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最耀眼的光和最卑微的影
何措裹著浴衣從浴室出來，時針已經指向了半夜兩點。
林騫之離開時並沒有多說什麽，可她還是覺得疲憊不已。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她覺得自己需要好好緩一緩。
正在出神間，茶幾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這個時間點，誰會給我打電話？她帶著疑問拿起了手機，看著屏幕上那一串完全陌生的號碼，遲疑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何措小姐。”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林騫息先生，您這是時差還沒倒過來？現在不是什麽合適的打電話時間吧？”何措想起了他在宴會上警告自己的事情，皺了皺眉。
“你不是沒睡麽？”聲線依舊爽朗，帶著理直氣壯。
“這和我睡沒睡沒有關係。如果林先生沒有其他事情要說，我就先掛電話了。”何措一邊擦著頭發，一邊想盡快結束對話。
“你在害怕跟我說話？”林騫息淡定開口，“既然你的頭發都還沒有幹，不如跟我聊聊。”
何措擦頭發的動作頓住：“你在監視我？”
“我想更好地了解你啊。”電話那頭的他笑出聲來。
“你究竟在我的房間裏裝了多少攝像頭？什麽時候裝的？”何措握著電話，努力克製住自己嗓音裏的輕微顫抖。
“你放心，洗手間和臥室這種地方我是不會裝的，我對窺探你的隱私沒興趣，至於什麽時候，當然是我見到你之後。”
何措隻覺得手腳冰涼。她見到林騫息到現在回來，不過短短數個小時。林騫息究竟是怎樣在這短短幾個小時裏就找到她的家還裝上了攝像頭的？
“這裏是A.I旗下的產業，如果硬要說的話，我也是有著A.I股份的人，做這點事情還是沒問題的。”林騫息似乎料到她在震驚什麽。
“你想怎麽樣？”何措單刀直入問道，“我想你也不會僅僅隻是為了看我的生活起居吧？”
“果然和傳聞中一樣聰明啊，難怪大哥喜歡你。”林騫息輕笑，“這隻是警告而已。”
當他帶著笑說出“警告”兩字時，明明溫柔而爽朗，但何措還是感到全身一寒。
“我今天告訴過你吧？離他遠一點，何措，還是該叫你蘇阮？”
秘密被拆穿，何措發現自己跟他的對話反而簡單起來。
“在你給我所謂的警告之前，你是不是應該先問問你親愛的大哥，這些事，到底是誰的意思？”頓了頓，她也冷笑起來，“既然你知道我的一切，那麽更應該知道我不會對你大哥有什麽想法。”
“你果然很有意思。”林騫息笑得意味深長。
“謝謝誇獎。”何措揉了揉太陽穴。
“大哥的身上背著太多的東西，而有些事情的發生，他也許自己也沒發覺。”林騫息頓了頓，聲線漸沉，“他要走的路，是不可能帶上你的，我沒辦法幫他分擔，而你，更加不可能，我希望你能記住這一點。”
“如果他硬要拉上我呢？”雖然林騫息的話來得莫名其妙，但何措還是順著他的話問了下去。
“決定權最後還是在你的手上。”林騫息頓了頓，低聲道，“如果你無視我的警告，那麽下次準備給你的，就不僅僅是攝像頭了。”
何措冷笑：“所以你想怎麽做？找人殺了我，讓我在林騫之麵前永遠消失？林騫之都無法輕易做到的事情，你就一定能做到？”
何措的話並沒有激怒他，相反，他的語氣輕鬆起來，就像是在跟何措討論下午茶的點心吃什麽一樣，可話語的內容卻讓何措再次全身一栗。
“你以為大哥隻是因為我是私生子才討厭我麽？其實不止是這樣。”他笑得很是開心，“我是如此的崇拜他，容不下任何人傷害他。十四歲那年，我殺了那個在父親麵前抹黑他的經理。父親替我壓了下來，把我送到了法國，而大哥，卻因為這事對我越來越疏遠。其實有時想想，還是有點寂寞呢。”
說到後麵，他的笑聲止住，聲音裏多了一絲落寞，可何措卻聽得毛骨悚然。
明明看起來那麽爽朗的一個人，居然.……
“所以，蘇阮，我知道你的軟肋是什麽。”林騫息的聲音重新恢複了輕快，“我不會動你的，因為大哥一定會在意。可是，這並不代表我不能動你在意的人。”
“在你眼裏，除了林騫之，其他人都不是人了？”何措的手在微微發抖。
“蘇阮，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能理解人呢。”林騫息大方承認。
“你以為自己能做到任何事？”何措咬牙，“你沒辦法為所欲為。”
“的確沒辦法為所欲為，比如我沒辦法讓大哥不討厭我，可是那有什麽關係？”他又笑了起來，“我最擅長的，就是玉石俱焚。這是我的警告，蘇阮。”
何措疲憊地閉上雙眼。雖然隻是短短時間的接觸，可是直覺告訴她，林騫息說的都是真的，他完全幹得出來那些事情。
“我不會讓你有碰我和我在意人的機會的。”一字一句，何措如此說道。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林騫息的聲音重新愉快起來，“現在是半夜兩點半，你的頭發幹得差不多了，畢竟是做過手術的皮膚，早點睡才能更好保養，或者，你希望自己以以前那種醜陋的樣子去見蘇辰？”
何措對他和林騫之是否是親生兄弟最後一點疑慮也打消了。兩人毒舌的本性簡直如出一轍。
“林騫息，你繼續這樣下去，隻會離你的大哥越來越遠。”掛電話前，何措還是說出了這一句。
林騫息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好幾秒，半晌，才淡淡開口道：“他是A.I最耀眼的光，我是藏在角落裏最卑微的影。我向往光，所以仰望他。隻要這道光不滅，那麽即使我賠上一切，也無所謂。”
電話掛斷，隻剩一串長長的“嘟嘟”聲。
何措握著手機，長久地沉默。
最耀眼的光和最卑微的影。
曾經的蘇辰和蘇阮，何嚐不是如此。那時的她，也曾經想為了這道光奮不顧身。
可是，現在的她，不再是那蜷在角落裏隻敢偷偷仰望光的影子。她是為複仇而來，不再仰望，不再追逐，隻是，為了讓黑暗，把那道光吞沒罷了。