相信了他所言，莞爾一笑便轉身離去。
看著眼前的女子轉身離開，月出雲不由得低頭望了望自己一直藏在身後的右手，隨即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逐漸接近，當即重新回到輪椅之上，轉身看去，不正是書棋提著兩個食盒出現在小院之外。
「師侄，能偷偷帶來的酒也就只有這麼多了，若是不夠，等這些被你師父喝光我在取些來。」
書棋的語氣雖然有些怒其不爭，可臉上的笑意卻是可以看出她並不阻止自家掌門師妹偷喝酒的行為。月出雲笑著點頭，抱拳謝道：「多謝師伯，有這些酒師父閉關這些日子應該足夠了，其他的便埋在我那小院中吧。新雪初落埋的酒，等三月春臨再挖出來，酒味才是最佳。」
書棋當即搖了搖手，似乎有些不耐煩月出雲說這些事，環顧四周沒有發現傾城的身影，當即問道：「師侄，你師父呢？」
「師父剛剛回房間，師伯可是有事？」月出雲好奇問道。
「當然沒有，我只是隨口一問，既然師妹已經閉關，那我先回去了。」
書棋說完便走，可是轉身的瞬間卻看見不遠處的雪地里竟是多出了兩柄長劍，交叉刺入青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